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洲倒是想起他们初见之时,她对着沈恒和沈瑶的巫蛊之言淡漠讽刺,而后又拿刀准备杀了那婆子。 瞧着傲慢又无情。 她还是没变,冷冷清清的不爱多言,却平添一分悲悯众生的仁慈。 “呜——” 丛林深处隐隐传来凶兽嚎叫,慑人而阴森。 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微微传来,下一刻,沈洲眼睛骤然一凝,拽起沈钰的肩膀往后躲闪。 一头野猪毫无征兆地从树林中冲了出来! 沈钰看都没看,反手拔过腰间匕首,“刺——” 空气中有血腥味传来。 淡淡的,混着泥土草木的腥气,直冲进鼻间。 沈洲却突然睁大了眼。 她徒手刃了野猪? 沈钰的功夫他见过,不过会些简单的拳脚。 可这速度…… 哪怕禁卫军也不过如此水平。 在他震惊之际,沈钰已经淡淡抬头:“估着有五十斤,等会寻到草药让家丁们抬回去,他们也好打打牙祭。” “你怎么……” 沈钰淡淡:“沈家寨背靠丛林,我小时候见得多了。” 闻言,沈洲眼底隐隐的心疼浮了上来。 京都的小姐们看见老鼠都吓得大叫,她定是吃了不少苦,才能做到这般冷静。 两个时辰后,天色愈发的黑了,雨势根本没有要停的前兆。 沈钰越走越深,眼见里面杂草高如人身,沈洲忍不住道:“钰儿,你先回去,我叫上大哥三哥一起来找。” “你们不一定认得出来。”她转过身,面色如常:“还是五哥以为,如今我回府一切就能相安无事?” 沈钰自然知道他心有不忍,担心她撑不住。 沈崇和沈恒起码是个男子,若是来替换,能多找些时间。 她淡淡拂去脸上的水,继续道:“若圣上不念昔日之情,平阳侯府被沈瑶牵连,父亲爵位岌岌可危,大哥在军中无法自处,不过一日,接二连三的反应足以让沈家倾覆。” “否则,为何陛下不派军中之人前来协助?” 荒山遍野,连鸟雀都难有一只。 沈钰勾了勾唇,声音如雨滴砸落,瞬间消散开来:“因为侯府,早就是陛下的眼中钉了。” 一个刚正不阿的清廉之臣,或者说一个摇摆不定的重臣,比拍马屁的要可怖得多。 皇帝早就忌惮上了平阳侯,再加上沈瑶近些日子出的风头,大张旗鼓,民心对沈家的拥护简直快盖过了皇恩。 一朝陨落,这是最好的时机。 能借着合理得当的理由,既为时疫寻了借口,又铲除了沈家,一箭双雕。 而放任沈瑶促成此事,也是她本意。 正在烂疮的伤口提前挑出来,自然就能尽快愈合。 如今她尚有可控的本事,但继续留沈瑶在侯府,只会酿出更大麻烦。 痛过,才会忌惮,才会吸取教训。 点到为止,沈钰没有多言,继续埋头寻着。半炷香后,她在一处停下。 拨开草丛,一大片一大片的紫藤萝长的生机勃勃。 沈钰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 她刚想起身,却因为体力消耗太多,又淋了雨,就算是铁人都得迟缓两分。 头隐隐发着烫,她没站稳,直接一晃朝后栽去。 沈洲神情骤变,刚要快步过去,另一道身影凌空而来,揽过肩膀将她拥入怀中。 细看,二人的手都被水泡得发白浮肿。 谢乘渊解开她身上单薄的芦苇蓑衣,将人掩在自己身下,一层披风,一层芦苇,一层棕片牢牢裹住,从怀中拿出还算干的方帕,一点一点拭去她脸上的水,声音是惯听的温柔:“抱歉,我来晚了。” 沈钰摇了摇头,闻见他身上馥郁的槐花香。 锦州出槐花,离这数百里。 “京都近日地旱,我留了些人在此搜寻,便去了一趟锦州,那处地处护城河分支的中游,有一处瀑布,下边发现了一大片九藤萝,快马让人割了几十架牛车往回赶,刚进城便听说了沈瑶的事,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谢乘渊道。 一日的功夫,他以为事情还不会这么快起效,可又担心事发时,九藤萝的量不够供满京城,再度激起民愤,便停了一夜。 若是知道她会亲自来寻,昨日午后就该赶回来。 “多谢。”她缓了片刻,才勉强站稳:“五哥,你先割一些快马带回城,再叫几个人守在这,官府那边等不了了。” 沈洲惊诧于沈钰对谢乘渊的信任和亲近,眼底闪过几分诧异。 谢乘渊却旁若无人地拦腰抱着她,将人牢牢护在怀里:“麻烦沈五公子,钰儿淋了雨,我先带她回别庄,圣上那边穆王府会来处理。” 他很理所应当,似是这种事做了不止一次。 沈洲若是再看不明白,就该回娘胎重造了。一句穆王府,便是铁了心要护着沈钰,无论什么心思,总归而来,他在乎她。 他很快策马回去复命。 人一走,沈钰身子彻底松弛下来,有些提不起精神。 手摸到袖中的瓷瓶,拿了好几次都在抖,谢乘渊知道她要拿药,捏着她的手腕,让人稳住腕力,既不失礼也帮上了忙。 沈钰倒出两颗圆丸,一颗放进自己嘴里,另外一颗捏在手心,杏眸微抬:“张嘴。” 第130章 名声,要多少有多少 医谷的药,疗效百倍。 谢乘渊俯身,柔软的唇擦着她指尖而过,带着些许凉意,像是翡翠。 沈钰眼睫垂下。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靠得越来越近。 不习惯,却也不讨厌。 她将手收回,任由他抱着上了马,疾驰着朝熟悉的路驶过。 谢乘渊又寻了一件蓑衣将前面挡住,沈钰眼前骤然暗下,头顶传来平稳的声音:“累了先睡一会。” 怀中的人温度逐渐攀高,滚烫得像是抱着一个火炉。 她是医者不是神仙,淋了这么久的雨,平阳侯府的蓑衣根本抵御不住。 沈钰发热了。 谢乘渊目光微微一沉,这般有谋略又聪慧的女子,做什么都会给自己留有余地,却在这件事上倔强至此。 他尊重她所有的决定与选择,却依旧忍不住心疼。 到了别庄,主院的房中早已备好热水,他将沈钰抱了进去,淡淡吩咐:“将夫人小心扶进去沐浴,再快些换身干的衣服。” 婆子们不敢停下,她们都是经年做事的老手,粗中有细。 鬼狐帮谢乘渊去了身上繁琐的累赘,将人送进了另一间厢房。 不过半炷香,他便出来了。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谢乘渊披着披风坐在房外的案几旁,等沈钰出来时,她头发还微微湿着。 他快步过去,像是呵护稀世珍宝一般,拦腰抱着她朝床边走去,偏头淡淡道:“所有人去外边候着,不必进来。” 下人们极有眼色地走了,不过片刻,鬼狐提着烧得暖融融的火盆要进去,刚到窗边,里边人影绰绰,他隐约瞧见自家主子脱了外袍,正与世子妃坐在床畔。 鬼狐脑子登时一片轰响,忙转头溜了。 还未成亲,主子和世子妃真是好生恩爱。 谢乘渊托着她的后背,两只手绕到身后,骤然暖意融融。 沈钰浑身舒张开,发尾一寸寸肉眼可见地变干。 他在用内力帮她烘头发。 热气一到不免头晕犯困,沈钰阖着眼,谢乘渊也淋了雨,他若再继续烘着损耗太大。 “半干就行。”沈钰转过身,脸颊因为高热泛粉,与平日冷冷清清的模样判若两人。 谢乘渊将人侧了回去,手覆在她发顶揉了揉:“听话,干了才好睡觉。” 将背后弄干后,另一只手轻轻环着她腰,见小丫头没有躲,才将整个人放平躺在自己膝上。 一如上次落崖回来时的姿势,谢乘渊喉咙滚了滚。 他能够清晰地描摹出女孩的长睫和细眉,宛若新月初上,在光影中流转生辉。 沈钰在女子中算是高挑,靠在他身边却依旧显得玲珑可爱。 谢乘渊目光中带着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宠溺与笑意,温柔地抚过前边的青丝,而后落在她微蹙的秀眉上,轻轻抚开。 好好睡,等你醒来,一切都会如你所愿。 沈洲回去复命后,太医院便按照先前的药方马不停蹄熬煮,先寻了一批人前来试验,不曾想热汤灌入后,很快便止了痛。 病者发了一身汗,而后胃口大开,喝了点清粥就好了。 沈崇得知沈钰被带去了别庄,心底担心,立刻策马赶来。 内院,鬼狐神色复杂,拦着他不让往前走。 主子和世子妃已经在屋内待了有两个时辰,穿的还是里衣,若被娘家人瞧见,还未婚配下聘的,不管做没做什么,在大舅子眼里就是占他小妹便宜,担心一时间气愤要将主子打一顿。 “沈大公子,您不能进去。” 沈崇眼里满是担忧:“让我看一眼钰儿,她若无事,我便离开。” 鬼狐嘴角一抽,当然无事,世子妃好着呢。 但你若进去,他们俩马上就有事了。 掩唇轻咳了声,鬼狐继续劝道:“世子妃淋了雨,刚让人伺候着躺下了,虽然公子是兄长,到底男女有别,怕是不方便。” 这话倒也在理。 “吱呀——” 房门忽然打开,谢乘渊从里边走了出来。 沈崇险些被说服的脸忽然冷笑一声:“这就是你说的不方便?” “谢乘渊,你待在钰儿房中这么长时间,就不怕侮了她的名声?” 二人自小还算有些交情,说话也没顾忌了些。 谢乘渊抿了抿唇,嗓音沉哑:“她刚睡熟,小声点。” 沈崇压着怒意,手上的剑仿佛下一秒要落在他身上。 谢乘渊面不改色,将人领着去了书房:“名声这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我将她看成眼珠子一般,自然不会出现你说的事。” “今日事忙,自己寻个地方吃饭。” 隔了一晚,沈崇才明白他话里要多少有多少的真正意思。 翌日,繁乱的京都逐渐恢复平静,众人开始有条不紊地各司其职。 茶楼中,说书先生猛地一拍桌,情深并茂道:“且说近些日子,时疫横行,万民遭殃,朝廷龙颜大怒,听从群臣之言,广派能人志士,遍寻神方,这时,平阳侯府出了一奇女子,姓沈,名钰。” “此女才情出众,虽不会医术,却记一西北偏方,适用于万民,此方灵验非常,很快便流传开来。” “然,偏方虽妙,却有一味缺失,药材难寻,沈钰忧心如焚,遂决定效仿神农,遍尝百草,以身试药。可其妹心胸狭隘,贪慕权势,趁机偷走偏方,奉给天子,偷换了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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