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恂穿着月白色中衣坐在桌边,一勺一勺的喝着,眼神渐渐清明,像是渐渐醒了酒。 屋子里一时间只有烛心爆开的噼啪声,以及勺子碰到碗沿的清脆声音。 太子喜静,周身伺候着的也是不爱说话的安静人。 忽然赵恂放下勺子,对着姜都知开口道:“库房里好像有一盒辽国进贡的珍珠。” 姜都知心领神会,扭头就要去准备,只听赵恂继续说道:“这莲子羹发甜,吃着腻口。” 姜都知有些诧异的回头,看见赵恂已经起身去床边看书了,一时之间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太子的话说得太隐晦,若不是他在太子身边伺候许久,否则他也不会懂太子的意思。 今日宴上太子说让幼宜姑娘点菜,他已经有些诧异,眼下这是……太子殿下一年的人情味好像都在今天显露出来了。 姜都知带着疑惑准备好东西去了配殿,轻叩房门,是玉儿出来应门了。 姜都知端着托盘笑道:“幼宜姑娘睡了吗,太子殿下给姑娘送来一个利市袋儿,和一些吃食。” 听见是太子送来的东西,裴幼宜趿拉着鞋就从内室冲出来了。 她最喜欢贵重物件,太子过的再质朴也是太子,送过来的东西肯定不会差。 姜都知将托盘递给玉儿,裴幼宜迫不及待带的拿过上面的利市袋儿。 玉儿则是将托盘上的瓷盏放在桌上,打开盖子,里面正是太子觉得甜的莲子羹。 裴幼宜顾不上吃食,直接打开利市袋儿,里面散出华光,之见她两个巴掌大的袋子里面塞满了大珍珠,各个都有裴幼宜大拇指那么大。 裴幼宜双手捏着两颗珍珠凑到烛火前看了又看,笑的合不拢嘴。 这真真是宫里宫外都难得一见的好物件,若是做成冠子,定能艳压群芳。 “快,准备纸笔,我要给父亲写信报喜,再分几颗珍珠给母亲!” 玉儿也跟着高兴,赶紧就去准备纸笔去了。 裴幼宜笑的有些羞赧,轻声对姜都知说:“太子殿下送这样贵重的礼物给我,我要亲自向殿下道谢,现在可方便吗?” 曹都知摇头:“初二有骑射比赛,各国使臣都会参加,太子也要伴射,这几天殿下诸事繁忙,现下已经躺下了。” 骑射比赛?裴幼宜一下来了兴致,若是能去凑凑热闹那就更好了。 她是小孩子心性,吃上莲子羹,看着大珍珠,心情一下就好了。 见她满意,姜都知悄悄退下,离得老远他都听见裴幼宜欢快的笑声,还不停夸赞着莲子羹好喝。 过了年赵恂已经十九了,守岁之类的小孩子活动他是贯不参与的。 主殿里熄了灯,赵恂已经躺下了,但裴幼宜天真的笑声还是穿透门窗传了进来。 这笑声像是冬日里的炭火,也给这冰冷沉寂的东宫带来一丝生机。 赵恂睁着眼躺在床上,想起先前在花园时心中涌起的感觉,他就难以入眠。 自打记事,赵恂从未有过那般感觉,他自幼早慧,深知太子二字责任重大,每日勤学刻苦不敢得片刻松懈。 虽年纪轻轻,但心中却如一坛死水般宁静,从不曾起过波澜。 但今日的感觉实在令他困惑,以至于一闭上眼睛,他眼前就是裴幼宜今日的种种样子。 那被扯坏的衣袖下露出的半截玉臂,晃得他头疼。 黑暗中,赵恂做起身子,床边的小黄门赶紧揉了揉眼睛问道:“太子殿下怎么不睡?可要掌灯吗?” 赵恂嗯了一声,小黄门端来一盏烛火置于床边桌前。赵恂盯着那跃动的火苗许久,最后自己披上斗篷,端起烛火出门去了书房。 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赵恂相信,他今日的异样,书中定有解答。 书房的烛火直到天快亮了才熄灭,赵恂盯着满桌子被翻开的书页,终究找不到答案。 但天色渐明,书页上面的文字渐渐扭曲变形,最终化为一句噙着泪的哭诉。 “我已经这么委屈,殿下为什么还要说我……” 作者有话说: 嘿嘿嘿
第8章 ◎“秧秧等着,看我给你出气!”◎ 初二早起,裴幼宜全然忘了之前发生的不快,只沉浸在赵恂不让她去观看骑射比赛的气愤中。 “为什么不让我去!年节那日关着我,今日又是如此,我真的……” 裴幼宜急的满地打转,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话来描述自己的心情,翻来覆去就是一句:“我真的气死了!” 金儿在一旁小心哄着:“殿下也是为了您好,今日外国使臣具在,那辽国使臣一定也在,姑娘若是和那人撞上怕是会生事。” 裴幼宜撇撇嘴,生事,能生什么事,她在看台上,那辽国使臣在台下比骑射,肯定看不见自己。 她把手上原本要带的金钗往桌子上一拍,怒气冲冲的走进了内间,越想越委屈,最后忍不住趴在床上哭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从进宫开始,到现在没有一件事情是顺利的。 这东宫住着就像是牢房,太子就像是牢头,时时刻刻的盯着她,约束着她。 早知道就不答应进宫给太子挡灾了,眼下灾还没开始挡,这日子眼看着就是过不下去了。 配殿哭闹的声音传到配殿,赵恂皱着眉头有些烦躁,不让她去也是为她好,她为什么不能明白。 姜都知在一旁小心说道: “幼宜姑娘到底是年纪小,过了年才十四,这个年纪正是活泼爱动的时候,凡事你越是拦着,她就越是好奇,不如就将她带上,反正今日人多,姑娘在看台上一坐,也没人注意到她。” 太子伸着两只胳膊,两个内侍上来为他穿上轻便易活动的劲装,又将他头发竖起,露出光洁的额头,整个人英姿飒爽。 “人多,才容易生事。”太子有些不快道。 这些天他也听说了些裴幼宜在宫外的做派,按照他听来的说法,这裴幼宜该是个无法无天的顽劣之人。 但是这些天看下来,赵恂觉得她虽然不太听话,但是却过分胆小,与宫外传说的样子实在是有些不像。 但考虑到她恶名在外,今日观看骑射的女眷又多,免不了其中有与她交恶的人。 宗室女子看台又只在官家与皇后看台之下,若是真闹出什么声响,惹了官家和皇后厌烦,那就得不偿失了。 见太子意志坚定,姜都知也不好再说些什么,裴幼宜这边一边哭着,一边小心观察着正殿的动静。 这几日接触下来,她也算是看出来了,姜都知最是心软,对自己又格外的好。 若是正殿中姜都知听见自己的哭声,定会开口为自己求情。 没过一阵,正殿暖帘掀开,赵恂穿着一身黛蓝色劲装,身披同色墨狐皮滚边披风从正殿走出。 见赵恂出来,裴幼宜扯开了嗓子,哭的更大声了,谁料赵恂看都没看配殿一眼,径直走出了宫门。 跟在后面的姜都知,无奈朝着配殿摇了摇头。 原本裴幼宜的哭声是真假参半,眼下看着赵恂理都不理他,假哭也变成嚎啕大哭了。 赵恂出了宫门就上了轿撵,离了东宫老远还能听见裴幼宜的哭声,姜都知小声道:“殿下,幼宜姑娘的嗓子都要哑了。” 太子伸手扶额,一脸无奈沉默了一会道:“叫她带上帷帽,你就跟在她左右。” “哎!”姜都知领了命令,喜滋滋的去报信了。 裴幼宜也是乐得不行,赶紧吩咐玉儿去帮她找帷帽,赶紧就接着梳妆起来了,今日要见那些宗室女,可不能失了身份。 姜都知急切的催促道:“姑娘快着点,殿下在宣德门等着您呢。” 一番鸡飞狗跳的拾掇,裴幼宜终于是出了东宫门,快步朝着宣德门去了,边走嘴上还念叨着: “他坐上轿撵走的快,还得催着我,我这两条腿哪有他的轿子走得快。” 紧赶慢赶的,裴幼宜总算是没误了时辰,太子的马车就在宣德门口,她手忙脚乱的登上马车,却没想到太子也在里面。 “殿下早上好……”裴幼宜迟疑道,也有些心虚,早上哭闹了一阵子,她眼睛还红肿着。 “嗯。”赵恂抱臂点头,马车虽大,但裴幼宜也不知道坐在哪里合适,便坐在车帘旁边,离赵恂远远的。 姜都知掀开车帘:“殿下,那咱们走了。” 赵恂却忽然起身吩咐道:“牵我的马过来。”说完就下了马车,只留裴幼宜一人在车中。 姜都知生怕裴幼宜生气,赶紧解释道:“姑娘,男女有别,殿下是怕有人多想。” 裴幼宜不在意这些,赵恂不坐在马车里,她惬意多了。 赵恂起身上马,仪仗这才离开宣德门,直奔南御花园而去。 外国使臣早起都去了大相国寺烧香,来到南御花园的时间已经是太阳高悬。 此时宗室女们已经到的七七八八,远远的看见太子的仪仗到了,这些女子马上都围到了一起。 宗室女以魏王幺女赵宝珠和庆国公次女邵雪晴为首共分为两派,其中赵宝珠一派多为赵姓宗室女,而邵雪晴则是公爵侯爵家贵女之首。 原先裴幼宜在宫外的时候,与这两伙人都不对付,只有忠毅候府家的次女沈瑛和她关系略近些。 这些说到底都是小孩子之间不成熟的拉帮结伙,若说亲疏,其实京中贵族之间关系盘根错节,细细考究起来,几乎家家都能攀的上亲戚。 太子久在宫中,这些女孩见到他的机会也是少之又少,加上赵恂清秀俊朗的名声在外,又早已到了婚配的年纪,换句话说,谁心里没有一个太子妃的梦呢。 远远地看见太子骑在马上,邵雪晴有些疑惑道:“太子殿下已经骑了马,怎么仪仗里还有马车呢?” 赵宝珠看了她一眼,朗声道:“许是哪位公主跟着来了吧。” 邵雪晴没接她的话,只看着太子仪仗站定,太子翻身下马,随后马车中缓缓走出一个披着碧色斗篷,头带着帷帽的女孩。 邵雪晴心想这次真让赵宝珠猜对了,看那女孩的气度仪态,真像是哪位公主。 到是沈瑛看着那影子越看越眼熟,忍不住轻声念叨了句:“秧秧?” 赵宝珠回头再人群中找到沈瑛,嗤笑了一声道: “大白天说梦话,官家冷落齐国公,裴幼宜以给太子挡灾的身份进宫,哪有机会来这大场面?没了裴幼宜给你撑腰,你这是想她想的糊涂了不成?” 赵宝珠说完,宗室女们便纷纷笑了起来。 沈瑛原是过继在嫡母名下的庶女,勉强搭个嫡女的名号,在这一众贵女中她这样的身份最是被人看不起。 加上她本就性子软弱,被人这样讥讽也不敢还嘴,只能默默低下头去。 到是邵雪晴盯着那影子没说话,人影越近,她心中的疑惑就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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