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瓒是真心将谢知让当做朋友,见他这般执迷不悟,心中又气恼又担忧。 “子晔兄,这是条不归路!陛下已经这般宠幸于你,安安分分做个纯臣,难道不比你现在这般提心吊胆、如履薄冰要好吗?退一步讲,你便舍得让嫂夫人为你担心吗?” 谢知让心生不耐,眸光逐渐锐利起来。 “韩瓒,你不要同我说内子。她今日见到故人,心中高兴。要不是怕扫了她的兴致,我懒得在这儿听你跟我废话。” “谢子晔!”韩瓒忍不住拔高声音。 他盯住谢知让的眼睛,渐渐被他冷厉的目光逼退,态度逐渐软了下来。 他闷闷说道:“子晔兄当年雪中送炭之情,我牢记心中。若有一日你改变主意,尽管来找我,我一定帮你。” 谢知让只觉得好笑。 找他干什么?找他教自己怎么当一个愚忠的蠢臣吗? 但谢知让无意与他争吵,到底没说什么。 二人一时沉默相对。 韩瓒坐了一会儿,有些不自在,有心想打破这沉闷僵局。他扭头对着谢知让看了一会儿,目光忽而凝聚在他白皙劲瘦的手腕上。 那里挽着一串小叶紫檀佛珠。 韩瓒好奇问道:“子晔兄何时信佛了?” 第125章 佛珠 听到这话,谢知让下意识摸了一下那串珠子。 当年他抓到真的禅息真人,那小老头说他造下的杀孽终究会报应在姜蜜身上。他那时便心下惴惴,唯恐姜蜜有什么不好。 后来有一次,姜蜜感染风寒,病得几乎下不了床。 那时他惶恐不安,再顾不得外面的事情,日日夜夜陪在她身旁,不敢离开半分,生怕姜蜜挺不过去。 看着姜蜜憔悴病容,谢知让提心吊胆,忽而便想起那小老头的话。于是他特意去护国寺求了两串佛珠,一串戴在他手上,一串戴在姜蜜手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串佛珠的缘故,姜蜜的病还真就慢慢好了。 从那以后,除了沐浴、洗手,他便时时刻刻戴着这串小叶紫檀,以求保佑姜蜜平安无事。 想到姜蜜,谢知让的眸光柔和一瞬,“图个心安罢了。” 而在珺璟轩说悄悄话的姜蜜和姚丁香,也正好聊到了这串珠子。 “阿蜜妹妹信佛不成?”姚丁香惊奇不已。 姜蜜低头看了一眼那串小叶紫檀,嘴角噙着一抹浅笑,“前几年有次生病,有些严重,我夫君他担心我,便去求了这串珠子。刚好戴上这珠子,病就开始见好,他便再也不许我摘下来了。” 不知是想到什么,姜蜜忍不住笑了一下。 “有一次我去调香,怕弄脏了这串珠子,便将它摘了下来。之后我便忘记把它戴回去。等到晚上睡觉,姐姐您猜怎么着?他一摸我手上空荡荡的,觉也不睡了,掀开被子便坐起来,着急忙慌地问我珠子哪儿去了。” “我见他这么焦躁,一时也跟着着急起来,都忘了自己下午把它摘下来好好放着呢。我俩便起身去找那串珠子,找了半天我才想起来,那珠子被我放在香坊了。” “一听我这么说,他便立刻带着我去那边找,果真是被我放在盒子里。他给我戴上珠子,还嘱咐我以后可不能再摘下来了。我连着和他保证了许久,他才放下心来。” 姚丁香听姜蜜这般绘声绘色地描述当时情景,仿佛也看见那个心急火燎的谢指挥使。 她不由叹道:“阿蜜妹妹,谢大人待你可真好。” 姜蜜摸着佛珠,眉眼温和,眸底满是浓密情谊。 是呀。 他很爱我,我也很爱他。 片刻,姜蜜收敛心神,看向姚丁香问道:“不说我了。丁香姐姐,你和韩大人如何?” 姚丁香想起韩瓒,眼中俱是笑意,“老夫老妻,就那样呗。” 姜蜜见她这一脸甜蜜的笑,便知韩瓒待她是极好的,心中便也放心不少。 她顿了一下,又问:“姐姐,我记得,当初你们离京时,是把那位杨姨娘也带上了的。如今她如何了?” 姚丁香四周看了看,见没外人,便凑近姜蜜低声道: “那时我生产,那位曾大人的妻子清溪郡主找人买通产婆,欲对我下毒手,事发之后还栽赃给杨姨娘。那时候她便写了封信去曾府,得到回信以后,她便安分了不少。” “这信件进出都要经过我的手,我便悄悄拆开看了一眼,多是她姐姐诉苦的话。想来她那位堂姐的日子也不好过,叫她夹着尾巴些呢。” “之后,她便一个人在小院儿里住着,不来找我,也不去找阿瓒。左右阿瓒同她也没什么,她不作妖,我也不去搭理她。不过是多一副筷子,省一省还是有的。” 说起那位杨姨娘杨雨桐,还有隐情。 这杨家乃是曾方海的外家,为了巩固曾杨两家的情谊,杨家将家中庶女送给曾方海做妾。 先前送过去那个一直生不出孩子,杨家便动心思想再送一个。 前面那个送来时,清溪郡主碍于曾老夫人曾杨氏的威压,不得不咽下这口气。但她始终耿耿于怀,不满杨家女从丈夫那里分宠。 对于年轻貌美的杨雨桐,她自然更加忌惮。可有老夫人压着,她又不敢明着为难这小丫头。 彼时,韩瓒和谢知让走在一处,曾方海正为他有脱离自己掌心之势而忧烦。 于是清溪郡主心生一计,撺掇丈夫给韩瓒送小妾,以此来拉拢他。而送过去的人,地位太低不好,显得不够重视;地位太高,也怕他压不住。这杨家庶女杨雨桐,便正正合适。 曾方海虽知道自己的妻子有小心思,但他想着她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思虑一番,他便答应了。 于是就有了这样一出赠小妾。 杨雨桐初时还仗着杨家和曾家的势,耀武扬威。自从被栽赃之后,她就看清自己的地位。 而且她知道韩瓒不是她能勾到手的人,也就歇了争宠的心思。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瞧着天色不早了,姚丁香便提出告辞。 姜蜜起身送他们出去。 目送韩家马车远去,夫妻俩转身往回走。谢知让欲拉姜蜜的手,却被她一巴掌拍开。 姜蜜捏着鼻子,有些犯恶心,“你喝了酒,身上好臭呀。” 谢知让微愕,随即笑道:“你鼻子怎么那么灵啊阿蜜。” “就是好臭,”姜蜜撅着小嘴抱怨,“你离我远点,我都要被你熏晕过去了。” “好好好,”谢知让只得无奈答应,往边上走了几步,“这下总好了吧?” “这还差不多。”姜蜜嘟囔着说了一句,而后率先往回走。 谢知让便只得慢悠悠跟在她身后。 待回到寝屋耳房,谢知让盥洗完毕,姜蜜试探着闻了闻,没闻见那臭烘烘的味道,两步上前,揪着他的衣领子使劲嗅闻。 谢知让见她小狗似的,实在没忍住笑,伸出双臂揽住她,凑过去亲她小嘴。 “我还漱口了,酒气都没了,干净着呢。” 姜蜜吧咂一下,确实没什么酒臭味,便放过了他。 谢知让捏捏她的耳垂,懒洋洋开口:“乖乖,你可真是越来越娇气了啊。” “那还不是你惯的!”姜蜜抬起下巴,轻哼一声,半点都不让他。 谢知让笑着摇头。 睡过午觉,谢知让躺在院子里晒太阳,谢婉带着谢冉过来找姜蜜说话。 谢冉是谢知言和王宜真的女儿,如今刚刚两岁,正是天真可爱的年纪。 谢知让年岁渐长,对孩子也慢慢温和起来。 此刻谢冉趴在谢知让身上,揪着他的衣摆塞进口中。 谢知让见那一团被涎水洇湿的料子,忍不住皱眉,微微抽动嘴角,但到底没呵斥她。他轻轻拉了拉衣裳,没拉动,便随她去了,只闭上眼睛不再看谢冉,手却悄悄护在她身后。 这小孩儿最近长牙,见着什么东西都要塞进嘴里嚼一嚼,眼不见为净。 谢婉瞧见这一幕,忍不住笑了一下,转身对着姜蜜说道:“您瞧,便是三叔,都对冉姐儿没办法呢。” 是的,五年时光已过,谢婉会说话了。 第127章 皇嗣 说来谢婉开口说话那日,倒也没发生什么大事。 不过是这小姑娘夜里做了个梦,早上哭着醒过来要找姜蜜。 那时谢婉刚好生病,吹不得风,外间却又在下大雪。为了她的身子着想,照顾谢婉的丫鬟便去请姜蜜拿主意。 姜蜜忧心她出什么事,撑了把伞便匆匆去韶光院找她。 谢婉一见她,哭着便要她抱。她被姜蜜搂在怀里好声好气地安抚许久,忽然就开口叫了一声三婶婶。 那天在梦里,她梦见许久未见的任氏,梦见任氏张牙舞爪地把姜蜜吞吃入腹。 她张嘴想喊些什么,可她无论多么用力,口中都没有一点声音发出。她只觉得脖颈处又酸又累,眼睁睁看着姜蜜消失,心中满是绝望。 再醒来时,她便会说话了。 这个梦,她一直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被她悄悄藏在心底。 谢婉看着面前这温婉女子,心中满是安宁。 姜蜜回她两句,却见她久久不说话,好奇问道:“阿婉,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谢婉迅速回神,笑着摇摇头。 姜蜜看看坐在谢知让身上的谢冉,又看看谢婉,忽而想起谢婉小时候。 那时的谢知让锋芒太甚,谁也不肯让。对着谢邈和谢婉兄妹二人,即便心中有疼爱之情,那张嘴巴却是厉害得很,一字字、一句句,专往人心窝肺管子上戳。 可现在的他温和不少,待谢冉也是疼宠。有时心情好,他还会抱着她出去玩。 这是谢婉从前未有过的待遇。 谢婉莫不是因此而心里不高兴了? 姜蜜在心中斟酌一番,而后试探道: “前些日子,有些人家上门来提亲,却被你三叔尽数赶了出去,只说要留你在家中多留几年。阿婉,你自己怎么想?” 谢婉年纪还小着呢,尚未开窍,自然不懂什么情情爱爱。 她揽住姜蜜的胳膊,稚嫩嗓音中满是笑意,“三叔三婶可不准嫌我烦,将我早早赶出门去。我还想一辈子赖着你们呢。” 姜蜜被她这孩子气的话逗得发笑,又见她神情自然,便放下心来,只拍着她的背说道:“阿婉不想嫁,三叔三婶养你,让你做谢家一辈子的老姑娘。” 谢婉便抱着姜蜜咯咯咯地笑。 她有时是会羡慕谢冉,父母双全,一出生便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 可她不会忘记那个午后,姜蜜捏着一块冬瓜糖,将她从潮湿闷热的假山洞中拉出来。 也不会忘记那个午间,谢知让顶着一脸不耐烦一遍又一遍地陪她玩华容道。 那些是独属于她们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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