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瑶淡淡一笑,很是端庄稳重:“近日来外头风波正盛,女儿闲来无事,便翻了几本。” 江文瑛的脸上多了几分犹疑:“这方子是你写的?” 沈瑶眸光安静地垂下:“娘亲多虑了,我只是寻了一篇古方给郎中看了看,他又改了几味药材用于病者身上,不曾想对症下药,解了燃眉之急。” “你有这番心思是好,只是太冲动了些。” 沈瑶面色一僵,以为自己险些听错:“娘亲不高兴么?” 凭什么沈钰得赏全家喜笑颜开,自己封赏却无人夸赞? 他们的心都快偏没边了! 本来对沈钰还有一丝不安,此刻通通消失殆尽。 谁让她挡了自己路? 如今她治疗时疫有功,比沈钰那些锦上添花的名头实在多了。 沈瑶突然有种隐隐的激动与报复的快感,即使这偏方是她写出来的又如何? 是自己先交上去的,沈钰赢了这么多次,总不可能事事都顺利,也是时候还她一点东西了。 沈廷声音从背后传来,神情冷肃:“不是不高兴,你私自做主,这么大的事情都不与家中商量一下,若是出事,如何担当得起?” “你姐姐的前车之鉴难道还不够?那幅绣品还是经过她手亲自绣成,便在殿前闹出这么大的风波,稍有不慎,险些丧命,” 沈廷与江文瑛的心思是一致的,他们从来没有强求子女建功立业,一切虚名都不如平安在一起的好。 时疫之事惊动燕北,京都更是国之重地,连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事,沈瑶一张轻飘飘的药方就能替代所有? 更遑论她还没有医术基底。 要是酿成大错,圣上怪罪下来,实在不值。 沈瑶这下是真的委屈了,眸中渐渐有水雾浮上:“女儿不明白,药方已然被查验过,又在部分百姓身上试了,分明是没有问题的,为何要杞人忧天?” “难道姐姐封赏是她才华横溢,我就不配吗?” 沈瑶咬着唇,面色戚戚,泪眼朦胧地开口:“女儿何时让爹娘这么丢人了?” 江文瑛解释道:“爹和娘不是这个意思,你姐姐殿前风波,是卷进了皇后与贵妃的纷争,我和你爹尚且还能为她说上两句。” “可如今事关万民,一旦行差踏错,你要面对的就是众人讨伐。” 他们到时就是想保下沈瑶都做不到。 事已至此,江文瑛不好开口再劝。 花凝陪着沈钰站在不远处的凉亭上,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她气得打抱不平:“那偏方分明是小姐想出来的,七小姐也太无耻了,不想着治病救人,还厚脸皮地夺取小姐功名。” 沈钰慢条斯理地喂着鱼,池中锦鲤滚胖浑圆,争先恐后地抢着鱼食。 她漫不经心地抬眼:“把青染叫过来。” 花凝心底咯噔一声,以为沈钰要罚她,几次张了张嘴想劝,见她的表情又不敢开口。 自家小姐看着好说话,真想在她面前说得上话,其实难上加难。 人到的时候,沈钰已经喂完了鱼。 “麒麟草和柴胡有让她们知晓么?” “属下……奴婢贴身放着呢,小姐放心,一切想给小姐使绊子的人,最后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昨日你是故意为之。”沈钰抬眼,似笑非笑:“青染,你学坏了。” “是小姐教得好。”她谦逊地垂着头:“侯爷与夫人对沈瑶有情,小姐要动她,先前的那点东西根本不够,她要寻死奴婢不介意推波助澜一番。” 神药良方?也要看沈瑶有没有本事接得住。 青染刚说完站到一旁,沈瑶从前厅朝这边走来,二人好巧不巧,撞了个正对面。 沈瑶指甲掐着掌心,轻描淡写地笑:“外边风寒正盛,姐姐若是不想丢了小命,还是少出来吹风的好。” 沈钰侧过身,从头到尾一个眼神都没有。 “沈钰!”沈瑶整个人像被迎面打了一拳,随后气笑了:“你看见外边院子堆的赏赐了么,比你之前多出整整一倍,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她的无视让沈瑶的心绪险些抓狂。 明明她才是从乡野来的,就算回到沈家,也该是沈钰在自己的风光之下。 可是如今,她一而再再而三地风头出尽。 样样都比过自己。 短短几个月,从父母手上的掌上明珠到一点点被忽视,哪怕如今立下功劳,也不被人看好。 妒忌之恨一点一点萦绕心头,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揉捏着五脏六腑。 她想看见沈钰失落。 看着她一点一点失态崩溃。 看着本该属于自己的锋芒一寸寸回归。 本以为拿到药方怎么也能够出口恶气,但万万没想到,沈钰根本不在乎。 “你是不是想去圣上面前告发我?”沈瑶忽然轻笑出声,一步步凑近:“晚了,如今全天下人都知道时疫方子是我敬献的,日后平步青云,名入青史的也是我。” “而你如今不过是个连身份都没有公布的孤女罢了。” 沈钰淡淡抬眼:“我不在意。” 沈瑶不可置信的转头,惊愕地问:“怎……怎么可能?” 沈钰神情散淡:“到了一定时候你就会明白,身外之物不是给你,你就能接得住。” 冥冥中的一切早在开始时就标好了价码。 她手微抬,沈瑶却忍不住后退一步,肩膀微微颤抖。 沈钰轻描淡写地扬唇,面上毫无波澜:“外头风大,妹妹要是不慎落入水中,可不一定能活着领赏。” 第125章 钰儿这算金屋藏娇? 三天来,不少病者情况好转,平阳侯府门口围了许多人,有甚者甚至带了香炉,要提议为沈瑶盖庙当女菩萨。 一时间听雨楼风头无两,下人们也是见风使舵,有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那边。 花凝几乎一天要生一回闷气,每次进来时,沈钰都漫不经心地抱着一叠画本子看得津津有味。 “小姐,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吗?” 她感觉别人都拿着刀子捅到后背了,七小姐今日敢抢小姐功劳,保不齐明天就敢抢世子。 男人都是见异思迁的主,外头又还没公布小姐的身份,众人都还以为七小姐与世子是郎才女貌,若过些时日小姐办认亲宴,又明了婚约,人言可畏,怕是会对她不利。 沈钰推了一碟瓜子推到他面前:“没事少听点外边的流言,多剥瓜子。” 花凝忽然想到,微微凑近:“小姐哪怕不在乎那些功名,难道不在乎那些银子?” 沈钰淡淡抬眼,似是看穿她心中所想,浅笑着勾了勾唇:“在乎又怎么办?我还能进宫将陛下打一顿?” 花凝听了,险些胆大包天地来捂沈钰的嘴:“小姐,您怎么连这种话也敢说——” 小丫头不敢再劝,生怕沈钰出口成祸,比起那些身外之物,还是小姐的命更重要。 不必早起上学,沈钰看画本子的时间越看越晚,她不让人伺候,点着一盏孤灯到半夜,听风阁的下人都习惯了。 月黑风高,房间内。 沈钰倚在贵妃榻上,刚将书翻到最后一页,窗边有异响轻动。 小黑先扑棱着翅膀飞了进来,毫不客气地埋进碟子中吃瓜子仁。 紧接着一抹玄色的身影跟随而入,沈钰抬了抬头,却没起身,仿佛司空见惯:“杯子在那边桌上,自己倒茶。” 谢承渊遥遥看来,夜下,她解了发髻,一头青丝垂落腰侧,丝丝缕缕,缠绕着纤细白皙的手腕。 路过身边,他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发顶:“白日再看,小心伤了眼。” 正在摸小黑头的沈钰:“……” “药材已经送到了,人还救吗?” “救。”沈钰微微掀起眼帘,语气甚笃,没有半点迟疑。 “药方出自你手,她抢了去,也不生气?” 小丫头还有心思在这看闲书。 心情不算太糟。 “世子如此笃定是我?” “她没这个本事。”谢承渊喝着茶,轻声一笑,深邃的墨眸晦暗如深,仿若夺目的黑曜石。 沈钰动作微微一停,随即不自在地挪开视线。 谢乘渊误打误撞,喝的是她的茶杯。 她的异样最多持续一个眨眼的瞬间,而后镇定自若地道:“麻烦帮我找一味草药,大多生在潮润的水边,长叶形,色深,根细,约三寸,细闻有涩意,杆味苦而辛。” “九罗藤?” “你知道?”沈钰侧眸看来。 谢承渊对上他的目光,语调轻缓:“久病成医,多少看了几本医书。” 沈钰勾了勾唇,像是认可他这话的可能性:“说说那张方子可有不对?” 谢承渊神情一动,根本没料到,深更半夜因为一句话,小丫头便要开班科考。 虽说他们二人尚未成亲,可其他男女暗中相会,不是谈情就是说爱。 他们不走寻常路,选了最偏门的模式。 不是杀人就是防火。 钰儿显然没将他当夫君。 谢乘渊瞧着少女姣好的脸,半是好笑半是好气,幽幽地问:“我们能聊些别的吗?” 沈钰思忖片刻,想起一边火炉里刚烧掉的密报,微微颔首:“风寒的起源与东鲁有关?” 又一次探寻失败。 谢乘渊没再强求,清隽的眸里闪过一抹暗光,捡她感兴趣地道:“福安公主做的。” “皇后的脸无力回天,迟迟见不了人,太后的寿康宫被他们围得跟铁桶无异,也没蹲到传说中的神医,便想了这个法子要将人逼出来。” “为了一己自私,罔顾他人性命。”哪怕早已知晓,沈钰依旧沉了眸:“皇后这是想来个瓮中捉……” 最后那个字生生卡在喉间。 谢乘渊忍不住掩唇笑了出来。 “无妨,那个字不好听,用龟代替如何?听着也挺可爱的。” 沈钰侧头,瞳光清浅:“世子还是头一个敢用这个词来形容我的人。” “初见你时就这么想了。”他凤眸含笑,声音清朗,仿佛回忆起来还如昨日。 叶家的八万八千两银子传遍京都,沈钰拖了好几个木箱回府,一跃成为京都最富裕的小姐。 能轻而易举赚所有人的钱,非同一般。 不过,他喜欢这样的她。 沈钰抬头看向谢乘渊,扬了扬唇:“药方的事我另有打算,哪怕以偏方为借口,少不了要被皇后盘问,在此之前不如先给他们寻些事做。” 他靠在椅子上,正要开口,门外忽然传来轻微的脚步,谢乘渊掌风扫过,骤然熄了内室的灯。 沈钰腰间一重,等回过神时,他忽然将她一把扯入怀中。 距离太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艾草熏香,味道不是很重,清清淡淡的,沉稳得让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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