她突然又想到了柳并舟曾说过的话:长公主应当做那个天选之人,大义灭亲。 换句话说,在柳并舟的预算之中,他是希望长公主能亲手杀死神启帝,结束旧王朝,开辟新王朝。 姚守宁与世子交往密切,长公主也很喜欢她,曾与她提起过一个事:先帝在生时,曾想要传位于自己的女儿,而被张饶之拒绝,最终郁郁而终。 当时听来,姚守宁只当是一个传奇的故事,此时知道种种过往,与这些先辈们有了一些交集之后,一个大胆的猜测从她心中浮出: 自己外祖父不是孟浪之人,他说出这样的话,莫非是当年张饶之临终时,曾与他交待过,希望长公主结束大庆王朝七百年的基业,以另一种形式完成先帝遗愿,最终登位为女帝? 若事情真是这样,那柳并舟的一些举动便说得通了! 长公主如果真的杀昏君、平‘河神’劫、除妖邪,这样的功绩盖世,登基为女帝是天下归心,无人敢说不服。 所以外祖父不愿神启帝此时死,更不愿他死于陈太微之手,以添‘国师’之名。 …… 姚守宁想到此处,心潮起伏。 但她开心不过一瞬,突然想到了一个重要的事:如果她一切猜想属实,那么神启帝未死,也就意味着长公主仍未回神都! “都七月十四了,‘河神’之劫近在眼前,长公主竟然还没有归来……” 姚守宁的心直落入谷底,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当日幻境之中‘看到’的那一幕,柳并舟须发苍白,胸腔空空,重伤垂死,守护神都。 “不不不——” 她脸色苍白,拼命摇头。 陈太微怜悯的看她,只是那眼珠却清澈透亮,黑白分明,面对她的痛苦神情,显得过分的冷静,继而有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漠。 “你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他说道: “所以我仍然旧事重提,要想改变一切,你得赶紧想起我的心愿,你才有办法赶回家中,与你外祖父联手,共渡难关呢。” 姚守宁此时恨极了他这样平静的样子,但她清楚的知道这种怨恨的情绪于事无补,最终只能强忍焦急,道: “我知道。” 她接连深呼了数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突然问道: “国师,你说你的心脏无法与大庆王朝皇室命脉相分割,但你此时有心愿未了,这‘心愿’明显又是与你心脏相关,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渊源,你没有告诉我?” “不错。” 姚守宁本来只是灵机一动,想到这一点随口一问,哪知陈太微竟然点了点头。 她顿时反应过来:自己与这道士相处的数天里,他看似诚实,知无不言,但实则仍有所保留。 想到这一点,姚守宁脾气就是再好也想骂人了。 “这个疯道士。”事关两人性命,他竟然也遮遮掩掩,有些重要的情报自己不问他就不说。 到时一旦出事,不止自己要死,他也难活。 “你到底怎么回事!”她忍不住埋怨: “说好了不要瞒我,这样的消息你怎么不提早说?” 陈太微则道: “只说不瞒,又没说事无巨细,你这小孩好没道理呢。” “……”姚守宁被他气得吐血,偏偏拿他无可奈何,只得怏怏不乐: “你要隐瞒,我到时做错了选择,不止是我要死,你也要死呢。” “守宁,我七百年前就死了。”陈太微温声提醒。 “……”姚守宁被他一句轻飘飘的话激怒,“你既然死了怎么又想修炼成仙呢?” 她怒从心中起,恶从胆边生,仗着怒火,骂了一句: “你这个大骗子。” 陈太微露出忍俊不禁之色,故意逗她: “修也可,不修也行。” “你闭嘴!”姚守宁喝斥。 她如果不是技不如人,真想把陈太微打死。 此时她突然怀念起世子。 以往与世子同行之时,见他遇到陈太微就想动手,当时她还觉得世子太过年轻,性格所以才冲动,此时才知道陈太微这个人阴险狡猾,气死人不偿命。 “你想要拿回心脏,需要什么条件?”她沉着脸问。 陈太微顿时笑了: “我四哥临终之前,托他儿子告诉我,要想拿回我的心脏,我需要不忘‘本心’。” 他剜心而死,心脏受损,朱世祯虽说尽力修复,但心脏仍受了损伤,已经缺失了一块,所以这颗不属于皇室血脉的心脏,才可以蕴养于历代皇帝身体之中。 想要取回心脏,就需要陈太微找回这一部分的‘心’愿,将心脏完整的弥补。 而这一部分缺失的心脏之中,则隐藏着他的愿望,是他最真我的本源心愿。 他的本心是什么? 七百年的时光,已经物是人非,许多记忆他都要遗忘了,朱世祯定下的规则,却是需要他找回‘本心’,陈太微先是笑了笑,接着眼中染上阴霾: “而这本心,就是我和你说过的,我的心愿了。” 所以问题又绕回了原处,他笑眯眯的看着姚守宁: “守宁,我的心愿是什么?” 啊啊啊啊啊!姚守宁想要尖叫。 她只是一个七百年后的无辜路人,七百年前的恩怨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陈太微这样的人的心愿她又怎么知道?此时为什么突然变成了她的事了? 姚守宁忍不住伸手抓头,将原本就略有些凌乱的青丝抓得更乱了些: “我要静一静,好好想想。” 她并不是一蹶不振的性格,这种打击只是短暂的影响了她的心情,她很快重振心态,再问: “国师,你生平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她想要从陈太微的愿望入手,说完又想起了一些关键的信息,连忙补充了一句: “到你剜心之前,你的心愿是什么?” 朱世祯针对陈太微想要‘赎回心脏’的事情,提出的条件是:寻找本心,弥补他心中缺憾。 她这样一问,两人皆愣住。 两人相处这么多天的时间,陈太微有问必答,有话就说,从不隐瞒,姚守宁对他的了解也在逐渐加深。 他如今难以捉摸,但七百年前,他‘死’的时候,心愿则是再好猜不过了。 “你想要救回你的师父。” “我想要救回我的师父。” 两人异口同声,将这个愿望说出了口。
第410章 跟我走 随着两人同时将话说出口,困扰姚守宁多时的乱麻迎刃而解。 她心中生出惊喜交加之感,几乎要热泪盈眶的跳起来大笑一声。 但她满心的喜悦却在视线与陈太微交汇的刹那,又如兜头被人泼了一盆凉水,刹时生出透心凉的感觉。 与她喜形于色相较,陈太微的笑容显得太过冷漠。 他仿佛只是一个嘴角上扬的木偶,眼中不见丝毫生机。 “怎么,不,不对吗?” 姚守宁脸上的笑意迅速僵住,握成拳的手还没举起,便尴尬的横于胸腹之处。 “没有。”陈太微摇了摇头: “照理来说是这个。”他说道。 照理…… 姚守宁一听他这样说,心顿时更凉,脸色迅速又变得惨白。 “应该是这个心愿的。”陈太微又摇了摇头: “我虽然‘死’了几百年,但这个愿望我是记得一清二楚。”他强调着: “我未修无情道之前,与我师父感情深厚,他是我一生中十分重要的人,地位特殊,如果有什么方法可以换他老人家死而复生,任何代价我都愿意付!” 他斩钉截铁的道。 姚守宁越听越不安,再问: “那,那如今呢?” 陈太微以一种难以理解的目光看了姚守宁一眼,仿佛她是个不堪大用的朽木。 他皱着眉,有些为难的道: “守宁,我不想总说你是蠢货,但我说过很多次了,我如今的目的是要摆脱朱氏的控制,完成心愿,取回心脏,修复我的法体,继而脱胎换骨,成仙成神!” 姚守宁被他一番连削带打,如置身寒窖之中。 她原本对于自己的判断颇为自信,陈太微的生平如果还有遗憾未了,那么非救回明阳子性命这一件事莫属。 可是此时她已经意识到不对头了,这会儿的陈太微已经没有了情感、世俗之欲,换句话说,修习了无情道的他,徒有其壳,不具其魂。 他只是一个残存了记忆,却已经没有了情感的怪物。 “孟五哥,无情道真的有这么可怕吗?” 她心生害怕,双手环胸: “修习这样的道术,怎么会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这样一个,这样一个……”她天性善良,哪怕是面对陈太微这样的存在,也不愿将‘怪物’二字说出口。 了解陈太微的过往越多,曾知道他性烈如火,嫉恶如仇,曾拥有师父的爱护,师兄弟的簇拥,结义兄弟之间的情感,这样一个鲜活的人,却在修习了无情道后,这一切的感情都被强行的剥夺了。 仿佛曾经孟松云拥有的珍贵的东西被打破,哪怕他仍有记忆,可那些记忆不再对他有所触动。 他提起明阳子时的情真意切,提起结义兄弟时的缅怀,都是假的! 她止不住的心生怜悯,望着陈太微,颤声说道: “孟五哥,你不修炼无情道了,好吗?” “守宁,晚了。”陈太微闻言,笑着摇了摇头。 一入无情道,哪里还有退路? 更何况他的牵绊在当年,有些被他亲手斩断,朱世祯等也早就作古。 他此时与姚守宁有说有笑,可她却根本无法走进他心中,在他心里、灵魂深处留下牵绊。 正如姚守宁之前猜测的一样,他孑然一身,孤独的行走于自己的‘道’中,不与他人相交,找不到退路,惟有一条路向前,哪有后悔药? 他想着有些可笑,觉得姚守宁愚蠢得有点可爱,也算是有些意思,便提点她: “别说傻话,我现在只想成仙,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了,你要好好帮我想清楚,不要做出错误的选择。” 说完,他一双细长的桃花眼一眯,眼中第一次露出锋芒: “你决定之后,我们立即起身上路。” 从与他结识以来,陈太微给姚守宁的印象一直都是淡然、冷漠,仿佛游离于这个尘世之外,不沾染人间的烟火。 他内心没有情感的波动,他行事癫狂且疯魔,不按理出牌,没有道理可讲,但这是他第一次将强大的压迫感展露。 以往的陈太微是诡异的、可怕的,但那种可怕是隐藏于深处,如一潭无底深渊,表面风平浪静,将强大的危险藏于深渊底处。 而此时的陈太微则是霸气凛然,给姚守宁一种喘不过气的压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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