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来年,这是她第一次遇上这般没头绪的案件。 李妍一夜无眠。 更糟心的是,云川已经查到飞龙商行的头上了。 晌午,他面色凝重,握着佩剑,郑重对李妍道:“李庄主……案子一事,大人请你去府衙一趟。”他说完,顿了顿,“沈先生也要同行。” 他欲言又止,抿嘴往后退了半步:“两位请吧。” 这一天终究是来了。 从沈寒舟认出那麻花鞭子的特殊走向开始,李妍就料到会有现在这一幕。 明明是自家山庄销售的东西,却闭口不提,青州知府林建安又不是傻子,定然起疑。 好在沈寒舟已经酒醒,李妍提前把被害人的事情告诉了他。 只是自那之后,他便一言不发,现在坐在府衙的马车里,更是闭目养神,头靠在马车车壁上,许久没动。 反观云川,坐在两人对面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如坐针毡。 他纠结难受,两只手无处安放。 李妍实在是忍不住,先他一步开口:“云大捕头不用担心,李妍行得正坐得直,没干过亏心事,也不怕鬼敲门。” 可云川神情更加古怪。 他又是挠鬓角,又是深吸口气,把不踏实写在脸上。 “是因为京察。”此时,一旁不言的沈寒舟忽然开口。 就像是给云川吃了一颗定心丸,他不回应,但疯狂点头。 此时此刻,李妍才慢慢觉察到危机。 京察来青州,定然会关注这个案子…… 遭了! 她转身撩开身后车帘,就见距离青州府衙门口的石狮子已经很近了。 李妍倒抽一口凉气。 她看到了,林建安身旁,两个衣着不凡的男子,正望着这辆越来越近的马车。 沈寒舟的身份,难不成要在这里暴露了? 第15章 可圈可点的推理 府衙门口,黑底金字的匾额下. 林建安侧身望着马车驶来的方向,垂着眼,迟疑片刻才说:“两位大人,飞龙商行乃是李清风李丞相岳丈家的产业,现在也是由李丞相唯一的女儿李妍管理。她为人仗义机敏,之前府衙有难,也是二话不说就伸出援手。仅凭她手下一个账房先生隐瞒飞龙商行制作销售麻花鞭子,就判断她与此案脱不了干系,未免太草率。” 他眉头微蹙,右手一只轻轻敲着左手的手背。 林建安到任青州只有四年,他来的时候,李清风已经是大晋丞相,以避嫌为由,从不透露家境,为官清廉爱民,被称之为朝堂典范。 林建安知道他和飞龙山庄的关系,已是他撒手人寰之后。 那日他为了感谢李妍对府衙的帮助,亲自上门过一次,路过祠堂门口时,瞧见了三炷香后,极为震撼的那块灵牌。 大晋丞相李清风,推行改革,亲手将国力推上空前高度的掌舵人。 安安静静地变成一块牌位,稳稳落座在李氏列祖列宗的行列中。 若非那日上门,林建安至今也不会知道李清风的女儿,居然就是如今的青州首富。 “我曾暗中调查过李妍,也曾怀疑过李家官商勾结,可越是调查,越觉自己心胸狭隘,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他叹口气,“因为调查过,更知道那姑娘天赋异禀,手腕了得。更显自己像是个只会揣度人,见不得光的虫子。” 他身旁,一身黑色缁衣的秦尚愣了下。 他转过头,有些惊讶地望着林建安:“林大人,您这是在指桑骂槐,说我们兄弟二人是揣度人心的小人?” 林建安“啧”一声,搓着手背哈哈笑了两声:“我说自己,两位大人怎么还对号入座呢?这地方坐不下啊!” 秦尚鼻翼微颤,不悦道:“听林大人所言,您和此女看来是行走颇近,那您最好也避下嫌。” “这……”林建安的笑容和想说的话一起僵在嘴里。 他本想让秦家兄弟看在李清风的颜面上,能不要先入为主的怀疑李妍,没想到这两人武将出身,油盐不进的。 最关键的是,如此境况,他还不好过多干预。 虽然秦家兄弟的官职比他低,但搁不住两个人是京官,就算实际上只是京察护卫,可都是太子那一挂的,权力上比林建安大太多。 “您是和她有些交情,所以怎么看都觉不可能。”秦尚见他吃瘪,口气和缓不少,好意解释起来。 “林大人难道不觉得奇怪么?一个账房懂尸语,一个庄主会破案。”他往林建安身旁靠近了些,“什么人能对尸体这般熟悉?除了仵作,就只剩下经常杀人的刺客、土匪。而什么人能对破案颇有心得体会?除了皇城司御史台,就只剩下常年犯案的歹人。” “而且,那账房明明认出麻花鞭子痕迹出自飞龙山庄的商品,却只字不提,府衙查了两日才追查到飞龙山庄上,这难道不是为了包庇他们自己人?再加那两人看过尸体之后,府衙当夜就被人摸进户房,两名捕头中蒙汗药,一人追出一刻钟却没抓到人,林大人真觉得这些都只是巧合而已?” 林建安被他怼得没话说。 确实,这几日发生的事,以巧合来言,实在是过于幼稚。 但他不死心,压着声音小声说:“所言极是,但我这不是担心两位大人心急,毕竟此案诡谲,说李妍是凶嫌之一,咱们手里的证据那确实是……” “证据可以慢慢得。”秦尚道,“没有什么证据是在大牢里得不到的。” 林建安哑然,他后半句话全冻在了嗓子里。 马车缓缓停下,云川第一个从车上跳下来。 那之后,众人望着一动不动的马车,都有些诧异。 秦尚黑着脸,示意弟弟秦广林上前帮云川一把:“莫让里面的人跑了。” 他冷笑一声,看着林建安:“瞧见没有,若是心中没鬼,若是这一切都只是巧合与误会,他们为什么不敢下车?” 话音刚落,就见李妍从车上跳下来,先瞪了她一眼。 “我家沈账房昨夜喝多了,你们多早八早的就把我们带过来,还不许人睡个回笼觉?” 秦尚站在台阶高处,背手冷笑:“巧舌如簧,分明是……” 他话没说完,就见马车里探出一只手,轻轻搭在李妍肩头上。 秦尚的话卡住了。 不仅是他,就连手已经放在剑上的秦广林也怔住。 那衣袂飘飘的男子,白衣宽袖,气质清冷的侧颜,像是一记重拳,砸在他们兄弟两人的头顶上。 秦尚的表情精彩纷呈,缓慢而深沉地吸了一口气。 他脑袋里嗡嗡作响,想了无数种捉拿嫌犯的光辉场面,独独没想到眼前这种情况,一时站在原地,断了片。 沈寒舟冷着脸从马车上下来,仰头看着他:“分明如何?” 秦尚这才回神,不自在的理了下衣衫。 转身望向林建安,郑重道:“我刚才细细琢磨了下,还慎重思量了下,林大人不愧是实践经验丰富,所言极是,这应该确实是一场意外,一场误会。” 他说这些的时候,眼睛都不敢看沈寒舟。 谁能想到比他们提前两个多月出发,却在抵达青州之后音讯全无的都察院京察沈寒舟,在这等着他呢! 秦尚苦笑,生怕自己得罪了他。 沈寒舟面无表情,似乎早就料到这场面,淡定自若。 他提着衣摆,踏阶向上,冷笑一声:“推理的很精彩,除了根本不对之外,可圈可点。” 秦尚尬笑一声,拱手行礼,刚要开口就又听他话音更冷几分:“我作为飞龙山庄的账房,喜欢看书,懂得多些,很奇怪么?” 山庄账房? 秦尚愣了下。 他虽然不解,但也还是顺着沈寒舟的话往下:“不奇怪,怎么会奇怪呢。”说完,还侧身给沈寒舟让出一条路,“小心脚下门槛,您身子不好,别摔了。” 沈寒舟没应声,打量他片刻才转身走进府衙。 这转变太快太陡,林建安张着嘴站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 他赶紧追上李妍,小声问:“李庄主,您和两位大人认得?” 李妍扯了下嘴角,挠着鼻子尖,一副为难模样:“林大人,您也知道,我爹在京城还是有些同好……” 她言至于此,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不等林建安再开口,赶紧追着沈寒舟走过去。 她心虚啊!后背冷汗打湿一片。 得亏了这两个京察副手,怎么都不会比沈寒舟那正三品的官位大。 下马车前,李妍急中生智,胡扯说这次来的京察实际上也是山庄眼线,还同沈寒舟认识,会看他眼色行事说话,让他端出一副不好惹的架势来。 她看着身前毫无察觉的沈寒舟,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已经在鬼门关转了一圈。 毕竟袭击京官的罪名已经够呛了,还教唆他当土匪…… 李妍咂嘴,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得想想办法把这两人忽悠过去。 第16章 回答她 日头刚刚翻越屋檐,晌午将至,阳光里夹着金丝,屋内屋外皆是星星点点。 沈寒舟坐西朝东,在主位第二张椅子上端着茶,抬手拨弄几下茶叶。 举手投足里充满淡然镇定,夹着几分慵懒,威压仍存。 半柱香过去,他一字不言,这屋里就像被春天给漏了,仍留在冬季。 李妍在主位上如坐针毡。 她浑身上下每一滴血都在往脑袋里冲锋,二十多年来,还是第一次遇上这么“壮烈”的场面。 感觉距离“牺牲”,基本只差一句话。 她想了想,先发制人:“几位官爷一早就将我和沈账房带来,是专程请我们喝茶?” 眼前三人面面相觑。 秦尚抱拳拱手:“这个……主要是听林大人讲,李庄主时常会帮助府衙破案。如今青州发了这么大的案子,我们想听听李庄主和沈大……沈账房的见解。” 他一句话,眼神往沈寒舟脸上飞三次,还自己主动修正了称呼。 李妍心中暗暗叫好。 下属揣度上司的用意,称得上人间最难考卷。 沈寒舟越是没反应,秦尚越是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顺着他的脸色说话。 毕竟都察院各个都是人精,谁都怕说错话搞砸差事,这要是怪罪下来,弄不好要丢乌纱帽。 她故作了然,拖着尾音“哦”了一声,端出大家闺秀的模样,也不拆秦尚的台。 她勾唇浅笑:“先前我们沈账房已经帮忙验尸了,还提供了重要的线索,那被害人身上有墨刑刺青,不知道府衙有没有沿着这条线往下查。” 秦尚点头,目光仍在沈寒舟身上。 他客客气气颔首:“已经查了,这姑娘是个奴籍,去年三月在柳河翻过一案,已经命柳河派人将案宗送过来了。” “什么时候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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