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蜜实在恶心难忍,吐得连胆汁都出来了,连胃脘处都在抽搐。 “回吧……你去……请管事们……稍等……” “哎少夫人。” 姜蜜吐得头昏腿软,只得命人抬轿辇将自己送回珺璟轩。 府医捋着胡须,闭目凝神替姜蜜细细把脉。片刻,他轻声道:“少夫人,换只手。” 府医医术精湛,大多数时候只是略略探脉,便知晓是何症结。这般郑重的情况,少之又少。 姜蜜心头一跳,只当是自己有什么不好,却没问什么,只忐忑不安地等着府医开口。 府医两只手各自细细把脉两遍,才笑着说:“恭喜少夫人,贺喜少夫人。您有喜了。” 姜蜜初时还未反应过来,刚要问什么有喜,忽而就僵在那里,不敢置信。 她……她有孩子了? 姜蜜呆了好半晌,才傻愣愣道:“不……不是说……世子……不育吗?” 闻言,府医愣了一下,随即很是无奈。 谁家府医做成他这模样?一会儿帮着这个骗那个,一会儿帮着那个骗这个。他挣点养老钱容易吗他? 他虽腹诽,面上却不能多说半句,只得帮着谢知让扯谎:“世子多年前伤及根本,确实难以生育。但人之身躯玄而又玄,说不得是这几年恢复了些,才使您有孕。” 姜蜜轻轻抚着小腹,喜形于色。 但她到底挂念谢知让的身体,切切吩咐:“等世子回府,还劳烦您替他把把脉,看看身体是否恢复。” “应当的,少夫人。” 姜蜜两眼弯弯,周身气度更加柔和,整个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她差人去宫门口告知谢知让怀孕一事,然后坐在美人靠上,乐呵呵傻笑。 只高兴了一会儿,她忽然想起众多管事还在中堂等她议事,细细询问府医一番,便小心谨慎地往中堂去了。 …… 而另一头的谢知让,整个人都懵了。他傻愣愣地盯着卫明看了许久,得他肯定点头,终于回过神来。 “哦。”他应了一声,负手往马车走去。 卫明还正奇怪谢知让怎么这么冷静呢,忽而就见他脚下一空,从马车上摔下来,直接摔了个仰倒。 值守宫门的御林军侍卫和小黄门哪儿见过这阵仗,皆是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位摔坐在地上的锦衣卫指挥使。 谢知让无奈笑出声,将手覆在眼前,掩盖那满目喜意。 他自以为他是不在乎的,却不想竟会惊喜至此。 他利落地从地上起身,指挥车夫将马车从马儿身上解套下来,而后翻身上马。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卫明,眼底星光点点,眉目间满是张扬的笑。 那一刻,卫明重新看见少年意气的谢知让。 “你去北镇抚司告诉怀英,今日我告假。” 话落,谢知让疾驰而去。 他骑着马,一路风驰电掣地赶回宁安侯府。堪堪到家门口,他从马上跳下来,疾步回珺璟轩,却听丫鬟说世子夫人此刻在中堂。 他心生几许担忧,风风火火便要往中堂赶。 恰在此刻,姜蜜回来了。 “阿蜜,你怎么不好好歇着?” 谢知让只当她是个陶瓷娃娃,一双手护在她身旁,却不敢落下去,生怕磕着碰着。 “哪儿就这般金贵了?”姜蜜瞋他一眼,主动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平坦小腹上,“你瞧,没事吧?” “我不信你。”谢知让摇摇头,回身吩咐丫鬟去请府医,“你就是个小骗子,惯会骗我。前次你生病,我见你没喝药便问你好了没,你说好了。结果呢,晚上生生给咳醒了。你在我这里,是没有信誉的。” 姜蜜轻哼一声,眉目间,尽显娇蛮。 谢知让请来府医,得他再三保证,才略略放下心来。 姜蜜见俩人正好都在,便叫府医替谢知让看看身子。谢知让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无奈。 姜蜜见他有些不愿意,挽住他的胳膊轻哄:“夫君便瞧瞧嘛,好叫我放心的呀。” 谢知让只得给府医使了个眼色,把手递给他。 本来也没事,府医瞧过之后,一通好话,才叫姜蜜彻底放下心来。 屋内只剩夫妻俩人。 姜蜜有些困顿,打了个哈欠,眼帘微微下沉。 谢知让见她这快要睡过去的模样,心头软得一塌糊涂,抱着她轻声哄她入睡。 姜蜜困得很,却还要挣扎一二,“还有两位管事在等我的印信呢……” 谢知让按下她的手,低声道:“没事,差人和他们知会一声便好了。睡吧乖乖,我陪着你。” “唔……” 姜蜜小声嘤咛,终是抵挡不住汹涌而来的困意,沉沉睡过去。 谢知让等她彻底睡熟,才将她放回到床上。他弯腰替姜蜜脱鞋,而后仔仔细细地给她掖好被子,目光温柔地盯着她看了许久,才轻轻印下一吻。 他轻手轻脚地走出寝屋,只身前往府医的院子。 谢知让怕在姜蜜跟前,府医有些话不好多说,于是总要再单独过来问问他。 府医并不意外,将方才的话大致又说了一遍。 “世子,少夫人的情况暂且很好。这些年她身体调养得不错,胎儿也安稳。但当下,您的身体才是最紧要的。老夫方才替您把脉,发现您的脉象比之上次,又差了不少。” 第130章 将死 这些年,随着时间流逝,留在谢知让体内的巫毒逐渐深入骨髓、侵入肺腑。虽有皇帝每月给他的香丸压制毒性,但他的身体依然越来越差。 原本按着李婆婆的说法,谢知让会越来越躁狂,最终会失去理智沦为杀人魔头。 但不知道是不是五年前坠崖时,那只深入身体的箭镞带的毒改变了巫毒毒性,这些年并未出现李婆婆说的那种情况。 他只是变得越来越爱睡觉,常常一睡不醒,醒来时头晕目眩,要坐好一会儿才能缓过来。 谢知让望着院子里的青砖,目光虚散,不知所思。忽然,他低声问道:“我还有多少时日?” 府医摇摇头,叹道:“多则五年,少则两年。” 谢知让沉默。 两年。 两年的时日,应该够了。正好还能陪阿蜜将孩子生下来。 “少夫人那里,她不问,你便不说;她若问了,你只将情况说得轻些。莫要实话实讲,我怕吓着她。” “既是无法逆转,世子便该早些告诉少夫人,好叫她心里有些准备。依老夫之见,少夫人不是那种柔弱不经事的人。”府医叹出一口气,心中很是惋惜。 “我知道。”谢知让顿了一下,“她如今怀着孕,我怕她知道了,情绪会过于激动。那对她身子不好。等她生了孩子,我会找个时机同她讲的。” “世子心中有成算便好。” …… 姜蜜有孕一事,谢知让只告诉了宁安侯、侯夫人和老夫人三人。 老夫人喜得直念阿弥陀佛,宁安侯也是难得笑得见牙不见眼,侯夫人更是恨不得锣鼓喧天。但姜蜜尚未坐稳三个月,他们怕大肆声张会伤到母子二人,便也只敢在自己屋里畅快畅快。 谢知让担心姜蜜怀了身孕之后,对府上之事力不从心,便拜托侯夫人出来看顾一二。 侯夫人虽多年不理俗事,但到底是北平王府出来的姑娘,又做了谢家多年的当家夫人,如今重新拾起,忙过一阵便很快适应。 二夫人和三夫人对侯夫人重新管家一事,反应各自不同。 二夫人只在自己心里猜测一番,也没多去打扰,还叫王宜真最近也少去珺璟轩打扰姜蜜。 三夫人却是坐不住了,三天两头地上蹿下跳,不是去老夫人和侯夫人那里探探口风,便是来姜蜜这里试探一二,很是烦人。 原先这还都是小矛盾,直到那日,谢知让说要填塘,三夫人便彻底坐不住了。 姜蜜近来嗅觉愈发灵敏,有时闻到稍微浓些的花香味都觉闷得慌。一时间,珺璟轩上下所有带香味的东西都被换了个遍。 那日,郁金领着花匠将院子里那两棵栀子花树移走。姜蜜就坐在屋内,远远望着那棵树被一点一点挖开,心里满是疼惜。 “听说这树种在这里好些年了,现在就这么被移走了,多可惜。” 姜蜜自怀孕之后,心肠愈发柔软,有时对着一株花儿的枯萎,都能莫名其妙地哀伤一段时日。 谢知让自然知道她这番变化,当即将她揽在怀里,轻声安慰:“现下是阿蜜难受才将它挪走的,等日后阿蜜产下孩子,便可将它挪回来,不可惜。” “可是老话不是说,人挪活、树挪死,万一它死了怎么办?” “不会的阿蜜,”谢知让亲亲她的发顶,耐心哄她,“我会请最好的花匠照顾它们。它们不会死的。” “好吧。”姜蜜点点头,放下心来。 院子里的东西,能换的便换,能挪的便挪,可小花园里的那个池塘却着实难办。 如今是夏日,三不五时便要下场雨,而后是太阳暴晒,那股子水臭味夹杂着鱼腥味,简直能将姜蜜熏晕过去。 她已经不往小花园那边去了,可那味道还是能幽幽传到珺璟轩来,令她躲之不及。 “呕——” 姜蜜捂着胸口,趴在痰盂边吐得厉害。 她实在是吐得狠了,坐直身子时,眼前一阵阵发黑。 谢知让刚从皇宫回来,便见她这般脸色苍白,心中半是忧愁半是急躁。 “怎的又吐了?”谢知让揽住她,接过丫鬟手中茶盏,小心翼翼地喂她喝水。 姜蜜喝了两口便不想再喝,靠在他怀里闭目养神。 “我前几日让池子那边的下人勤打理,还是不行吗阿蜜?” 姜蜜摇摇头,虚弱开口:“早晨还好,午间这太阳一晒,味道一下子就变大了,熏得难受。” “那我去找人把池子填了。” 谢知让正要派人,却被姜蜜一把拉住。 “太兴师动众了。那池子里不仅有父亲养的鱼,还事关整座府邸的风水,还是别去了。我忍一忍,说不定过两日便好了。” 谢知让轻轻摩挲她的肩头,没坚持,只轻声道:“那便睡会儿吧。睡着了,兴许能好些呢。” 姜蜜吐累了,也有些困,便没强撑着。她点点头,没一会儿便在谢知让怀中睡了过去。 谢知让将她放到床上,起身走到屋外。他又往外走了些,确定不会吵到姜蜜,才低声吩咐拂冬: “等少夫人醒了,去叫府医过来瞧瞧。以后少夫人有个什么情况,无论她怎么说,无论我在哪儿,都差人去知会我一声。” “知道了,世子。” 谢知让得她准话,挥挥手让她退下,自己则背着手去了外书房。 他本是想直接叫人去把池子给填了的,可是想到什么,又暂时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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