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钰目光扫过,唇角的笑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待父母都走后,她朝窗外轻吹了一声口哨,很快一只灰色的信鸽落在窗柩上。 鸽子腿部的纸条上还绑着红绸,沈钰轻轻摘下,肖远鸡猫子鬼叫的语气跃然纸面:“老大,铺子里的首饰紧缺,尤其是大宝石头面,当初说好一起赚贵妇的钱,你转眼就消失在天边,再不回信小的真是一个时辰都过不下去了。”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又一只胖乎乎的信鸽咕咕咕地停在窗边。 肖远像是一刻都等不了,继续传信:“来大生意了!刚刚京都的一位贵妇人托管家定了十套,老大什么时候行行好把图样给我们赶出来?” “明日。”沈钰飞速地写下回信,与此同时,贴身丫鬟花凝推开了房门,“小姐,老太傅来了,点名要见您。” 农场的驴都没她忙。 沈钰不动声色地合上窗,又换了身衣服出去。 侯府正厅,沈守安蹙着眉,“你就是沈钰?” “孙女见过爷爷。”沈钰恭敬地行了礼,“这些年流落在外劳爷爷费心了。” 她并没有很热络,也不曾像沈瑶一般撒娇卖痴,看着清清冷冷的性子,行为举止却知礼又懂事,沈守安满意地点头,“果然嫡亲的就像我们沈家的种。” 沈钰心下有了思量,听老爷子的意思,沈瑶做事滴水不漏的风格竟然会有人不喜,真稀奇。 江文瑛:“爹,瑶瑶只是不懂事……” 老爷子登时竖起眉毛,“十五了还有脸拿这个当借口?整日只知道出风头学些没用的,前几日昭文堂考核连策论都没合格,哪来的脸说自己不懂事?” 老爷子的要求还是太高了。 策论已经到科考的基础,一般女子上学堂,哪怕是跟着公子少爷们一起听课,只要学个皮毛就够用一辈子。 沈廷立马差人奉上茶,温言相劝:“爹,消消气,太医说了您不该大动肝火。” “我身为太子太傅,教过两届帝王,家里竟然出了一个草包,如何能不生气?” 桃李满天下,自家结苦瓜,沈钰知道了老爷子的经历后,心底对他有着一丝敬佩。 太子太傅,已经是可以配享太庙的位置。 沈守安兴头正起,“六丫头,你来说说安邦和兴国孰为重?” 江文瑛心微微一紧,“爹,钰儿只在村落的学堂上过几年书,您怎能直接抛这么难的问题?” 沈瑶其实站在墙角听了很久,她一直知道老爷子不喜欢自己。 该死的策论,明明就是男子应该回答的问题,她一个大家闺秀,又不用上早朝,学这些劳什子的玩意做什么。 不过,一想到沈钰也不会从他这捞到什么好处。 心里突然就平衡了。 知道老爷子不会真的为难沈钰,沈廷开口:“钰儿,答不出来也没关系。” “父亲母亲,女儿愿意一试。” 她的眼神喜怒不形于色,但异常的坚定明亮,沈守安心底的赞赏又多了一分。 临危不惧,有沈家的风骨。 “丫头,想好了吗?” 说实话老爷子心底也没准数,毕竟一个村里的学堂,能指望它教出什么学生? 沈钰淡然地点头,“想好了,如有不足,请多海涵。” “孔子曰和无寡,安无倾,孙女亦如是,社稷重于兴国。”她说了定论后,江文瑛和沈廷暗自捏了一把汗。 墙边的沈瑶心底冷笑,念两句酸话谁不会?她今天就在这听着,等沈钰出了茬子,立刻把消息放出去,让沈钰还没公布身份先丢人。 大厅中央站着的女子似乎没感受到迫人的压力,不急不缓地发表观点:“夫安存而国定,非兴国之,实兴国之基石,治之必效也,安邦和兴国相辅相成,然安邦为重之。” 前厅静了一瞬。 沈瑶从门缝里看着沈守安的脸色,似乎并不怎么好。 呵。 除了几个哥哥,家里的女眷从来没在他这得过好脸色,自己哪怕策论不精,其它的却比姐妹们强百倍。 她不信老爷子不知道。 沈守安目光停在沈钰身上,声音有些重:“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江文瑛如临大敌,生怕老爷子训斥沈钰,到时候吓着就不好了。 第5章 昭文堂 沈钰不卑不亢,“无人教导,孙女平日爱看闲书,都是书上看来的。 “只是这样?”老爷子眼底多了几分戒备,“一个小破村寨,连上好的笔墨纸砚都用不起,哪来的闲书?” 不是他突然警惕,近些年多的是邻国的探子来京都当细作,不得不防。 门外的沈瑶开始幸灾乐祸。 好你个沈钰,总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江文瑛爱女心切,率先挡在面前:“爹,您这是在怀疑钰儿吗?” 沈钰无奈地笑笑,拉住母亲,“看来瞒不过爷爷。” “沈家寨临近大梁,西接东鲁,地界广阔,孙女无事便会扮成进城的骆驼商队,混进几国的书店窃读。” 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偷呢? 沈廷眼底有几分欣喜浮现,女儿竟跟他小时候的脾气一模一样。 当年沈守安还是太子太傅的时候,沈廷经常偷偷躲进宫里的藏书阁,一待就是一宿,常常误了门禁,还因此被罚过。 陈年往事和现在的情景相交叠,老爷子忽然笑出声,连说了几个‘好’字,“不愧是我沈守安的孙女。” 沈钰被夸并没有飘飘然,反而谦虚赐教:“请爷爷给我刚才的策论做点评。” 老爷子满意地点头:“小小年纪且身为女子就有如此心境,很是不错。” 他又转头对沈廷夫妇都说:“还有月余便是昭文堂的春季入学时间,既然沈瑶天资愚钝,就让六丫头去吧。” 江文瑛脸色变了变,为难道:“瑶瑶去昭文堂是早就定下的,若是突然取消,怕是会伤了孩子们之间的和气。” 老爷子轻嗤一声,“本就占着六丫头的位置快活了十五年,如今正主回归,没理由再纵着她。” 门外的沈瑶嫉色上涌,凭什么? 她已经在昭文堂学了三年,凭什么沈钰一回来就得退位? 父亲母亲,我也是你们的女儿啊。 心底压抑的话变成了通红的眼眶,她不管,如果沈钰要抢自己的位置,那就别怪她手下不留情。 “昭文堂是女眷私塾吗?”沈钰故意装作不知道的模样,其实整个京都她已经了如指掌。 “自然不是。”老爷子难得好脾气地解释,“昭文堂是京都最大的学堂,专为贵族子女而设,学习礼、乐、射、御、书、数等六艺,是燕北最高学府。” “只是昭文堂有自己的考核标准,每年会提前两个季度审核报名资格,方才可顺利入学。” 江文瑛有些惋惜,“今年的审核已经结束了。” 沈廷宽慰妻子,“无碍,为着钰儿也要拼力一试。” 沈钰眼睫微垂,只要她想进没有不能进的地方,不过初来乍到不好搞出太大动静,也怕吓着父母亲。 再不济,顶上不是还坐着一位吗? 沈钰敛了心神,继续默不作声地站在旁边。 老爷子捋了捋胡须,“晚些你先去大学士府递一份拜帖,若是不行,我再出面。” 江文瑛不是不想求老爷子,就怕他一个随心发挥,断了沈瑶的读书路。 沈钰刚回到家,如果后宅鸡犬不宁,也会伤了大家之间的情谊。 再往大了说,若是让被御史台知道,去圣前参他一本,说平阳侯府苛待养女,钰儿名声也会受影响。 这件事要慎重定夺。 “钰儿,相信爹娘一定会让你成功入学的。”江文瑛怜爱地抚了抚她的脸。 哪怕只是一个愿望没达到,也会觉得非常对不起女儿。 爱到深处常觉亏欠,沈钰经久淡漠的心,仿佛被注入一汪温泉,暖暖的。 “多谢娘亲。” 算了,一封书信的事,还是不为难沈家人了。 回听风阁的途中,沈钰还在想要怎么措辞给那个人更加合适,忽然间眼前拓下一片阴影。 沈瑶拦住前路,“姐姐,刚才我路过前厅,听说你要去昭文堂?” 沈钰不习惯离人太近,尤其对自己不安好心的人,她不动声色地退了两步,“还没定数,妹妹不用着急。” 沈瑶被人说中心事,那股要被老爷子轰出家门的感觉愈发强烈。 虽然内心已经风起云涌,但此时只能强忍着落落大方,“我只是担心姐姐跟不上课业,昭文堂秋季还有入学资格,姐姐便是再等上几个月也无妨。” 沈钰唇角噙着笑,“妹妹既然刚刚就在前厅,想必也听到我和爷爷的对话,课业而已,定是没问题的。” 沈瑶小脸瞬间蜡白,“姐姐的意思是要逼我退出?” 说着说着眼泪又要往下掉。 沈钰笑意更深,“妹妹有时间来我这说闲话,不如想想怎么提高自己的策论成绩。” 四下无人,沈瑶还没发做好的委屈被堵得严严实实,要哭不哭的,看起来有些好笑。 “放心,不用占你的名额我照样能进昭文堂。” 沈瑶满脸讶异:“怎么可能?” 沈钰美眸微抬,“妹妹既然不信,看来很是想把自己的位置让出来给我。” 沈瑶被他一击,险些自乱阵脚,“我……我没有。” 等她再抬头,白色的身影已经在十步之外。 沈瑶眼底满是惊愕,沈钰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自己怎么一点都没察觉到? 晚上用饭时,桌上只有沈廷夫妇,沈崇还有沈瑶。 沈钰姗姗来迟。 江文瑛关切问:“可是有不适应的?” 沈钰在桌下轻轻捏了捏自己的手腕,笑着回:“一切都很好,是我贪看书过头,差点误了时辰。” 想起一下午赶了十五张图样,她不动声色地继续摩挲着腕骨。 “娘亲已经给你那些哥哥们写信了,让他们快些回来,大家都很期待见到你。” 沈钰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哥哥们若是有事,不急的。” 一想起自己上面还有五个兄长,她就有些头痛。 这么多人,往后外出想必会被受限。 正说着门外的小厮一路通传,递了一封信进来。 “学士府回拜帖了,请侯爷亲自查看。” 江文瑛的面色瞬间染了几分焦急。 “夫君,怎么样?钰儿春季入学可有望?” 第6章 劫富济贫 沈廷凝眉看向江文瑛:“这事说来有些复杂。” 江文瑛脸色微变:“可是学士大人拒绝了?” “倒也不算,来信说今年的贵族考核已经结束,但还有三个平民名额没确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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