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卫宴洲囚禁她是因为恨,因为羞辱。 但是不可否认,真相揭开时,虽然方式很糟糕,卫宴洲这个人也很糟糕,但他其实有努力让程宁对程风绪保留一个好父亲的形象。 虽然结果是命运的惩罚没有放过任何一个人。 卫宴洲捡起水杯,他仰颈灌了一大口,喉结微动,才说:“不知道。” “如果你拒绝袒露,那我们面对面坐着谈什么,一点意义都没有。” 程宁要起来,但是手腕又被扣住。 “是真的不知道,”卫宴洲不知道从哪拽过来一个垫子,塞到程宁身下:“我从来就不想叫你姐姐。” 但是只有叫姐姐,程宁才会摸他的头,才会大笑着说一同去跑马。 这次轮到程宁沉默,她在回想到底是哪一次,卫宴洲曾经露出过端倪吗? 或许是有的,从前每一次程宁回眸,都能发现卫宴洲的目光就落在她身上。 她只要眼眸一转,卫宴洲就知道她想干什么。 如果不是密切注视,根本不会有这样的反应。 但她只当这是寻常。 “但是为什么——”程宁蹙着眉:“我待你,算不得好。” 算不得最好。 她身边总是有许多人,傅佑廷,孟歆,卫宴书,其余的玩伴,领军之后便是副将下属。 一年之中在燕京待的日子,不会超过一个月。 她对谁都一样,甚至经常揪卫宴洲的小辫子。 但是好像——他从没有生过气。 但是问出口又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其实是有些伤人的。 感情从来都不讲道理,如果她能早点发现,或许.... 没有或许,命运没有饶过他们两个。 卫宴洲张开手掌,揉了一把脸,剖白自己很可怕,他从来没试过,也不觉得有必要。 但是问话的是程宁,他又觉得有点委屈。 从很早以前就想从程宁身上得到很多,可从来没有,他难免觉得自己两手空空。 虽然现在也一样。 程宁又问:“程家的事,除了报复以外,瞒着我,有别的理由吗?” “有。” 卫宴洲低低地说:“我觉得程、程风绪辜负你,我清楚程家的事跟你无关,但我一边想报复在你身上,一边又不想让你知道。” 说到程风绪三个字的时候,他的声音艰涩。 这是他们之间过不去的坎,无论重来多少次,中间横亘了这些,就永远是结。 程宁微微弯曲起膝盖,她瘦了很多,眼睛显得很大,下巴搭在膝盖上。 “但我知道了只会更恨你,”程宁低低地道:“你得承认你用错了方式,当初如果你直接杀了程家所有人,包括我,或许这一切早就结束了。” 死人的恨意不足为惧。 但是命运就是这么愚弄人,换成任何一个人卫宴洲都能下得去手。 可一切的源头是他下不去手的程宁。 因此就只能是一个难解的局。 “我以为留着程家人的命,用来要挟你,你恨我也好,我们就这么纠缠着,反正也没有别的可能。” 但他不知道程风绪真的会死。 他没有置他于死地,可不管是谁杀了程风绪,都意味着他和程宁之间的平和会彻底爆发。 轰——烧掉所有。 “但你应该知道,我不会乖乖被你困在宫中一辈子,我不是那种性子。” 程宁的背微微弯了一些,这样的动作显得她的小腹更凸。 “我知道!”卫宴洲突然激动起来:“所以孩子,我想有个孩子,或许你看在孩子的份上,会有一点不舍的!” 但是程宁两次都用这个孩子逼他。 谢轻漪的避子药也好,那把横在她肚子面前的刀也好。 这些足够击溃卫宴洲所有的防备。 程宁不在乎,只要事关他,她都不在乎。 那句恨是真真切切的。 “别人不行吗,”程宁的目光投到卫宴洲脸上:“可能只是你从小围着我转,你不甘心,换一个人,如果是欧阳曦陪着你呢?” 第187章 赐鸩酒 欧阳曦。 又是欧阳曦。 “所以这才是你放过她一条命的理由,”卫宴洲突然发狠:“你认定我会心软!” 无所谓。 对程宁来说确实无所谓,她要报复的已经报复完了,剩下的是卫宴洲和欧阳曦两个人的事。 但是她觉得卫宴洲还是不满。 程宁笑了一下:“其实走到今天,我的责任很多,知道你给我喝的避子药是假的时候,我是有一点难过的。” “又因为程家的事,我就想,是不是我看不见的地方,文妃对你非常不好,先帝虽一视同仁,但我父亲属意宴书,因此你即便不算被冷待,也总是次选。” 大殿里有一点点回声,卫宴洲在这样的场景下,目不转睛地看着程宁。 “后来先帝薨逝,我知道他死前给你皇位的事情是真的,但却不是恩赏,不过给你递了一把刀而已。” “他或许以为你干脆处决了程家,因为他做不到,所以将仇恨转移到了你的身上,而你又因为我——” 程宁抬眼,看见卫宴洲的眼睑下被烛火投射了一丝阴影。 覆盖住他总是深邃的眼眸。 那感觉就像是,卫宴洲眼底旭了一滴泪。 虽然知道不可能,因为卫宴洲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残暴,冷血,刀子只冲着别人。 即便心底苦闷难消,他也未必会哭。 但是程宁没忍住,抬手轻轻在他的眼睑下摁了摁,指腹用力在那刮擦了一下。 ——等松开手,阴影又还在。 “所以我觉得,或许有子嗣是好事,有了子嗣,就有了与你最亲近的人,血脉相连,你经历过,应该会对孩子很好。” “尤其是在那天,我问你要男孩还是女孩,你说都好,反正你会铺好路。” 那时候程宁就觉得,卫宴洲最狠,也最心软。 他永远渴望有一个人只属于他,会是最亲密一起走的人。 卫宴洲别开了眼。 程宁继续说:“如果这个孩子不是我生的,会更好。” 因为他们之间一直在较劲,在伤害,在恨,就连今天这样心平气和的说话,也可能是绝无仅有的一次。 这样剖开自己说话很累,非常累。 是由身体到精神的疲乏。 “所以你不想生?”卫宴洲一声嘲:“因为这个孩子是牵绊,不然的话,你那天的刀子想要对准的是我,是不是?” 其实也不是。 这次轮到程宁沉默。 “你问我对你的感情,”卫宴洲微微张开手,他的酒意退散,一身磊落:“我被你看的明白,那你呢?” 程宁微微一怔:“我什么?” “你答应嫁给卫宴书是半推半就,对傅佑廷也从未表露过任何喜欢,你究竟爱谁?” 以前不会有人问程宁这个问题,因为程大帅来去如风,恍若不需要风花雪月。 也只有卫宴洲会在意,如果每个人都有个心上人,那程宁的心上人会是谁。 但是程宁只是低头想了想,然后摇头,说:“不知道。” 如果卫宴洲细究一下,就会发现程宁说的是不知道,而不是没有。 可今夜已经太疲累了,不管是精神还是身体。 外头传来宫道上的打更声,离上朝不剩什么时辰了。 程宁顿了一下继续说:“我不知道你那样浓烈的....感情,是什么样的,我没有过,但我也曾跟宴书说过,我不愿意为妃,也不共享丈夫,以前可能霸道了一点,现在也不改。” 因为皇帝注定三宫六院,卫宴洲注定有别的温柔乡。 趁着卫宴洲怔愣地僵在那,程宁撑起身。 “时辰不早了。”程宁看向他:“歇一会然后去上朝,别闹了好不好?” 别闹了,是程宁近来说过最多的话。 好像卫宴洲是个无理取闹的三岁小孩,拽着程宁一个人要糖吃。 “我闹什么了?”卫宴洲突然发狠:“你可以不来!” “那我叫王喜去请淑贵妃来,你不是爱听她说话么?如果看见我令你更难受,那往后...我都不出临华宫的门。” 她知道卫宴洲,喜欢是真的喜欢,看见她难受也是真的。 不然他刚才不会无所适从,也不会一句话都不知怎么开口。 “程宁!” “我跟欧阳曦什么都没有!去离月宫的是我,但我从没有碰过她!你如果在意的是这个,为什么从来不问我?!” 卫宴洲拽过她的手腕,强势地将人抱进怀里,从他埋入程宁脖颈灼热的呼吸可以感受到,他很生气。 又生气了,但是无解。 程宁被他勒的很紧,勒的骨头都痛了。 浑身上下哪里都痛。 “你到底想怎么样呢?卫宴洲?” 不管他跟欧阳曦如何,他们之间的路都走不太下去不是么? 怀里的人形销骨立,硌手,硌的他心口都在疼。 明明不过一个月而已,就算他没去见,王喜也不可能短了临华宫的吃食用度。 可程宁就是像褪了一层肉,只剩下薄薄的皮。 她还怀着孩子。 以为他看不出来么? “你不想活了。”卫宴洲突然说:“是不是?” 孩子可能是程宁的于心不忍,也可能是为了补偿他的一点歉意。 程宁在他怀里狠狠抖了一下,眼中生出恐惧。 他怎么...... “你想生下孩子,然后以另一种方式永远离开,”卫宴洲笃定:“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我——” “我成全你。”卫宴洲很快地打断她。 刹那间他做了个决定,如果程宁想要,他就成全她。 程宁甚至跟不上他的思绪,在她还觉得痛的时候,卫宴洲放开了她。 他转而与她相抵着额头,亲密无间的姿态,唇甚至轻轻擦过程宁的鼻尖。 这种时候的卫宴洲很可怕,眼睛很沉,让人一点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我心悦你。” 卫宴洲亲了一下程宁的眼睛,于此同时,有一滴不再是幻觉的泪从他眼角滑下来。 落在程宁的手上。 温热的,但是莫名带着烫意。 “没说过,现在想说一次。”他说完很快退开。 然后在程宁还在怔忪时,他起身打开了大殿的门。 声音落在殿里变得空灵。 “熹妃程宁戕害宫妃,手段狠毒,罪无可恕,即日起发落大狱,赐鸩酒。” 门外天光大亮。 第188章 吉人天相 王喜受了惊,下台阶时脚崴了,摔在台阶上,又被小太监七手八脚扶起来。 “陛下,”他声音颤抖,疾步追过去:“陛下三思,熹妃娘娘纵然有错,可是皇嗣、皇嗣在身上,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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