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履被采荷烘在火盆边上,此刻穿上脚底也是暖烘烘的。 江凝娟秀的眉眼覆上阵暖意,好在爹娘给她留下了采荷这么个忠心为主的好丫鬟,替她解了不少忧心事。 “好了姑娘。” 采荷站起身子,拿过榻边的雨伞。 “嗯。” 江凝拢回神色。 主仆俩人出了芙蓉院,坐上马车往城东而去。 天空中落了雨,长街上行人和马车都极少,独有几个撑伞的行人从马车旁走过。 雨色朦胧,看不太清前面的路,车夫赶车的速度慢了些,她们到城东的胭脂铺时,已是晌午后,铺子外已经停了辆马车。 采荷撑伞扶着江凝下马车,走入胭脂铺。 “六妹妹。” 坐在柜台后的沈青窈正抬头往外望着,见到江凝走进来,忙起身上前。 她今日穿了件藤青曳罗糜子长裙,外罩对襟外裳,身子又养了些时日,气色看起来倒是好了不少。 “表姐姐。” 江凝垂眸见到柜面上摊开的账本,便知道她这些日子有在用心打理这间胭脂铺。 “人在里面。” 沈青窈轻声道,挽起柜台后面的帘子。 “好。” 江凝点点头,抬腿迈入里屋。
第三十章 算计 里屋的茶案边,已坐着一身姿绰约的女子。 “裴小姐。” 江凝走上前,褪下身上玉锦色斗篷后朝她行礼。 “你便是江家六姑娘?” 眼前的女子目光怯怯,正抿着粉唇轻轻打量江凝,正是裴清眉。 她穿了身霁月起花锦绣服,头梳朝云近香髻,发髻上别玲珑玉簪,衬得她如粉玉般无暇,神色间又带着闺阁女子的羞怯。 江凝看得出来,她是被裴延当掌上明珠来养着的。 “正是。” 江凝点头,落落大方在她面前坐下。 裴清眉轻抿下一口茶水,问她:“你...二哥哥的事,是你遣人告诉我的?” “不错。” 江凝眸光坦坦荡荡,没有丝毫隐瞒之色。 裴清眉怔了怔,眼前的少女香娇玉嫩,颦笑间宛若春风拂面,看起来像是还未及笄,何以就敢做出背后给兄长泼脏水那样的事? 这般的心计,已称得上恶毒了。 江凝却是浑然不在意她这露出鄙夷的目光,乌灵清澈的眸子含笑道:“我这么做,是不想裴小姐被我那二哥哥蒙了心智。” 裴清眉神色怔怔,眼中的鄙夷变成审读:“那是你亲兄长,你何以要帮我不帮他?” 即便不是兄妹情深,也犯不着毁掉自家兄长的亲事。 岂料,在听了这番话后,江凝的眼神却是刹那间冷下来,“我没有那样的兄长——” 声音颤颤,竟像是带了深仇大恨似的,让裴清眉面露怯色。 察觉到她的恐慌,江凝脸色缓和几分,反问她:“我表姐姐与他的事裴小姐已然知晓,想必对他的为人也能摸清一二,对曾经的枕边人都尚且能使出那样恶毒的招数,裴小姐难道还想嫁给那样的人?” 裴清眉还心有余悸,连忙摇头。 江凝又继续道:“裴小姐乃尚书府出身,是京州城贤良淑德的贵女典范,江砚舟妄想攀附裴家,还不够格!” “倘若裴姐姐嫁给他,真真是将一辈子都给毁了。” 这话是带着和善暖意的,倒是让裴清眉心绪好受了些。 她看得出来,江凝是想要对付江砚舟,可若非是她的善意提醒,自己至今还被蒙在鼓里,甚至会嫁给他,跳入万丈深渊中。 说来说去,江凝都算是帮了自己一把。 “多谢你。” 片刻后,裴清眉秀丽的面容总算朝她露出几分善意。 江凝拂动手边茶盖,却是抿唇没有说话。 “六姑娘...六妹妹可是有什么难处?” 裴清眉素来待人和善,她想江凝既叫了自己一声裴姐姐,她也该这般热切称呼她。 江凝蜷起手指尖,抬眸道:“实不相瞒,我今日唤裴姐姐前来,是有事相请。” 裴清眉的眼神覆上丝警惕,很快又隐下松口道:“但说无妨。” 但还是被江凝瞧了出来,依裴清眉的出身,即便是她涉世未深,在家中父兄的教诲下,该有的警惕心也丝毫不会少。 江凝目光坦诚道:“裴姐姐可知当今朝堂之上,何事争吵得最为激烈?” 裴清眉握着茶盏的手微微收紧,挺直脊背提醒她:“朝堂上的事,不是咱们后宅女子能轻易议论的。” 江凝却是摇摇头,“其实裴姐姐知道,是立储一事。” 裴清眉紧咬唇瓣,没有说话。 她的父兄都在朝为官,如今立储一事在朝堂上闹得鸡飞狗跳,平日里她时常听父兄们提起过,只是他们叮嘱过她祸从口出,她自是不敢多说半句。 “姐姐莫要担心,我是想告诉姐姐,江砚舟已私下投靠戎王,如今正是戎王身边的得力幕僚。戎王乃是先皇后所出,是当之无愧的嫡长子。” 江凝压低声音,“姐姐可明白我的意思了?” 霎时间,江凝只见裴清眉脸色渐渐发白,方才还紧咬的唇瓣此时正在止不住地发颤。 靖桓帝的七个儿子中,当今便数戎王和宁王实力最为强盛,也是立储的不二人选,而这两个皇子中,有着姜皇后血脉的赵启戎拥护臣子众多,亦是呼声最高。 他日若是戎王被立为太子,江砚舟在他面前求赐一旨姻缘,让裴延将裴清眉嫁给他,亦不是什么难事。 到那时,即便是裴延不愿,裴清眉为了让家中父兄避开这场祸事,只怕也会迫不得已嫁给江砚舟。 “江砚舟的为人我最是了解,他看上的人不会这么轻易放过。” 江凝沉声道,言外之意便是告诉她,真逼到那份上,当真是无力回天了。 “那我该怎么办?...” 裴清眉面如土色,她哪里碰过这样的事,此时已是六神无主。 江凝唇边噙露出丝丝恶毒:“戎王此人警惕性极高,若是被他发现江砚舟明面上在帮他做事,私下里却跟宁王来往,那他便是犯了戎王大忌。” 话及此,裴清眉渐渐窥探出她的意图,“你是想让我父兄在戎王面前给他使绊子?” 江凝咬牙点头,“只要让他锒铛入狱,之后的事,戎王自会处置。” 裴清眉自小在父兄的羽翼下长大,未经历过这样大的事,面色变了变,许久后才稳下心神道:“好,就依你说的做!” 她到底是名门之后,骨子里还是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在,此时眼神里怯色稍退,竟是也闪过一丝狠绝。 江凝点点头,裴清眉已经在这待了一下午,很快便起身离开。 只是离开时,裴清眉不由多看了江凝一眼,她这样的后宅女子,何以对皇室的事这般了如指掌。 但俩人交情尚不算深,她也不好多问,裴家的马车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此时的戎王府前。 江砚舟从马车上下来,撑伞步入府内。 长廊上雨水潮湿,他进入厅堂前,抖去身上雨水,方小心翼翼来到赵启戎面前。 赵启戎坐在主位上,身穿龙腾驾雾的锦衣华服,袍角绣金丝线,铺开在金靴边。 “何事?” 赵启戎掀起令人胆寒的眼皮子,沉声问他。 “殿下,臣有法子可令谢沉胥归顺于您。” 江砚舟躬着腰身,眼中陡然闪过阵阵精光。
第三十一章 进宫 戎王来了兴致,面上的冷冽稍稍褪去了些。 谢沉胥深得圣心,可惜此人心思诡谲难测,令人捉摸不透,立储一事从年初闹到年关,没人见他吐露过只言片语。 前不久,皇宫内更是传来消息,他正替靖桓帝暗地里查七位皇子,若谁有结党营私之嫌,这中宫之主的位子定然是沾染不上了。 若是能拉拢到谢沉胥,便真是半条腿坐上了那令皇子们垂涎的中宫之位。 江砚舟极会察言观色,紧忙道:“臣的六妹妹江凝,与谢沉胥有私情。” “哦?” 戎王眸中兴致更浓,“可孤听闻他从不沾染女色,你那六妹妹难道还是天仙不成?” 在戎王府内,赵启戎已经以‘孤’自称。 江砚舟面上带笑,“是与不是,殿下只需一试便知。” 戎王神色冷下来,“说来听听。” “宁王妃萧氏嫁给宁王已近两年,至今仍未开枝散叶。臣听闻,曹贵妃近日有替宁王纳侧妃之意,倘若能设计让舍妹嫁给宁王,便能知道谢沉胥对舍妹的心思。到那时,殿下便可趁机让他归顺。” 江砚舟目光森森道。 戎王冷眸,“可若是他没那个心思呢?” “前不久,谢沉胥到臣的府上带走舍妹,明面上说是带回慎刑司里问话,可私下里却带回了永安侯府。” 这几日,江砚舟便是在忙着查这事。 他知道戎王警惕性极高,没有捕风捉影的事,定然不会轻易出手。 好在被他打探出来,那日谢沉胥带走江凝后,转道去了永安侯府,去慎刑司的不过是翟墨和采荷罢了。 戎王哼笑:“倒是稀奇。” 江砚舟在一旁陪笑着,很快从富丽堂皇的厅堂内出来,撑伞沿着长廊走出戎王府。 夜幕降临后,夜色混着雨幕,让京州城的夜变得更黑沉阴冷。 “公子,江砚舟已从戎王府离开。” 翟墨从屋子外面走进来回禀。 江砚舟以为仅凭他那几个幕僚便能打探出谢沉胥的行踪,殊不知是谢沉胥在背后故意放出的消息。 钩子一放,他便咬上了,还迫不及待到主子面前邀功行赏。 “嗯?” 见翟墨嗫嚅着没再说话,谢沉胥一记眼刀子落到他身上。 翟墨后脖颈蓦地生凉,头皮生紧道:“江砚舟向戎王献计,让宁王纳六姑娘为侧妃,以此来试探公子...” 闻言,谢沉胥铺着薄冰的寒眸陡然变得冰凉,周身散发出的阴冷气息让翟墨不自觉绷紧神经。 “从方辞礼手里拿回的东西,可以还给他了。” 谢沉胥冷声吩咐。 “是!” 翟墨急忙退下。 窗外的雨水混着冷风吹进来,打在窗台之上,令谢沉胥如玉的面容更显凉薄,修长冷白的手指执黑子落入棋盘,周围的白子立刻被吞噬。 深秋的这场雨连着下了大半月,整个护国公府被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 这阴霾不单是阴郁的天气造成的,还因为三房平日里活蹦乱跳的江砚柏突然染了恶疾,连着病了十来日仍不见好转。 太夫们提着药箱进到怡香院里,却又满面愁容出来,何婉芸每日只能靠药汤吊着江砚柏。 日子久了,何婉芸的心思便渐渐不在打理江家事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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