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应该好好听府医的话,按时涂药,要不要让卫川提醒……” 在这种时候虞栖枝的话变得意外的多,裴璟眸色沉了下,伸手捂住她的嘴唇,又将人翻了个面。 虞栖枝的体力很差,到后来也就呜呜咽咽说不出什么话来,他手背上都是她零零碎碎的咬痕。 裴璟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自己的手背,再看一眼身旁熟睡过去的虞栖枝。 她的睡相很差,几乎把被褥都卷去她自己那边。脑袋枕在他胸前,呼吸轻浅,大半个身子都蹭着他的臂弯。 裴璟知道,他动一下,她就会醒。他皱了皱眉,很不习惯这种姿势,想要把手抽出来,再将人推开。 却忽然想到虞栖枝方才絮絮叨叨的那道伤痕。 半月前骊山行宫有一场行刺,对方扮作太子的人,想要行刺皇帝。 一场拙劣的扮演与栽赃。但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年轻的太子。太子百口莫辩,被暂时扣押在东宫。 昌宁侯府与裴璟,作为与太子有千丝万缕关联的一方,被皇帝适时地推出来,以表示对太子的信任,安抚臣心,并要裴璟找出幕后真凶。 事发当时,裴璟及时劈开了射向皇帝的那支箭,活捉了一个刺客,连夜将人送进大理寺受审。事出危急,没来得及处理自己额上的伤口。 行宫的那一场混乱过后,所有人关心的都是皇帝陛下的安危,关心太子的冤情,和侯府的前路。 只有虞栖枝,见到他以后她哭了,问他痛不痛。 裴璟闭了闭眼,忍下了想要将人推开的冲动。 …… 虞栖枝再醒来时,天光大亮,枕畔已空。 她这两年确实有梦魇的毛病,到了冬天尤甚。 昨夜一夜无梦,虞栖枝缓了缓神,向外看去,裴璟倒是还没走,他已经穿好了他那一身公服,侧身倚在桌案旁,熹微的晨光勾勒出他挺拔修长的身形,瞧着衣冠楚楚。 大约是知道她醒了,也知道她在看他,裴璟微微侧过头,冷冷瞥她一眼,视线又落回手中那两张薄纸,神情不是太好。 虞栖枝人还没完全清醒,暂时没心情揣摩裴璟神色背后的含义。 她望着他的侧脸发了一会呆,觉得喉间干渴,起身给自己倒水。 刚拿起茶盏,手腕被裴璟牢牢捏住。 他将手中信纸在虞栖枝面前轻轻抖了一下,冷淡发问: “故意让我看到的?” 虞栖枝认出裴璟手中信纸是虞家给她寄来的家信。 信件原本被虞栖枝大喇喇地压在桌案上的茶壶下,只要长眼睛就能看见。 虞栖枝没有立刻答话,裴璟看了她两眼。 他回忆了下信件上的内容,唇角勾起一点讥讽的弧度。 虞栖枝家中门第与侯府相比,差得太远,她家中还有一些很烦人的亲戚,或者说,行事实在很不堪。 信纸的第一页是虞栖枝的嫡妹代笔,先是阴阳怪气地嘲讽了虞栖枝几句。然后切入正题,说是虞家长兄在赌坊闹事被扣押在班房,她们母亲刘氏的意思,是要虞栖枝给裴璟吹些枕头风,好让人早点放出来。 第二张信纸的笔迹换了个人,字迹笨拙潦草,大约说了些有关虞栖枝姨娘的病情的事。从信纸折叠的痕迹来看,这张纸像是被人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回,还有被茶水打湿的痕迹。 信的落款在几日前,信中提到的,虞家兄长的事,虞栖枝未曾向裴璟提过半个字。 虞栖枝听了裴璟的问话,神情惺忪,反应了一会裴璟这话背后的含义,才摇头否认: “没有。他们不配。” 他漆黑的眼瞳向她看过来,出于做事的习惯,裴璟的目光总是带了点冷和审视,像是要透过她的眼底,看穿她真实的意图和想法。 “你就不担心你姨娘?”他问。 裴璟是有一点疑心病的,这一点虞栖枝知晓。 大概是他身边想要接近他的人太多,他总习惯先质疑别人背后的动机与目的。 “姨娘的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虞栖枝眼睫轻轻颤了颤:“更何况,自从嫁给你以后,他们就不敢对我姨娘怎么样了。” 裴璟闻言眉眼冷下几分,但也没再追问下去。 “今天是去安和堂请安的日子,你能不能早点回来?”虞栖枝仰起脸看他,眼神中带了点期盼。 裴璟淡淡瞥她一眼。 虞栖枝的心思太浅,心中想着什么都摆在明面上。 侯府的老祖宗,也就是裴璟的祖母,不喜虞栖枝的出身,她每次去安和堂,都会被明里暗里地立规矩磋磨一番。 若是裴璟在侯府,她便可以找借口早些溜出来。 这些事,裴璟都知道,但是他懒得管,或者说,不太在乎。 他伸手揉了下虞栖枝细软的发丝,随口道:“有事找赵叔,或者卫川。” 言下之意就是,让虞栖枝不管有事没事,都少去烦他。 “嗯。我记下了。” 虞栖枝显然是把裴璟的敷衍当成了关心,她眼角弯弯,点了点头,脸颊侧边也顺着动作轻轻蹭过裴璟的手腕。 是很有些孩子气的举动。 裴璟收回手,皱皱眉。虞栖枝有时候似乎是有点听不懂人话的。 “世子,车马已备好。” 屋外,随从卫川的声音响起。 裴璟简短地应了,随即就有仆从在屋外打起门帘。 外头天寒,虞栖枝被冷风一激,别过脑袋,掩唇咳嗽一声。 裴璟回头看她一眼。 “我没事,就是前几天有些受凉了。”注意到裴璟的视线,虞栖枝轻声解释。 “晚点让府医来给你看看。”裴璟道。 虞栖枝轻轻点头,又恋恋不舍地抱住他,面颊在裴璟怀中蹭了蹭。 见此一幕,卫川熟练地别开视线,院外的仆从也都低下头。 虞栖枝对世子的依恋与爱慕,所有人都有目共睹,也都早已习以为常了。 裴璟出门很早,离去安和堂给老祖宗请安的时辰还有段空余。裴璟走后,虞栖枝也没什么困意了,便喊来婢女为她梳妆。 得了示意,虞栖枝的贴身婢女芳儿避着人,端来一碗黑漆漆的药汁。
第2章 “夫人快趁热喝了吧。” 芳儿在洛县时就跟着虞栖枝,她年纪小,胆子也小,放下药汁,她紧张地直搓手,小声道:“过会儿还要把药渣处理了。” 每次虞栖枝与世子同房过后,总是要喝一碗补药的。 但也只有虞栖枝与贴身婢女芳儿知道,这药并非补药,而是避子汤。 芳儿自从来到侯府,就格外害怕不苟言笑的世子。她总觉得,自家小姐在偷偷喝避子汤的事若是被世子发现了,她这个送汤的小婢女也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没事的。”虞栖枝失笑。 芳儿的紧张纯属多余,事实上,裴璟根本不会在意她平日里做些什么,世子院中的人也根本不会对她们有什么关注。 …… 虞栖枝到安和堂已经算早的,郑氏却比她更早,正在同厅堂上首处的老祖宗说着什么,把老祖宗给逗笑了。 郑氏的丈夫是裴璟的庶兄,常年修道不着家。郑氏有幼子傍身,又是八面玲珑的性子,把老祖宗伺候舒坦了,在侯府的日子便过得也很是舒心。 虞栖枝并不是郑氏那般左右逢源的性子,也陪着笑笑,给老祖宗请过安后,便很自觉地走去书案前,为老祖宗抄经。 “弟妹来了。”郑氏笑着向虞栖枝打完招呼,吩咐自己的丫鬟去给虞栖枝伺候笔墨。 在安和堂抄经是个辛苦活,一抄就是一个整日,为表虔诚,还是站着抄的,几乎没什么停歇。 一整日下来,手酸腿也酸,郑氏试过一次就不想再试第二次了。这种活儿,还是留给虞栖枝吧。 “多谢嫂子。”虞栖枝朝她抿唇笑笑。 虞栖枝怕冷,在屋里脱下氅衣,内里也穿得厚实,要提笔写字,她微微卷起袖口,显出纤瘦修长手腕。 “你我妯娌之间客气些什么。” 郑氏面上也笑。 虞栖枝也就字写得漂亮些,人长得漂亮一些。平时在她与老祖宗面前,虞栖枝就像个锯了嘴的葫芦,半天憋不出什么话的。 不过这样也好,虞栖枝的呆板才能显出她的周全伶俐,若是来个会来事的弟妹,就显不出这种效果了。 老祖宗听了郑氏与虞栖枝之间的对话,也将目光放到虞栖枝身上。 她对虞栖枝这个孙媳是很不满意的,但无奈裴璟主意太大,娶也娶了,老祖宗的态度也从最开始的极度不满,逐渐转变到现如今的无话可说。 裴璟对长辈有隔阂,她便也只能将期望寄托于下一代。 对于虞栖枝,老祖宗的话题绕来绕去都只会绕到催生孩子上面去。 虞栖枝听了老祖宗话里话外的催促,停下笔,面有愧色,低头道: “清延他…还不打算要孩子。” 清延是裴璟的字,虞栖枝在外头这般称呼自己的夫君,还是略显生分了。老祖宗与郑氏几乎可以想象得出,虞栖枝在裴璟面前那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虞栖枝的性情其实很乖巧,对裴璟恋慕也深,裴璟说一,虞栖枝是肯定不敢说二的。 “你就是太柔弱了!得有点自己的主意。”老祖宗恨铁不成钢。虞栖枝听从夫君的话没错,但也不能事事都顺着。 裴璟的庶兄与郑氏的孩子如今都六岁了,年纪都快赶上府中的三小姐,裴璟却还不抓点紧。 侯府长公子出身尴尬,不好入仕,现下老侯爷退隐,裴璟又被圣上提拔,侯府的明日还是得看裴璟。 “绵延子嗣也是正妻的责任,璟儿那边你要多规劝。” 夫妻俩关起门来过日子,老祖宗的手也伸不到这么长,只能干着急。 虞栖枝乖巧应下:“孙媳省的。” 瞧她那副样子就是没听进去。老祖宗听得直皱眉。 虞栖枝小门小户的出身,好拿捏是一方面,但就是母家太弱,在夫君面前,便拿不出一个正妻该有的派头。 老祖宗还欲再数落虞栖枝几句,恰好郑氏的幼子与三小姐下了族学,也来安和堂请安,老祖宗这才压下不提。 “今天在学堂里,小姑姑又被先生责罚了。” 刚踏进门,郑氏幼子裴冀便将三小姐的被罚的糗事大声宣扬。 都说隔辈亲,老祖宗与这个玄孙隔了几辈,自然越看越亲,郑氏也很宠这个小儿子,便逐渐养成了裴冀无法无天的性子。 “怎么能这么说你小姑姑?对待长辈要有礼貌。” 面对裴冀的言行,郑氏嘴上制止,举止依旧宠溺。 三小姐裴幼凝倒是没说什么,只低垂着脑袋,瞧着愈发木讷了。 裴幼凝与裴璟是亲兄妹,虞栖枝想不通,怎么裴璟那么高傲自大的性子,妹妹的性子倒如此木讷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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