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发现这上面的唱段全是与打斗有关。 片刻,另一边响起沈钰淡淡的声音:“不用看了,背后的人想我们自相残杀。” 楚依依怔了一下。 不等蒲灵和苏景逸准备好,礼乐之声再起,和着空谷回响,曲音绵长。 蒲灵背后冷汗涔涔,顺着发麻的脊背流了下来。 再看苏景逸,他摇了摇头,拿起一边的长矛,和纸糊的衣服不同,长矛十分尖利,一旦使劲,蒲灵也不一定是苏景逸的对手。 上一秒还并肩作战的同伴,下一秒你死我活。 蒲灵和苏景逸视线对上,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回知觉。 她手握着短枪,开始顺着乐声比划,二人都有武功在身,交手间用具寒光俱闪,山后奏乐的人似是能看见,还会根据他们的动作加快曲调,脚步生风间,刀光剑影比烈日还要晃人。 很快,苏景逸手中的长矛对准蒲灵小臂,擦过皮肉的瞬间,一抹鲜红溢出。 蒲灵倒下时,戏台周边的石柱再次升起,至此,他终于明白过来什么。 每个人都必须按照戏文上演的一样,见血才能离开,可见血要到何种地步还是未知。 带着蒲灵下去后,有人已经备好金疮药帮她包扎。 蒲灵微微松一口气,有惊无险,好歹捡回一条命。 苏景逸刚回到位置,裴铮和沈瑶头顶的红缎骤然落下,沈瑶惊了一跳,下意识想逃走。 忽然,红缎从手边扫过,像是麻绳,四下霎时收紧,将人甩在了戏台上。 裴铮利剑出鞘,刚要去砍绸缎,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被引上中央,石柱再一次沉下,戏台如孤岛停在水上。 他们抽到的是斩黄袍,讲的是一国主酒后误斩朝臣,后悔不已,最后斩死宠妃贺氏以偿命的事。 裴铮接到的是明黄色的纸衫,沈瑶是宫裙,曲声再度扬起…… 椅子上,谢乘渊牵着沈钰的手,修长的指节与她十指相扣,拢在宽大的衣袍中。 他与她靠在一处,一本正经的揶揄:“钰儿,我有些害怕。” 戏台上,沈瑶已经被裴铮用长刀抵住,美人瑟缩垂泪,男子表情复杂不忍,看戏的人皆把心提到嗓子眼。 裴铮学着苏景逸的方式,在沈瑶手臂落下一个浅浅的伤口,预想中的石柱并没有升起,曲音依旧在继续。 沈瑶骤然慌乱,正手足无措之际,裴铮道:“抱歉。” 手上动作没停,刀锋噗嗤入肉,沈瑶拧着眉痛呼出声。 直到血迹飙溅出来时,环山乐声才告一段落。 又升阶了。 若是没猜错,往后一关只会比一关伤的更重。 沈钰懒洋洋地倚在软椅上,不咸不淡道:“怕我失手杀你?还是怕你失手杀了我?” 谢乘渊眸光微敛,低头道:“如果我抽到动手的那个,你就和我换。” 他笑了笑:“你来杀我。” 沈钰抿了抿唇,饶有兴致地侧头:“世子是想诓我一份人情?” 每个角色都是背后‘那人’提前指定,她明眸善睐,浅笑阑珊。 男人说的话再好听,不落到实处也不算什么。 谢乘渊偏过头来,低声道:“你怎知我并非真心?” 微风拂面,勾着二人的青丝缠绵,他靠得太近,散发着淡淡的雪松香,仿佛带着不动声色的蛊惑。 沈钰沉默一瞬,发顶被人轻拍了拍:“不管是苏景逸还是裴铮,抽到的第一时间只想过如何减轻对方的伤痛,却从未想过换角试试。” 谢乘渊唇弯了弯,“钰儿,我不是他们。” 沈钰没说话,抬头看他时,男子潋滟的凤眸仍笑着。 她心上像是被碎石碾过,有什么东西快要挣脱锁链破云而出,这是时隔多年后,沈钰第一次感受到无措。 沈钰眼睫轻轻颤了颤,语调依旧平淡,“你图什么?” 谢乘渊浅笑:“图你这个人。” 也图她这颗心。 沈钰神情一顿。 她缓缓抬头,四目相对间,谢乘渊琥珀色的瞳仁中映着她的身影。 几轮下来后,直到红绸落在他们之间时,已经是最后一对。 其余几对中多少都有人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他们前面的西凉使团,更是有人断了一条腿。 沈钰和谢乘渊站在台上,《露春浓》的木牌落在她手中。 讲的是亡国之主携后妃潜逃,最后逼至绝境,亲自将后妃当众处死。 女子宫服落下之际,谢乘渊掌风凌空一扫,那套裙裳便掉在了他脚边。 谢乘渊声音低缓,扬唇道:“钰儿,你看,这个人情是不是真的欠下了?” 曲声起,锣鼓喧,他们没有任何前戏,省去了花架子的无谓打斗,纸糊的宫裙破破烂烂披在谢乘渊身上,依旧难掩他骨子里的风流韵致。 他抓过短枪塞进沈钰手中,紧接着毫不犹豫将利刃刺向心口。 沈钰瞳孔骤缩,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焦急的心慌。 第191章 哪怕是给他,他也不许 她第一次在人前用了几分内力,虽不外显,但很容易暴露。 短枪一头被往外轻拽,二人定在原地,谁也不让。 沈钰蹙眉道:“先试试刺在腿上。” “没用的。”谢乘渊目光扫向刚刚下场的西凉男子,他的右脚已经断了,伤口深可见骨,已经昏死过去。 阳光微微落在他的侧脸,谢乘渊扬唇:“若是不行还要废一条腿,到时候可没法带你飞檐走壁了。” 电光火石间,谢乘渊一用力,短枪头直接刺入他的胸口。 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白了下去,沈钰心间像有碎石碾过,酸麻地和着他淌落的血一起悄然流下。 石柱再度升起,紧接着轰隆一声,竹楼院门打开。 外面传来马蹄嘶鸣,陆洲轻吹一声口哨,两匹乌孙马踏蹄而来,紧跟着后边长长的车队。 有人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那不是我们来时的山路么?” “是啊,前路也通了出来。” “这是通关了?” 门外花团锦簇,一派宁静祥和。 不等陆洲和宋昭昭上前,沈钰眸色已经冷如寒霜:“鬼狐。” 下一瞬,冰月和鬼狐已经到了戏台中央,二人直接抬着谢乘渊出了院门,直奔马车而上。 蝉衣和月砂驾车,一阵尘土飞扬后,车影已经消失在原地。 车内,谢乘渊被平放在软榻上,短枪的头还陷在皮肉中,他流的血已经浸湿前衣,看着有些触目心惊。 “没刺到心房。”他闭着眼,笑了笑,“钰儿别怕。” 偏了一寸,骗骗幕后那人足矣。 沈钰没说话,脱到裘衣时,直接拿出剪子一刀划开,露出精壮的胸膛。 她几乎跪坐在他身侧,脸色冷得吓人。 从袖中的瓷瓶拿出一颗凝血丹给谢乘渊服下后,伤口上的血微微止住。 车上一时寻不出布巾,沈钰拉开抽屉,抓了一叠走前花凝给她做的手帕,顾不上许多:“我要拔刀,随便塞点东西在嘴里先。” 谢乘渊点了点头。 她的东西,他自然不会嫌弃。 咬紧帕子后,沈钰拉开自己的针包和刀袋,放在火上烤了烤,待到冷至四分时,直接入肉。 短枪头有棱有角,想要一次剜出并不容易,许多将士在战场上受了箭伤,军医要么将伤口挑深,要么血溅四处。 沈钰手却十分稳当,刀尖碰上枪头时,手腕一转,枪头被直接挑出,还没流什么血。 即便如此,谢乘渊额上还是积起了细细密密的冷汗。 沈钰探了探他的脉,还好这东西没毒,就是夏日伤处恢复的慢,他要吃点苦头。 到了最近的一间客栈,要了一间上房,谢乘渊被人搀了进去。 让伙计打了水,沈钰坐在床畔,面不改色解了谢乘渊上半身所有束缚,帮他擦着身子。 鬼狐见了这一幕,转身要走。 “站住。”沈钰拧着水,“告诉蝉衣,让她按照我之前治伤的方子去街上买些东西,等会要用。” “属下明白。”鬼狐提腿准备快些消失时,又听见沈钰道:“你和冰月守住房门,不许任何人探视。” 谢乘渊不知何时睁开眼,虚弱地补了一句:“陆洲和宋昭昭也不许。” 免得扰了他与钰儿的二人时光。 沈钰落在他身上的手顿了顿:“醒了?” “可以再睡会。”谢乘渊眉目深邃,脸有些白,“钰儿,这几日能留在房中陪我么?” 天光透过窗柩而落,点亮了他眸底的几分柔色。 沈钰避开他的视线,搬了把椅子坐在床畔,“铁器入肉可能会有高热,我在这守着你。” 谢乘渊眼睫垂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上来睡。” 沈钰没有犹豫,这几日太过耗神,她是要好好休息。 反正他们也不是没在一张床睡过,当然,只是单纯地睡觉。 蝉衣提着药材和食材回来,一个时辰后,沈钰从房内推门而出。 她问了后厨位置,将灶炉生起火,动作利落地一边煮粥,另一边煲药。 鬼狐听说后张了张嘴:“世子妃竟然还会厨艺?” 蝉衣瞥了他一眼,“这算什么,我们小姐会的东西多着呢。” 区区一个做饭而已,若是知晓主子有其他本事岂非要惊掉下巴。 半盏茶后,粥锅内加了些猪红猪肝,还有各色补药,生肉下水后烫烫就能出锅了。 做好后,沈钰合上后厨的门,从腰间摸出一把短刀,刀锋落在指尖,轻轻一划,淡淡的鲜红溢出,滴在粥上。 她的血能解百毒,也有疗伤恢复的作用。 沈钰凝了凝眸,十年了,她从未用过此法救人。 不经意间,谢乘渊似乎在她的生活中占了很大比重。 回到房内,她装了一碗坐在床畔:“我煮了粥,要不要起来吃点?” 床上的人双眼微睁,没什么精神地点点头。 他不能轻易挪动,沈钰上前扶着他的腰,起身时却并不显重。 身上的人明显提着力,待靠在软枕上时,他额前又沁出了细密的汗。 沈钰抬眼:“别逞强。” 谢乘渊勾了勾唇,闭上眼轻轻笑道:“钰儿心疼我了。” “你的命重要还是我的心疼重要?”沈钰皱着眉。 她还没见过这么不爱惜自己的病患。 沈钰舀起一勺粥,和普通白粥不同,放了许多料,还加了香味十足的芝麻油,闻起来令人食指大动。 她吹了吹,送到他唇边。 谢乘渊还没吃,先笑了笑:“很香,钰儿的手艺真好。” 沈钰忽然觉得自己手上的碗底有几分烫人,她眼睫颤了颤,“世子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愈发厉害了。” “粥是其次,心意最重要。”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45 首页 上一页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