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这声音,可真是耳熟。 裴良玉回过神,只觉眼前一片金灿灿,再抬头,便对上了一张陌生又有几分熟悉的脸。挺好看,就是这板着脸的模样,气势还挺足。 那人下意识往边上瞥了一眼,见院中无人,语气里方带了几分得意:“怎么,看呆了?” 得,这说话的口气,身边还跟着姜斤斤,不必再猜,这人必然是太子齐瑄,没别人了。 “是啊,”裴良玉心道,果然背后不能说人,这也太灵了。不过,太子长开些,虽没了幼时的婴儿肥,看着却更锐利坚毅许多。 “孤就知道,”太子唇角的弧度往上弯了弯,霎时间,身上的刻板气势弱了些,平添几分勃勃生气。 这才是裴良玉更熟悉的太子。 裴良玉见不得太子这样得意,当下以扇掩唇,却故意没挡住自己脸上的笑意,“我还说是谁穿成了金子出门。” 裴良玉说完,才后退两步,行了个礼:“见过太子殿下。” 裴良玉身后,云裳张了张嘴,却在见到对面姜斤斤低头看地的模样后,也有样学样,只当自己不存在了。 “你生得这么好,怎么就不会说点好听的,”太子稍稍抬手,“起吧。” “谢太子夸奖,可算不是貌丑无盐了,”裴良玉收了扇子,微微低头,领着云裳候在一侧,想等太子先走。 太子一噎,想起前两日皇后的话,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裴良玉轻咳两声,瞥了太子一眼,提醒他快走,别拖得她也走不得。 太子倒没领会到裴良玉的意思,只像是下了什么决定,同姜斤斤与云裳说了一句:“你们先退下。” 裴良玉将太子举止看在眼中,心里有了几分隐约猜测,口中却道:“殿下这是做什么,你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身边不留人,只怕人言可畏。” “长乐宫中,祖母的地方,你什么时候怕过?”太子说着,声音压低了几分,“孤就是想问你个问题。” “什么?”裴良玉答话时也不看他,只看向院中被白雪覆盖的草木。 太子清了清嗓子,也看向廊外:“母后意欲为孤聘你为太子继妃,你可知道?” “方才已听姑姥说过了,”裴良玉收回视线,“太子的一个问题问完了,那……我可以走了?” 太子揉了揉眉心:“你!也就你敢同孤这样说话,若换了别人……” “那太子大可以把本性也给别人瞧瞧啊,”裴良玉一字一顿,“毕竟是温润如玉、君子端方的太子殿下。” 裴良玉娇颜软语,让人半点生不起气:“都多少年了,总这么夹枪带棒的说话,你就不腻?” “腻呀,怎么不腻,”裴良玉伸出扇子在太子面前晃了晃,“眼熟吗?” 是有一点,太子看着这扇子,终于想起自己几日前做的事。头面、扇子还有十两银子。 裴良玉见太子似乎想起来了,随手转了两下扇子,才无趣道:“不惹我的人,我又刺他做什么。惹我不高兴的人,那他凭什么就能高高兴兴的,太子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全是歪理,母后还夸你品性好,依孤看,你还是从前的臭脾气,半点没变,”太子口中这么说着,浑身状态却是难得的放松。 太子这话出来,裴良玉倒是愣了一下。细细回想自己方才的举止,似乎,还真是。若说自己生气吗,那还真不生气。 裴良玉上下把太子打量了好几眼,才确认,还是从小玩到大的印象影响了自己,和太子斗嘴斗多了,认出是他后,下意识便用了从前熟悉的姿态出来。 “你这是什么态度,”太子说着,往边上扫了一眼,突然就没了声。 裴良玉觉得好奇,往那边看了一眼,正好对上李嬷嬷带笑的眼。不知怎的,裴良玉也觉得有些局促起来。 “嬷嬷,你怎么出来了,”裴良玉往李嬷嬷身边走了几步,“外面才下了雪,可冷着呢。” 李嬷嬷看了一眼往这边走过来的太子,笑道:“太后听见外头有人说话,让我出来看看。” 这回,裴良玉与太子倒是很一致了,一人要进去,一人要回自己住处,索性休战,太子真正想问的话,也问不出口了。 出门就遇见太子,还破了自己这几年修身养性的脾气,裴良玉只道是流年不利,连回屋的步子都快了几分。 太子和裴良玉擦肩而过,进了太后寝殿。 “孙儿拜见祖母,祖母长乐安康。” 太后睁开眼:“我就说仿佛听见是你,你们李嬷嬷还不信呢。” 太子抿了一下嘴唇,起身在太后下首坐了。 李嬷嬷迟一步进门,听见这话,笑道:“还是太后耳朵灵,一听就准。” 太后往李嬷嬷身后看了一眼:“玉儿回去了?” 李嬷嬷点点头,也不顾太子还在,就把方才出去时听见的话同太后说了。 “嬷嬷,”太子忍不住喊了一声。 “行行行,不说了,”太后听完,才发了话,又很快看向太子,“多少年没这么活泼了,到底是从小的玩伴。” 见太子不说话,太后见好就收,也不再提这事,转而问:“太子此来,可是有什么事?” “孙儿就不能是特意来看祖母的?”太子看着太后似笑非笑的模样,心虚道,“孙儿听说李嬷嬷昨日去了裴家,今早裴大夫人还进宫了?” 太后看着面前的太子,摇了摇头:“你怕也不是来问这个的。” 太子一怔,他确实不是来问这个的,知道李嬷嬷和裴大夫人的事,也不过是定下要过来前,才得的消息:“祖母目光如炬,孙儿这点微末伎俩,哪里逃得出祖母的法眼。” “既然你不是来问这个的,坐一坐,就回去吧,”太后说着,就起身去了内室,反把太子主仆单独留在了外头。 太子在位置上坐得发慌,有心起身离开,却又担心会不会离开的太快。 姜斤斤站在太子身后,瞧见他静不下心的模样,也有些犯愁。 “殿下?” 太子站起身,正预备离开,忽然看见侧间书桌上铺开的纸笔,笔尖墨迹未干,显然是才用过不久。 太子动了动手指,忽然寻到了问问题的正确方式。
第9章 回家了的第九天 取官窑月白冰裂瓶,自院中新折白梅一枝,枝干须曲折有力,摆在糊好的花窗前,任其暗送幽芳。 裴良玉后退两步,仔细端详片刻,又调整了花枝朝向,方才满意的净手。 “气质清新淡雅,无合香所累,不错。” 裴良玉听见人声,先是一惊,却又很快化成喜意:“茵茵,你来了。” “又胡叫,”裴二姑娘敏玉笑着进门,“我早几日想来,娘说你才进宫,让我等一等,哪知道这一等,就是足足五日。” “这不是没人告诉我,二姐姐你想我了吗,”裴良玉往她身后看了一眼,问,“哥儿姐儿怎么没来?” “丫头前几日不是病了?她祖母便不许她出门,”敏玉淡淡道,“哥儿要照顾妹妹,便也留下了。” 裴良玉皱了皱眉:“你都嫁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婆婆还总管着你?你就没告诉大伯母?” “婆婆管教儿媳妇,她又不像汾阳王妃从前对你那么出格,我娘也没理由管到别人家的家事。不提她,”敏玉叹了口气,“好歹今日家来,叫我松快些。” 等裴良玉点头,她才又笑着恭喜裴良玉:“恭喜三妹妹终于出火坑了。” “说来我还没谢二姐姐,”裴良玉拉着裴敏玉好一通谢,“听说前年赏花会上,你替我骂了汾阳王妃一通?你回去可被你婆婆说了?” “你怎么知道这事儿?”敏玉有些惊讶,“那倒没有,我特意趁没人的时候堵她,也就是指桑骂槐,她自己心里有鬼,脸气得通红,哪儿敢给我婆婆告状啊。” 裴良玉听说敏玉没事,方放下心中大石:“我后来听她身边的人说的。” “原来如此,”敏玉说着,又道,“若再见了她,我也还想再骂呢。从前她和我娘、二伯母多要好啊,后来却非说你克死了范文晏,逼你嫁过去,还让你住漏风的房子,也不给你看病……若不是你和红云聪明,知道让人回来求救,岂不是要被她给磋磨死?” “也就是我那会儿怀着丫头,娘没敢告诉我,不然我八个月的身孕,也能打上门去!” “你那会儿都快生了,大伯母怎么敢和你说,何况,都过去了,”裴良玉回了家,曾经的苦难就都蒙了一层纱,虽说在听到范文晏三个字时,心中还有些许波动,这会儿,也能平平静静的和亲人说起,“我都快忘了。” “我看你根本就没忘,”敏玉上下打量了裴良玉几眼,“你从前脾气可和我差不多,如今你又是什么脾性?换了几年前,没有用得上的时候,你会亲自插瓶玩儿?” “二姐姐,”裴良玉幽怨的喊了一声,“我还说你是特意来看我,感情是来揭我伤疤来了。” 敏玉一怔,反应过来,赶紧道歉:“是我错了,我提他们做什么。” “罢了,原谅你了,”恰好丫鬟捧了茶来,裴良玉便拉了二姐坐下,就当揭过此事。 敏玉吃了口茶,犹豫片刻,还是道:“我过来前,听说皇后有意替太子向你提亲?你俩这针尖对麦芒的,日后见天的闹,那还得了?” “什么针尖对麦芒啊,”裴良玉不肯承认。 “你自己说的话都能忘了?”敏玉倒也没拆穿,“不过,要不是知道你对范文晏有意,我还以为你和太子会做一对欢喜冤家呢。” 敏玉说完,发现自己又提了不该提的人,忙换了话题:“你这回进宫,可和太子见着了?他招你没有?” “二姐姐用不着这么避讳,”裴良玉拨弄了一下杯盖,“我从前觉得范文晏好,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过了这么久,又经历了这么多事,我便是还能再想起他,怕也是连恨都提不起兴趣了。” 裴良玉说的是真话,还是逞强,敏玉分得清。可正因为分得清,才更心疼自家堂妹。 “说起太子……”裴良玉起身,从夹子上取了个匣子,摆到了敏玉面前,“他送的贺礼,二姐姐瞧瞧?” 敏玉打开匣子,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扇子,不是头面,而是不多不少十两银子:“我方才还说他招你没有,如今看到这十两银子,倒不必再问了。” 十两银子这事,说来好笑,一开始是幼时太子微服出宫,被忽悠着花十两银子,买一个几个大钱就有一打的竹编篮子。 太子身上没钱,却被人哄得一定要买,拐弯抹角的朝裴良玉借了银钱买回来,才知道上当受骗。这事是太子人生中为数不多的黑历史,被年幼的裴良玉学给了太后听,太子上当受骗,又听见裴良玉学话,自然气了裴良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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