撄宁腿肚子直打颤,软的跟面条似的,她勉强站直身子,鼓着腮帮子气势汹汹地训:“你跑这么快作甚!” 昭华公主忒记仇了,撄宁还以为她那日出口恶气便算了,现在看来,约摸死在晋王剑下的男宠十分貌美,这才叫昭华公主念念不忘、耿耿于怀。 想到貌美,撄宁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晋王那张俊美皮囊,黑眸沉沉下颌凌厉,跟活生生立在眼前一样,戏谑的勾起嘴角看她。 撄宁忙不迭的摇摇头,把活阎王从脑子里甩出去。 末了她拍拍衣裳下摆,四处环顾一圈,辨认回营的路:“罢了,回去的路也不用你了,咱俩一块走。” 等着撄宁顺北山左峰绕了圈,看到山脚发黑的土色时,才松了口气。营帐扎在背阴处,她前两日就注意到了,背阴处土色潮湿发黑,沾人一鞋底,蹭都蹭不干净。她在营帐里踩下一串黑脚印,差点被宋谏之提溜着领子扔出去,好不可怜。 等到她走回营地,少说花了两个时辰,肚皮已经饿到直打鼓。 撄宁打算悄没声的回营帐,结果远远就看见御林军黑压压的站成了一堵墙,肃穆异常。 她心下一沉,直觉这场面的不寻常,走近时林珲上前行了个礼,接过她手中的缰绳没说话。 撄宁站在人后,丛人群缝隙中瞧见中心一席掀开的白布,掩住平躺之人的下半身。至于上半身,胸膛处两支箭直挺挺的扎着,青色圆领短袍上晕染开大片血迹。 这具尸体,是忽鲁努。 撄宁下意识抬头寻找宋谏之的身影,目光直直落入一双墨玉色的眼眸中。 少年眉尾微微一挑,目光中夹杂着嘲讽和不明显的笑意,像是被她这幅狼狈的模样逗笑了,唇角微勾。 美人一笑,着实晃眼,撄宁呆愣愣的看着他。 人群中传来崇德帝严肃的诘问。 “人证物证皆在,晋王,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第15章 十五 “此事并非儿臣所为。”宋谏之收回视线,冷冷的盯着摆在人群中央的尸首。 不待其他人说话,突厥王子叱利一个箭步上前,呵斥验尸的人:"你把忽鲁努的遇害情状,再说一遍。" “是,是,”那人是从随行侍从堆里拉来的,祖上做的仵作行当,他子承父业,在大理寺当仵作,眼下人吓得簌簌发抖,‘噗通’一声伏倒在地。 老实交代道:“回皇上,突厥军师看似死于胸前箭伤,但胸前两支箭并未伤其脾肺,仍有转圜空间。致命伤在后脑,是被人从前方拽住头发,砸到山石上,头颅重创而亡。” 那突厥军师后脑磕进半个拳头大的窟窿,是怕人死不透才会下的狠手,可以想见动手之人手段狠辣。 上首的人没有说话,他颤着嗓子继续补充道:“死者双目放大瞳孔涣散,口鼻微张,足见死前受惊不小。” “晋王殿下还有什么要狡辩的?”叱利牙关紧咬,走到宋谏之面前,抬手还不指到他人。 宋谏之身侧长剑一挑,脱了鞘,销薄的剑刃绽出一道凌冽的银光,直至叱利面门:“凭这些,就能断定是本王动的手?” 叱利胸膛随着粗重的呼吸猛烈起伏,又碍于宋谏之的威慑不敢动手,他后退一步双手合握抱了个拳行礼道:“皇上,军师尸首是在右峰南侧发现的,随从说他今日除了右峰并未没去过别处,今日,满苑上下,只有晋王在右峰行猎。我突厥一族为求百姓乐业安居,自愿请为大燕属国,此番前来也是满载诚意,没成想出了这种事。” 他眼神看向晋王,肃声道:“今日若是不能为军师讨个公道,只怕我也没办法回漠北跟父汗交差。 ” 好一番慷慨陈词。 撄宁原本听得津津有味,直到耳朵眼儿里灌进了那句‘随从说他今日除了右峰并未没去过别处’。 她没忍住挑了挑眉毛,这军师没去过旁处,那她和五公主在左峰见到的是鬼魂不成? “晋王,”上首的崇德帝一个眼神扫到少年面上,声音里蕴着不怒自威的气度:“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承认吗?” “父皇,此事还未定论,莫要怪罪九皇弟。” 第一个站出来为那活阎王说话的居然是太子,撄宁眼睛微微睁大,认真打量着正在行礼的太子殿下。不怪她纳罕,单就京中传言和形势来看,宋谏之怎么着也算是太子的头号心腹大患了,他又何必出来为对手背书。 说起来,太子殿下也生得一副温润君子品貌。五官皮相虽比不上宋谏之,但素日贤名在外,成亲之时,不知燕京多少闺中少女心碎如刀绞。 偏偏撄宁怎么看他怎么别扭,说不上来为何,大概是这人忒假了些,既能算计会算计,又要搏贤名。 她阿爹应付登门游说的太子党时,有多苦不堪言,撄宁都是看在眼里的。 最后还是落了个有口难辨的下场。 崇德帝冷着脸诘问:“太子,你这是要庇护他吗?” “儿臣并无此意,只是此案未定怕有冤情……” 崇德帝身后一个身着湛蓝便服的少年打断道:“二皇兄,你有心为他遮掩,还不知道人家领不领情呢。” “老六!” 好,三个男人一台戏,唱黑脸的生怕没戏份,往前上赶着呢。 撄宁只恨手边没有瓜子茶点,看戏不吃点东西,实乃人生憾事。 “你来说。”皇帝偏头示意身后的六皇子。 “突厥军师和晋王早有仇怨,前日,晋王还险些杀了忽鲁努派去见礼的人。”六皇子上前单膝跪地,,补充道:“原由晋王手下副将战时死于忽鲁努,被他割去头颅缝上狼首,在阵前挑衅。” 话音刚落,一柄长剑削过耳畔鬓发,直直插入他身前的泥地中。
第16章 十六 薄若蝉翼的利刃扎进泥地中,震出一声悠长的嗡鸣。 六皇子耳畔一缕发丝随风飘落下来,三月的天,他额上激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老九,你这是做什么!”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崇德帝,现下气到面色发紫,怒视着宋谏之,闷咳两声。 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到晋王身上。 宋谏之神色不动,只微微蹙起了眉,他生的白,美貌又极黑,从眉峰到眉尾线条利落分明,像手中的脸。 他声音里没什么情绪:“六皇兄不会说话,儿臣教他说话罢了。” “怕不是六皇子说中了晋王的心事,这才恼羞成怒吧?”叱利冷笑一声:“先前突厥和大燕互为仇敌,兵戎相见再寻常不过,战场上免不了会有过激行径。何况晋王殿下也报复回来了,漠北城楼上挂的一排头颅,城门外两座百人京观,还不够平息你的怒气吗?!” 宋谏之淡淡的抬眸看他一眼,又瞥向地上的尸首,说出的话轻描淡写,却叫人不寒而栗。 “本王若要泄愤,就不会叫人死的这么容易了。他是该死,但还不配让本王亲自动手。” “晋王这便是承认,杀人为你指使了?” 撄宁实在是敬佩这六皇子的勇气,主事的太子还没说话呢,他倒是急不可耐了。 撄宁头一回见唱黑脸的生怕自己死得晚。 倒是晋王,大约是平时偏爱打打杀杀,性子又不讨喜,树敌太多。偌大的猎苑,竟无一人为他说话。 “闭嘴,”崇德帝已经平息了怒气,再开口是一番滴水不漏的说辞:“此案尚且未有定论,交给大理寺审理,晋王嫌疑重大,幽禁府中无召不得外出。此案定会给突厥使团一个满意的答复,王子意下如何?” 叱利打量着晋王的深色,刚才晋王瞥他那一眼看不出杀意,却冷似数九寒天,压迫感极强,令人心有余悸,他甚至怀疑,宋谏之看出了他们几人的谋划,还在冷眼旁观。 可是棋已经下到了这里。 叱利心一横,拱手行礼道:“有皇上承诺在此,叱利定然放心。” 言罢他又回首吩咐身后侍从:“来人,把尸首运往大理寺,小心些,切莫坏了证据。” 太子好似不甘心这就没了戏份,继续为宋谏之求情道:“父皇,此案有待考证,还未审理就幽禁九弟,是否有些不妥?” 崇德帝注视着自己的嫡子,目光中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面上却没什么颜色。 他坚持道:“就按朕说的做,还有谁有异议?” 这话表面上是问句,实际上就是掐准了没人敢忤逆他。开什么玩笑,皇帝开口下了令,还有哪个不怕死的敢有异议啊? 戏也看完了,撄宁百无聊赖的踢着脚下的小石子。 她脚下这块石子,露出来的半边圆润光滑没棱角,埋在地里那半块可不是这样,撄宁蹭的鞋尖沾上一层灰,还没把它踢出来。 她边走神边抬眼看了看宋谏之。 宋谏之今天穿了件墨色的骑装,衬得他眉目如画俊美异常,眼下独自一人站在那儿,孤立无援,怪可怜的。 撄宁咬着嘴唇左思右想,猛然意识到,这活阎王如果被幽禁到府里,可不就是跟她天天待在一处儿? 撄宁一个愣神,足尖力道没收住,脚下的小石子被她踢了出来,咕噜咕噜的滚到中央,正落在皇上脚边,甚至还在那宝青色的干净鞋面上打了个滚。 “晋王妃可是有话要说?”
第17章 十七 继晋王之后,撄宁成为人群中第二个众矢之的。 撄宁小心翼翼的咽了下口水,在明哲保身和仗义相助之间犹豫一瞬,最后还是嘴比脑子快,直言直语的问了句她一直好奇的问题。 “如果尸首在送往大理寺的途中,出了意外,是把这笔账算在晋王头上还是如何?” 说完她对上崇德帝深不可测的双眼,顿时小脸一白,颤巍巍的补了个礼,解释道:“儿臣并非对父皇的决策有异议,只是我们先预想了是晋王杀人这件事。若人不是晋王所杀,事已至此,何不破釜沉舟一了百了,毁尸灭迹?左右现下嫌疑最大的是晋王……” “胡言乱语!”六皇子打断撄宁的话,站起身来长袖一甩,反驳道:“人证物证皆在此,岂容你红口白牙的狡辩。天子脚下,谁敢动手?” 撄宁在心中默默的为六皇子比了个大拇指,蠢到这般田地的人,当真是不多见。 她看看皇上不太好看的脸色,一边在心中默念'这话是你亲儿子说的,可不是我说的',一边不着痕迹的移开眼,声音轻柔,但在这寂静的氛围中显得异常清晰道:“可是,人都已经躺在这里了,天下要钱不要命的人多了去,六皇子怎么敢断言不会呢?出了事你一力承担吗?” 这话大约是有些难听的,撄宁一说完,身边的侍从呼吸声都低到听不见,离她最近的那人还默不作声后退了半步,生怕血溅到他身上似的。 但说都说了,也不怕说到底,话说一半才最令人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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