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头十两银子结清,裴良玉也懒得理会幼稚的太子,可偏偏她也识人不清,用这钱去帮了一个伪装乞丐的骗子,又被太子嘲笑。两个年幼的小孩才彻底结下了十两银子的仇。 就算后来两人都大了,太子却还每每在给裴良玉送年礼时,加上十两银子。 至于那扇子,大致也是差不多的小事。不过裴良玉和太子间,多得是这些小事堆积起来的矛盾,在大人看来没什么,可在那时的太子和裴良玉间,就等同于不可调和。 偏偏裴良玉是唯一一个拿到了太子不温良大方证据的人,虽然早就毁了,太子却也因此极爱借着找裴良玉玩的工夫释放自己的本性。太子爱撩拨裴良玉生气,年幼单纯的裴良玉觉得太子表里不一,才渐渐成了如今这般相处。 “先撩者贱,是他先送了这些东西惹我的,”裴良玉说着,便把自己刺太子穿着金子出门的话给说了。 敏玉捂着嘴直乐,关了匣子,也不继续看了:“那和太子结亲这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裴良玉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说。 敏玉眼珠子一转,道:“不喜欢也没事儿,等我回去了,就给大姐写信,我们早给你晒了一批人选出来,你有什么要求没有?或是不喜欢哪类?我脑子灵,都记下啦!” 只是姐妹说话,裴良玉倒没多想,认真沉吟片刻,问:“那些人的母亲,可都是世家出身?” “自然,”敏玉点了点头,“我与大姐姐选,自然也都在世家这个圈子里,咱们这些女孩子,又有几个嫁到外头的?” 这倒是,裴良玉咬了咬下唇,各个世家夫人,几乎都出身世家,谁都不比谁差。可做人婆婆,难免和做母亲不同。就算裴家家风清正,如今看着也都和睦,当年也都是有过不愉的。像敏玉,她婆婆管她紧,很少当着小辈的面让她立规矩,对比之下,已经算是好的。 “那……先把好南风的去了吧,”裴良玉道。 世家不少人追求魏晋风流,南风,自然也是那些人复刻的一环。 “这真要去啊,”敏玉犹豫片刻,“其实好南风也不是什么事儿,男人又不会生孩子。” “男人是不会生孩子,可他都喜欢男人了,难道还会喜欢女人?不就是想要孩子吗,又想要名士风流,又想要有后,我又不是生孩子、养孩子,管家的工具,”裴良玉说着,小声嘟囔了一句,“生孩子多可怕,又疼,我还不想生呢。” “既如此,我看也挑不出什么了,”敏玉看了裴良玉一眼,“世家好南风的不少,不好南风的,身边也多有红袖添香。家世高的,须得忍受顶头上一重甚至两三重婆婆,家世太低的,也攀不上咱们家的门第。细算下来,倒还真不如太子。” “有太后在,你也用不着担心皇后,便是后院有几个承微昭训之流,家世品级却都不高,一个礼法国法压下来,就掀不起大风大浪。唯独不好的,也就是太子有儿有女,后娘哪儿是这么好做的。” 裴良玉听到这里,要是再听不出来,就白瞎了和敏玉做这么多年姐妹了:“二姐姐你这是在帮他说话呢?” “倒也不是帮他,”敏玉正色道,“婚姻也就那么回事儿,对女子限制颇大。我与你姐夫相敬如宾,已算是好的。你和太子自幼相识,便有些不睦,却也多是琐碎小事,单看他记得给你送份这样有心的贺礼,便知道他是个念旧的。你拿捏得住他的脾气,日后抖擞起来,他还能休了你不成?” “我还说我是个离经叛道的,二姐你也不遑多让嘛,”裴良玉说着,便把自己在太后面前说的话也告诉了敏玉,“虽说大伯母也告诉我,便是我不嫁,家里也养得起我,可我终究不好一辈子呆在家里。我便想着,既然要嫁,不如选个对我、对家里都最有利的。不过大伯母和二姐你不一样,她觉得我进宫,连回娘家都没法自己决定,怕我熬不住。” “谈不下感情,不如利益至上……我这做姐姐的,到底比不得你,”敏玉咂舌,待听了后一句,又反驳,“我娘也就是现在,等她寻摸一遍世家子,分出个高下来,她就不当局者迷了。” 裴良玉正要说话,就瞧见有个丫鬟走了进来,手里还抱着个匣子。 等近些,裴良玉才看到匣子上有封信,信上字迹眼熟的很,正是太子的。 “门房说匣子是汾阳王府郡主派人送来的,送信的人,看着却像是宫里出身。” “宫里呀,”敏玉声音拉得九曲十八弯,忍笑忍得脸都憋不住了。 “我知道了,你去吧,”裴良玉挥退了丫鬟,也没理敏玉,只是预备拆信的手转了个弯,搁下信,先拆了‘卿卿’送来的匣子。 敏玉凑上来看了一眼:“可真是大手笔,一整套的头面呢,这小郡主对你还是不错的。” 敏玉说完,没听见回答,觉得不大对,一抬头,就看见裴良玉脸阴沉得要滴水。难得见裴良玉这样反感,敏玉也不由打消了玩笑之意:“这东西有什么不对?” 不对?哪里都不对。 裴良玉气得脸涨的通红,咬着牙道:“这东西必然不可能是‘卿卿’送的。这套头面的图纸我见过,是个不要脸的东西请我帮忙指点,说要送给他心上人的。”
第10章 回家了的第十天 “你见过?”敏玉有些疑惑。 敏玉回来得迟,尚不知道二郎君的事,裴良玉就同她说了,只隐瞒了范文晏真正的死因。 “也就是说,汾阳王妃当初非得要你嫁过去守活寡,结果范二却喜欢上了你这个嫂子?”敏玉突然笑出声,“你说这汾阳王妃,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见裴良玉仍沉着脸,笑不出来,敏玉关了匣子劝道:“这种事听来荒唐,却也不是没有,只是咱们这样的人家出的少。不过若你不是先做了他长嫂,如今与他结亲,倒也不算坏。” 敏玉说完,又立刻否决了自己的想法:“还是算了,汾阳王妃那个样子,实在不是个好相与的,还是不沾为好。” “如何能说不算坏,分明是让人恶心透了,”裴良玉扬声向外喊了红云一声,“把这箱子东西,派人送回郡主手里,就说我多谢她的礼,可这东西,却不是我能收的。” 瞧见红云疑惑,裴良玉也没解释,只道:“记得一定亲手交到郡主手里,不许叫任何人转交。” “等等……”裴良玉犹豫片刻,“只让郡主看就是了。” 等红云走了,裴良玉才回头对有些不安的敏玉道:“我是恶心范二,并不是针对姐姐。这里头有些事,我不便告诉姐姐,但日后有关我的任何事,范二问到你头上,你都别搭理他。” “成,都听我三妹妹的,”敏玉见她心情好些,才示意桌上还剩了封信,“不打开看看?” “我自己先看,”裴良玉拿起信拆了,见敏玉低头饮茶,才拆了信。 敏玉等了一会儿,才抬起头,好奇的问:“说了什么?” 裴良玉慢悠悠将信收了起来,想了一阵,突然笑出了声:“他说,他死了两任妻子,有一儿一女。后宅有名分的,有四人,俱出身不高。想求娶我,为的是我背后的世家之势,和太后的支持偏爱。若我接受不了,可趁早拒了。” “这……”敏玉被这话惊得不知该如何开口,“太子真乃一奇人也。” “他将坏处说尽,却也不是没提好处,”裴良玉拿着信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二姐姐要再坐坐,还是同我一道见娘去?” “话说到一半就走,再没你这样吊人胃口的了,”敏玉说着,与裴良玉一道起身,“你去和二婶说话,我自然也要寻我娘说话去。” 两人一同出门,裴良玉亲送了敏玉到回廊下,才回转,进了李夫人房里。 “不是说你二姐寻你去了?怎么撇下客人到我这里来了,”李夫人正在看丫鬟新做的针线,瞧见裴良玉进门,自然先紧着女儿。 “我有事要同娘说,二姐自然也找她娘说话去了,”裴良玉一摆手,屋里的丫鬟鱼贯而出,裴良玉才同李夫人道,“娘,若是皇后娘娘使人来问,你意思意思,就替我应了吧。” “不是才说要好好想想,怎么就应了,”李夫人坐直了身子,紧紧盯着裴良玉,大有裴良玉不说出个子丑寅卯,她就不依的架势。 “这是其一,”裴良玉将信推到了李夫人面前,等她拿起看时,又继续道,“方才范二假借郡主的名义给我送了东西过来。” “范二?”李夫人有些恼了,“看来他是个不到黄河心不死的。” “我没要,让红云退给郡主了,”裴良玉补了一句,“我特别交代了,一定要亲手交到郡主手上,不许让汾阳王府的任何人经手。” 李夫人闻言点了点头:“正该如此。” “娘觉得,这件事,是范二自己为之,还是有什么人点头?”裴良玉心里有些拿不准,她其实是有些怀疑汾阳王妃。 也别提什么汾阳王妃在知道此事时,言辞激烈的反对,只光汾阳王妃平日爱子如命,又有那日宫门前试探性的想她再做儿媳的话,就足够裴良玉不信任她了。 一想到汾阳王妃,裴良玉就无端有种止不住的焦躁,总疑心汾阳王妃是不是又在谋划着什么见不得人的想法,反正她舍得下面皮,也狠得下心肠。 李夫人听了裴良玉的话,也心有疑虑,只是没先开口,而是拆了太子送来的信。 信上一条条列了许多坏处,却也有几样好处。归纳到一处,便是裴良玉做了太子妃,自然可以享受太子妃这个名分带来的一切附带好处,而裴良玉除了跪天跪地跪父母祖宗,便不需再给旁人下跪磕头。 这磕不磕头还是次要的,太子妃的身份摆在那里,便有许多牛鬼蛇神,都近不得身,再多针对裴良玉的算计,也得自己掂量掂量够不够格。 看到这里,李夫人还能不明白裴良玉为什么现在就应了?精心挑上一挑,或许还有不错的世家姻缘,但裴良玉的先天条件摆在这里,汾阳王府就是个绕不过去的槛。 做太子妃,本是诸多选择中的一个,但它有一个别的世家做不到的好处,那就是对汾阳王府的压制。如今所有需要犯愁的汾阳王妃、二郎君,便都不再是问题。 “不管是不是有人点头,这件事必须到此为止,”李夫人道,“你的意思,娘明白了,只是这婚事,不是咱们一房之事,还得和告诉你祖父祖母知道。” “女儿省得,”裴良玉想了想道,“等祖父祖母同意,女儿也想送这么一封信出去,娘觉得如何?” “倒也不是不可,”李夫人想了想,“不如再迟些,上赶着的,总容易叫人看轻,你得稳得住才行。” * 李夫人在家中教导女儿,红云也到了汾阳王府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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