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内相做事,从来杀伐果断绝不拖泥带水。只是翌日清晨,沈辂就让人送了张请帖给相熟的商院判。 太医院供职于皇室,不轻易给外臣看诊,更不必说齐勉和沈轺夫妇都无官职在身。但是话又说回来,宰相门前尚且七品官,而这可是沈内相的姐姐和姐夫。沈辂一张帖子请商院判过府喝茶,商院判便提了药箱应邀前来赴这所谓的“茶会”。 接受看诊的自然不会只有沈轺一人。沈辂想着既然姐姐伤了身,兄长和两个侄女也未必能好到哪里去,还是一起看一看才好。再者,子嗣一事上,即便是姐姐难以有孕,也不能说明齐勉就没有问题了,最好还是一同查一查。而齐勉都一道看了太医,自然也不差齐老夫人一个。沈辂索性包了厚厚的红封,让商院判给全府人都诊了脉。 “齐公子和两位姑娘都还算康健。”商院判看过诊之后来见沈辂,一一回复诸人的情况,“只是沈探花和齐夫人的身体都有些早年留下的亏空,而齐老夫人上了年岁,也需要注意补养。” “那么,就劳烦商大人开方子了。”沈辂眉心微拢。 哥哥和姐姐身体上的亏空就像是一块重石压在了沈辂的心头,即便是送走了商院判,沈辂仍旧忧心难解。直到沈轺过来,含笑安抚妹妹:“好了,别担心了,既然有了药方,我和哥哥按时服药就是,假以时日自然能调养回来。你若是要操心,还是多想想你的婚事罢——我又想起来一件极要紧的事情。” “什么?”沈辂不解地看向姐姐。 “你的嫁衣。”沈轺意味深长道。 “哦,这个,司衣司在做了。”听闻是这件事情,沈辂顿时放下心来,不甚在意地道,“我和君珩的婚服都交给司衣司去做,有雪霁在那边帮我盯着,不会出岔子的。” 她是沈内相,但也是沈宫正,尚服局自然不敢不尽心。 “就算是有人替你做,你至少也要在嫁衣上绣上几针求个彩头。”沈轺想起从前妹妹不肯学女红的旧事,忍不住叹息道,“幸亏镇南候府几乎算是断了亲,否则拜见尊长敬献赏贺也是一桩麻烦事。” 所谓赏贺,乃是成婚第二日拜见尊长亲戚时新妇向长辈敬献的礼物,多为新妇亲手所做的针线。而被拜见的长辈也要回以彩缎,此谓之答贺。不过就眼下而论,镇南候府已无高堂在座,更无亲戚往来,沈辂自然无需再准备女红针线了。 听着姐姐话语中意有所指,沈辂顿时有些不高兴鼓了鼓脸颊,嗔了沈轺一眼:“姐姐怎么看不起我?做个针线活有什么麻烦的,我当然做的来。” 沈轺闻言,颇为意外地看了看妹妹:“你几时学了女红?” “我当初进宫的时候是从小宫女开始做起,虽然宫中按四季发放宫衣,但是里衣鞋袜还是要自己动手做的。若是学不会裁衣绣花,我出门穿什么?”沈辂理所当然地说道,“自己上手练一阵,自然也就会了。” 沈轺一时无言。 她还记得年幼的妹妹闹着不肯学针线的情形,也记得母亲担忧的神情和自己劝解的话语,可是如今……妹妹会烹饪会女红,会管家理事会安排宴席,然而她却宁可妹妹仍旧是从前那个任性的小姑娘。 可惜,谁也回不到从前。 * 沈辂在家中整整一日都被姐姐拉着安排筹备婚事,然而翌日入宫之后,沈辂刚刚把家里的两个侄女送到昭阳宫安顿住下,就被同样宿在昭阳宫中的任雪霁截住拉去尚宫局去说同样的事情。 “喏,你的嫁衣。”任雪霁打开衣服给她看,“这一处是特意空出来留给你的,花样子和用得到的针线都已经给你备齐了,你抽空绣上就是。” 和沈辂多年好友的任雪霁比沈轺更清楚沈辂的针线水平,她当然不会觉得这些对于沈辂而言有什么为难。沈辂看了看花样,心里盘算着时间也觉得十分充裕,便点头应下收起衣服:“就这么点事情,你让尚服局给我送去就是了,何必还从你这里过一道手?” “这是明面上的理由,当然还有些不能拿到台面上说的事情。”任雪霁睨了沈辂一眼,低头从箱底翻出一本册子丢给沈辂,“这个,才是真正要拿给你的。” “什么册子,还弄得神神秘秘的?”沈辂不以为意地接过来随手翻了翻,顿时满面绯红,低声斥道,“你作死了!这种东西你怎么……” “在宫里这些年,还有什么是咱们没听过没见过的。再说,你都要出嫁了,一本册子而已你还要害羞?”任雪霁无言地看着沈辂,“你若是嫁给寻常男子,我也不必替你寻这东西了,但是宋督公嘛……毕竟和先帝不是一回事情。” 沈辂握着手里的册子,一时间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只听任雪霁又道:“虽然说这种东西应该是你姐姐替你准备,但是外面的图册都是给寻常夫妻用的。宫女和太监的册子,说到底也只有宫里才有,我只好多替你费些心思了。这本可是花样最全……” 沈辂羞得一把捂住了任雪霁的嘴,恨恨道:“你怎么什么都敢说?” “还是那句话,在这宫里有什么事情是咱们没听过没见过的。”任雪霁挑了挑眉,有些促狭地问,“所以,你到底要不要?” 沈辂瞪了任雪霁一眼,飞快地将图册掖进了袖子里。 * 于是,在司礼监见到宋令璋的时候,沈辂不免有些不自在。然而就像她了解宋令璋一样,宋令璋同样了解她,紫服青年眉心微蹙,迟疑地问道:“望舒,你怎么了?” “没什么。”沈辂含糊道,“日后你自然会知道。” 还不是任雪霁塞给她的那本册子,害得她现在见了宋令璋满心绮念,只想把人拉去试一试册子里的花样。可是……别说他们现在还没有完婚,就算是成亲以后这种话她也说不出口啊! 生怕宋令璋再追问下去,沈辂急忙转换了话题:“镜明和松亭已经入宫了,云深安顿她们在昭阳宫住下。你若是有暇也过去看看,给她们壮壮声势。” “我知道的。”宋令璋淡淡一笑。 虽然有沈宫正的看顾就足以让两个女孩子在宫里肆意妄为了,但是他毕竟是做叔叔的,理应有所表示。宋沈两家牵扯甚深,没有必要分的太清楚,但是他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只指望着沈家替他照顾侄女。 沈松亭和宋镜明是先在沈府住了半个月,这才被沈辂带进宫中。这半个月里他也去探望过两次,但是多年不见的叔叔和侄女之间并没有什么话可说,两边依然生疏得紧。然而即便如此,那也是他兄长唯一的血脉,那也是镇南候府唯一的继承人。为了镇南候府的传承,他什么都愿意做,更不必说探望这样的小事。 “下午,我会去昭阳宫请安。”
第42章 来日 “臣请太后娘娘金安。”宋令璋屈膝俯身, 礼节分毫不错。 和陆月寒势不两立的那段岁月里,虽然只是做戏给外人看,但是他毕竟是在与宫正司司主针锋相对, 自然会对宫规谙熟于心, 不敢叫人抓到分毫错处。 许云深当然不能让宋令璋当真给她行全了礼,一边道声“免”一边示意下面人去扶。一旁的小宦官急忙上前, 替许云深扶了宋令璋起身。 宋令璋:“……” 一般而论,这种事情都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来做以示重视。他并不是在挑剔什么,只不过……太后娘娘真不愧是他家阿月的闺中密友,方方面面杜绝一切他和其他女子接触的机会。 宋令璋特意过来请安, 许云深当然也明白对方的来意。造势给外人看固然是首要之务,但是人既然来了,自然也要见见侄女。许云深当下也不多客套,只吩咐人把两个女孩子带过来。 沈松亭和宋镜明来的很快,各自给宋令璋见礼,一个唤“姑父”一个称“叔父”。而与她们同来的却还有—— “姨父!”小皇帝高高兴兴地朝宋令璋打招呼。 宋令璋:“……”行。 他这辈子是没有可能做父亲了, 但是想养孩子的机会还真是不少。他知道阿月和太后娘娘关系极好,也知道小皇帝唤阿月一声“沈姨”,但是连他都能混成姨父……阿月在昭阳宫的地位, 比他原本以为的还要更高。 “本来说是让两个姑娘进宫陪我的, 没有想到长生也很喜欢和两个姐姐玩。”许云深笑着解释了一句, “我想着让长生陪着她们熟悉一下宫中的情况也好。” “劳烦娘娘费心了。”宋令璋展袖推手躬身行礼。 许云深见宋令璋在自己面前拘谨, 也并不强求什么, 只是吩咐了宫女带路将人送去偏室。她的原意是想给宋令璋和两个女孩子一个单独说话的机会,却不想长生对这个不怎么见面的“姨父”正是新奇, 偏缠着人不放要一道跟去。 宋令璋:“……”算了,都姨父了。 横竖他和侄女之间其实也没有什么要紧话可说, 带着小皇帝在旁边也不碍什么。宋令璋索性抱起长生,领着两个女孩子随宫女去了偏室。 “倘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只管让人去司礼监和御马监寻我。”宋令璋虽然这样嘱咐着,心底却觉得两个侄女跟着小皇帝,大约也很难遇到麻烦了——即便是事有万一,让人去找阿月或者任宫令都比去寻他来得更方便。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这个当叔父当姑父的总得把话说到——其实只要不和两个一品女官做对比,他这个御马监掌印兼皇城卫提督在宫中明明也是位高权重的人物。 “姨父不用担心,有我照顾两位姐姐呢。”长生眨了眨眼,在宋令璋怀里扭过身去认真说道。 “臣知道,多谢陛下。”宋令璋看着怀里的小皇帝,不自觉便放缓了语气。 这孩子性情温和宽厚,全然不似先帝那般刻薄寡恩,显然是随了太后娘娘。虽然说自古以来权宦都没有好下场,但是有这样的君主,他或许……未必不能得以善终。 * 于是,待到晚上沈辂来昭阳宫的事后,便见到了一个问她要姨父的小皇帝。 “只要姨父不要沈姨呀。”沈辂十分顺手地在长生头上揉了一把,“沈姨可要伤心了。” “要沈姨。”长生眨了眨眼,“但是也想要姨父。” 许云深笑着看沈辂逗弄自己儿子,在旁边解释道:“下午宋督公来过了。他陪着长生玩了一会儿,长生很喜欢他。” “是么?”沈辂笑着问长生,“那以后让姨父教你练武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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