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计划是让江琯清诬告,孝子理亏在前,再有女子名节重要铺垫。 最少也可以弄个平手,皇帝自然就得大事化小。 江琯清连跟叶尚书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到时她就说寡媳自愿的。 这是寡媳唯一能为叶家做的事情,能保住公爹的乌纱帽,那是她还活着的仅剩价值。 江琯清应该感恩戴德才是。 至于这件事结束,她还有没有脸活着都不重要。 大不了就如叶尚书说的那般,把院子改成佛堂修行再不见人呗! 本是天衣无缝的计划,居然还让自家这臭小子给威胁了。 她慌忙站起身要解释,叶寒峥阴鸷的眸子横白她一眼,根本就不给她机会。 “有什么想说的话,还是去牌位对你大儿子说吧。他更爱听!” “嫂嫂!” 叶寒峥喊了几声都不见江琯清减慢脚步,干脆用轻功飞过去,将人堵在游廊之内。 春安和秋静对视一眼,都觉得小腹剧痛,不约而同垂眸向后退。 哪怕不能彻底躲开,最起码也要远离二少爷的攻击范围。 这自然也给了江琯清开口的机会。 “小叔还有什么手段全使出来好了!反正我一个寄人篱下的寡妇,只能任由你们随意揉圆搓扁!” “嫂嫂你还真是识人不清。” 叶寒峥抱臂睨着她,桀骜阴鸷的眉眼染着淡淡的笑意。 “你为叶家人苦苦地熬着守着,叶家人就会感恩吗?只是出了这么一点事,叶夫人就迫不及待把你推出去。你心中比命都重要的东西,到了别人眼里就连个屁都不是!” “说到底人性都是自私的!别人把你束缚住了,要你摒弃七情六欲去成就她们的地位和尊荣罢了。难道你就不觉得不甘心吗?难道你活得就不痛苦吗?” 不甘心吗? 痛苦吗? 江琯清紧紧抓着手里的帕子,冷腻的汗水几乎瞬间就将布料湿透了。 她抬眸看着男人俊美无双的脸,想要向后退几步拉开距离,远离这个时刻蛊惑她的心和身体的罪魁祸首。 奈何双脚却像生了根一样,有了自己的主意,就是不肯后退半步。 都说梦境是投射人类欲-望的镜子。 清醒时能压抑的想法,到了不为人知的梦境中,便会肆无忌惮地席卷反噬。 五个夜晚,她梦到他两次,次次都纠缠不休到天亮。 听了叶寒峥的话,她想要勇敢直视。 也就越发清楚,这都是人性的需求罢了。 不是他也会是别人。 可是,能是别人,却不能是他。 他是她的小叔,是她救命恩人的亲弟弟! “多谢小叔提醒,嫂嫂明白了。” 江琯清低下头后退一步,微微福身行礼后,便错身而过翩然离去。 两个丫鬟立刻跟上,路过叶寒峥的时候还小心保持着距离。 叶寒峥带着白玉扳指的拇指,轻轻摸了摸鼻尖,倒是也没有再追去。 “大少夫人,您在找什么?” 两个丫鬟跟着江琯清进门,就看到她在衣柜里不停翻找。 美人微微蹙起峨眉,手上的动作快又烦躁,来回拨弄着衣衫却未取下来一件。 “不找了。告诉车夫待命,我要去玄武街。” 锦绣坊,江琯清带着面纱浏览过成衣柜台。 目光在紫色和橘红色芙蓉裙上,留恋看了好一会儿。 最后却要了几套淡色简单儒裙。 她未出嫁守寡前,和正常的女孩子一样。 同样喜欢艳丽的裙子,越鲜艳越繁复华丽越好。 按照大宁王朝的法律,妻为夫守孝三年即可。 江琯清服丧期早在三个月前,正月末就过了。 奈何她这样如花似玉的年纪,穿得朴素还要被夫家人怀疑,她又怎敢朝艳丽打扮呢? 更何况女为悦己者容! 她又没有需要取悦的对象,打扮给谁看? 这才会一直都穿着霜色素衣,连头发都只是随意的挽着。 可是今晨之后,她不会再亏待自己了。 江琯清迫不及待换上三年未上身的彩色儒裙,对着铜镜前后看了两刻钟,才心满意足走出换衣间。 转身就又去隔壁首饰铺,咬牙买下三套头面。 手里就没有钱了。 作为女人,是真的难! 出嫁了,便不再是娘家人,无人疼爱。 身在夫家,那也是外人。 一世身若浮萍,漂泊无依。 当年她出嫁的时候,明知道是送她去死,给多少嫁妆都是填了叶府。 所以她娘把原本准备好的嫁妆扣下九成,午夜抬出府的木箱子看着多,实则根本就没有多少东西。 叶夫人清点嫁妆的时候,脸都黑成锅底。 说不出什么来,也就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除了少夫人的月例之外,再也不多给她一文钱。 江琯清的日子自然过得拮据。 从前她无欲无求混日子,倒是不觉得难熬。 如今,赚钱已经成了迫在眉睫的事情。 可是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能做什么呢? “哎呀!还买什么东西?新科状元在隔壁茶楼吃茶呢!走,我带你开开眼,见见什么叫做貌比潘安!” 江琯清刚要走出首饰铺,就看到有个姑娘急匆匆地跑进来,拉着自己的手帕交就跑出去了。 掌柜的眼看生意没做成,倒是也不恼,一边收拾好桌面摆放的首饰,一边嘀咕道: “这白状元郎又来茶楼听书了?一会儿我也得关了铺子,去亲眼见一见冠绝京城才貌双绝的后生。” 竟然生得好看到,连做生意的大叔都要去看么? 江琯清转了转明眸,也带着丫鬟去了茶楼。 转眼六年了,她倒是要看看,哪里来的后生如此惊艳,还能比得过她那短命的相公么! 第15章 冠绝京城的亡夫 冠绝京城这个成语,就是六年因叶煦辰而生的。 他被皇帝钦点为状元郎,跨马游街惊艳时光,甚至就连平日里被压迫内敛的姑娘们都醉了芳心。 荷包和鲜花如雨点一样的,砸向鲜衣怒马的俊逸青年。 可因着与江琯清有婚约在身,叶煦辰含笑婉拒任何女子的礼物,硬生生从整条街差点活吃了他的女子中穿过。 也算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了。 那时才九岁的她,站在二楼的椅子上,扶着窗框向楼下的未婚夫挥手,吓得丫鬟冷汗直流,生怕她掉下去有个好歹。 他闯出胭脂阵抬头,正与甜笑的小姑娘遥遥相望,自是回给她一个温暖如春风的笑容。 “大哥哥长得真好看!” 她忍不住对丫鬟夸赞。 得到的自然是一片肯定的回答,语言真挚又冗长。 三天后,爹爹说: “你未婚夫入了翰林院任修纂,以他的才学将来入内阁也是使得的。你只要健康长大,将来定是一品阁老夫人。” 那时的她还不知道羞赧,只是笑得脸颊红红,心中无限的盼望。 一年多以后,爹爹神色复杂地下朝归家,和她说: “军情紧急,胡虏铁蹄踏边城,朝廷已无能将迎战,只怕这北境要守不住了!” 没几日,她再听到大哥哥的消息,便是爹爹说: “你未婚夫主动向陛下请缨出战。” 娘亲吓得六神无主,当天下午就投了帖子去,在傍晚带她去了叶府。 那天傍晚残阳如血,她站在叶府的院子里等了许久,终于将叶煦辰盼了回来。 状元锦袍已换成银盔银甲,青年将军意气风发,大哥哥走路都带着劲风一般。 她一时看得呆了,直到他走到近前,抬手拍了拍她的头顶。 低头遮住漫天残阳,笑得依旧温柔俊美。 她也想回他一个笑,刚咧嘴就捂住了,只能眨巴着大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等大哥哥凯旋回来时,妹妹就还是个漂亮完美的小姑娘。” 他一眼就看穿她是因为换牙才不敢笑,因此才许下这美好的约定。 可是终究约定成空。 他是大宁王朝的英雄,是拯救千万人的状元郎英雄。 却唯独……负了她。 一年半以后,她十二岁的正月末,未婚夫回来了。 冠绝京城的男子变成腐烂的肉泥,一身鲜红的喜服犹如他流不干的血一样,铺满大半个双人棺椁。 “不!这不是我的大哥哥!他不是我未婚夫!我不嫁!我不要殉葬!我不要死……” 她的尖叫拒绝穿透幽幽深宅,半个京城都听得见。 恐惧,绝望,凄厉,不甘,痛苦,种种极端的情绪纠缠到撕心裂肺。 “你简直就是个白眼狼!当年若不是我儿不嫌弃,不怕担下克妻的罪名,定下你这个小他十岁的病秧子,你早就病死在襁褓里的。” “如果不是为了等你这白眼狼长大,我儿也不会年过二十五仍未成家无所出,让我叶家后继无人!现下让你殉葬,已是便宜你了。你到底还有什么可不满的?要大闹我儿的灵堂,让他走都走不安生?” 叶夫人被两个丫鬟扶着,都哭到双膝跪地站不起。 她是真的后悔啊! 当年就不该看在两家世交的情分上,答应下这门婚事。 一步错,满盘输。 如今心头肉长子横尸归家,她回顾长子短暂的一生,只觉得哪里都是错。 江御史自知理亏,将眼底最后一丝不舍敛去,直接下令道: “将这逆女绑起来放进棺材!那是她丈夫,生死相随,谁也不得有异议!” 江琯清很快就被两个护院抓住,可她害怕那粉身碎骨血肉模糊的尸体,用尽吃奶力气才能挣脱。 面前正好有一双干净的锦靴,她一把抱住少年的双腿,抬起哭得通红的眸子。 便看到他精致俊美的脸上,那双犹如噙着寒冰一般阴鸷的眸子。 他是那般平静,还带着几分如释重负,与在场那些动容哭泣的脸完全不同。 或许就是他的这份与众不同,才重新点燃她心底即将熄灭的希冀之火。 “二哥,救救我!” 就是这五个字,她才免于殉葬。 “大少夫人,我们已经离府许久了,眼看着就要到用午膳的时辰,还是赶快回府吧。” 秋静提着好几个包裹,眼看主子要进茶楼,不赞成地出声提醒。 她是五年前入府的,那时大少爷就已经出征去了北境。 大少爷马革裹尸还家时,她可没胆子去看。 如今再次出现冠绝京城的状元郎,她当然也想看一看。 可她没忘记自己是夫人派来看着江琯清的,当然不能由着她任性胡来。 “就在这里用午膳。吃过了,我们去买些好药看望老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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