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府上的家丁也是狗仗人势惯了的,轻蔑地瞥一眼,道:“老爷就是这么吩咐的,表小姐要是不愿意,那可没办法了。” 谁知道,这家丁前一刻还趾高气昂的,下一刻,一阵震天的哭声就从后头另一驾马车上传来。 家丁定睛一瞧,不看还好,一看不得了! 这被从马车上拖下来,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两个人,不正是家里的两个祖宗吗! 马车帘子后,传来一道女子娇媚的声音:“可以让我们从正门进去了吗?” 家丁吓得面目惨白,哪还顾得上马车从哪个门进,赶紧跑就进府内通知郡守大人了! 马车慢悠悠行驶进了崔府的大门。 正厅里,朔州郡守崔槐正坐在最上首,与身边的人交谈。 他手捧着一杯茶,拿着茶盖划了划杯沿,气定神闲,嘴角胡须轻翘。 忽然外头传来了一阵哭喊声,直直地刺入人耳膜,让郡守眉心一下紧皱,放下茶盏,问:“什么声音?” 话音一落,外头踉踉跄跄跑进来一男一女,哭喊地跪倒在郡守脚下。 “阿耶,有人欺负儿子,阿耶要给我们做主啊——” 崔槐面色一惊,捞起儿子一看,面上血肉模糊,心下狠狠地发颤,问:“怎么回事!谁弄的!” 崔二小姐爬起来,声嘶力竭地哭喊:“是崔九玲!那个益州的崔九玲,说就是你的外甥女,说这几天来拜访咱们家的那个!” 崔槐瞳孔一缩,“她竟敢如此——” 他早就听闻自己这个外甥女手段了得,耿直胆大,没料到肆意妄为到这种地步,初来朔州,竟然敢欺压他的一对儿女! 这是来他家做客的样子吗! 府上做客的其他人,看到这一幕,交头接耳起来。 崔槐口中吐出一口浊气,怒喝一声,喊了人来,就要去抓崔九玲,谁知眼角的光亮被一道影子挡住。 他转目一瞧,来人是一个女子,身姿窈窕,眉眼俏丽,笑容极其的和善。 崔槐惊异于对方容貌,愣了一愣,半天才回过神,皱眉问管家:“这人是谁?” 崔大公子闻言转身,看清秦瑶,爆发出一身怒吼:“她就是崔九玲!就是她的手下打了儿子!” 此言一出,厅中人皆震惊不已。 秦瑶择了一个位子坐下,笑道:“是我打的,舅舅好啊。” 崔槐震惊之余,一下攥紧了拳头,眼底划过狠厉之色,没料到崔九玲竟然长这么一副模样。 “你信上说来拜访舅舅,就是这么一个拜访法?” 崔槐怒火攻心地道,挥了一下手臂。 管家知道这是崔槐要收拾人了,赶忙下去喊壮丁来。 谁知秦瑶也带了不少的护院,往哪里一站,气势如虹,个个身如铁牛,看上去一拳能打好几个。 秦瑶往后一靠,脑海里闪过进来前谢玉升交代她的话语,说让她不要怕,直接和崔槐硬着来,这崔槐最是欺软怕硬惯了,只要气势把对方压下去,崔槐就会有所顾忌。 秦瑶性格一直软绵绵的,何曾这样与人对峙过? 尤其崔槐目露凶相,四五十岁的老男人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又当了那么多年地头蛇,发狠的样子还是能唬住人的。 秦瑶心里有点发虚,想要是谢玉升在就好了,不过她扮的崔姑娘才是家里主要的说话人,这样的地方,谢玉升自然不能进来的。 秦瑶长话短说,手搭在椅子上,道:“舅舅误会了,其实这事也不能怪外甥女,” 她让一个侍卫出来,把今日发生的事讲给崔槐听。 “......这崔家的少爷公子当众打人,辱骂客人,竟然欺凌霸世到这种地步......” 崔槐面上挂不住了,越听脸色越发的铁青,尤其在场还有这么多外人在。 他一双儿女拼命地摇头,“爹,别听她胡说!” “是不是胡说,我们有人证!”侍卫声音粗犷,嗓子一扯,外头就走进来了几个人。 其中就有那春昌楼的掌柜、被打得鼻口流血的店小二、还有几个在酒楼吃酒的客人,都被秦瑶拉来作证。 崔槐压低声音,语气暗含威胁,问:“你们说我儿子女儿欺负人,是真是假,劝你们不要作假证,否则你们知道什么后果的。” 这几人自然知道郡守老爷只手遮天的能力,瑟缩了一下,身子抖得犹如筛糠,怯怯地朝秦瑶看来。 秦瑶比划了一个“五”的手势,来之前就打点好了,说给他们一人五百两,护送他们出朔州城,保他们安全。 果然,那几人磕头道:“回大人,自然是属实的,小人不敢欺瞒。” 崔槐眼里淬着寒光,犹如射出寒箭,狠狠看着那几人。 在场的人坐不住了,相互交谈起来,声音渐渐变大。 也是巧了,今日来郡守府上的做客的,都是官位不小的官员,其中还有一个,还是上头派下来负责效绩考核的大官。 郡守府上出了这等事,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交谈的话语传入崔槐耳中,他听到了指责他教子无方的话,只觉老脸都丢尽了,低头看向一双儿女,心里气没处撒,猛地一抬袖子,扇了儿子一巴掌。 那崔大公子被一耳光打在地上,不敢置信地捂住脸,喃喃道:“阿耶,你打我?” 崔槐瞪他:“混账东西给我闭嘴!” 秦瑶见好就收,站起身道:“其实这事也不能全怪表弟表妹,其中可能也有误会,我相信他二人本性是好的。” 崔槐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见秦瑶都这么递梯子来了,赶紧就顺着下了,沉声道:“肯定是有误会” 秦瑶道:“这样吧,事情我再派人调查调查,就不打扰舅舅和人聊事情,侄女先出去了,晚上再来和舅舅说话。” 崔槐巴不得秦瑶赶紧离开呢,长吐一口气,坐回了椅子上,摆摆手,让人把自己这一对丢人现眼的儿女给拖下去。 他望着秦瑶远去的背影,毒蛇一般的眼睛眯了眯。 秦瑶从正厅出来后,被下人引着到了客房。 一进门,秦瑶就跑到谢玉升跟前,手捂着心口,气喘吁吁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谢玉升含笑问:“当崔姑娘是什么感受?” 秦瑶心想真不是人当的,可不想再经历一般了,回想崔槐那恶毒的眼神,身子一阵寒颤。 她坐下来,给自己连连倒了几杯茶,才算缓过神来。 谢玉升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后背,道:“晚上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他们这次借崔姑娘的名号来探望舅舅,实则更是来谈生意。 崔九玲富甲一方,手上的丝绸生意遍布益州一带,在给崔槐的信中说,想把店铺开到朔州北边一带来。 这里头巨大的利润,崔槐如何能不心动? 因为这个,即便他对崔九玲厌恶至极,却也只能当尊佛供着。 崔槐缺钱,非常的缺钱,他想做大官往上升,路上少不了打点的地方,这些年往官道这个销金窟里撒银子,扔了不下几万两银子。 崔九玲的到来,能解他的燃眉之急。 今晚便是二人的谈判。 谢玉升压低声音,细细地叮嘱秦瑶谈判桌上的事,安抚她的情绪。 果然,在傍晚时分,正厅就来了人,说请崔姑娘去一趟。 秦瑶担心地看了谢玉升一眼。 谢玉升道:“别怕,我会派人听着里面的动静,若是到时候形势不对,我会去的。” 秦瑶这才稍微安心了一点,往会客厅走去。 同一时刻,郡守大人也在焦急地等待着秦瑶的到来。 厅里灯火辉煌,除了秦瑶没来,几位大官都已经入座。 对于崔九玲的名号,众人都或多或少听说过,知道民间有这么一个奇女子,加之听说崔九玲已经做到了皇商,心里更加不敢轻视。 崔槐作为主人,坐在上方,目光盯着门口。 他厌恶崔九玲欺辱自己儿女是一回事,可与她合作是另一回事。 为着这个,他也要忍下来。 在这场合作中,利益为先,得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诚心。 其他的,秋后算账也不迟。 他又找了官家来,问:“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官家垂腰道:“都办妥了,老爷,那几个伶官清倌都在后边等着呢。” 崔槐满意地摸了摸胡子。 她这个外甥女,人如其名,一颗心八面玲珑,做事滴水不漏,心肠狠厉,确实像他崔家出来的人。 只是这人再怎么心思缜密,那也不是无懈可击的。 早就听说外甥女荒唐至极,居然给一个清倌赎身,还嫁给了对方。 可见这女人再怎么厉害,归根到底,也是个被情情爱爱蒙蔽住眼睛的俗物。 既然外甥女喜好这口,那她就送几个清倌给外甥女,让外甥女开心了,这笔合作也能愉快地进行。 谁不好.色,喜欢美人呢? 正想着,门口仆人禀报道:“崔表小姐来了——” 作者有话说: 秦瑶:小谢是大美人! 崔槐:我这不给你送美人来了吗!
第59章 正宫 秦瑶进了会客厅。 本以为今晚只是自己和郡守大人的密谈,谁知来了后才发现厅里还坐着其他客人。 管家引着秦瑶坐到了右手位,一个不起眼的位置。 这样的安排,让秦瑶一下反应过来,郡守大人是在暗自敲打自己呢。 她端坐着,朝上头崔槐投去了一眼,郡守大人目不斜视,从秦瑶进来后没与她寒暄一句,就把她晾在一边。 崔槐开口道:“上膳吧。” 秦瑶也没多生气,看着侍女们鱼贯而入,手上捧着碗碟漆盘,将菜送上桌来。 没一会,舞乐声也响了起来,门口走进来一队的舞伎,约莫十八九个,个个碧玉年华,肤白貌美。 乐舞声漂浮在会客厅上方,舞伎们踩着乐声舞动。 这些个姑娘穿得衣着暴露,袒肚露腹,舞动时那雪白的肚皮左右摇晃,上面点缀的金箔折射出迷离的光晕。 秦瑶也会舞,可没见过这样的舞。 但见舞伎们脚步翩跹,行为挑逗,动作之间满是风尘,随着舞步,一件一件衣衫飘然落地,比起西域波斯的舞娘们的行为不止大胆了多少倍,看得秦瑶一愣一愣的。 秦瑶一个女子尚且如此,在场男人又有几个能忍得住? 坐在秦瑶对面的一个胖子,挺着宰相肚,眼里垂涎三尺,就差把觊觎二字写在脸上了。 这时,当中舞得最卖力的一个姑娘,玉足轻踩,旋转腰肢,裙摆旋转如绽放的玉兰花。 下一刻,她身上舞裙便如天女散花一般,甩掉到了地上,那女子也像一滩水似的,倒入了那宰相肚的怀中。 在场人发出哄堂大笑,“洪大人,好艳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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