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川得了裴璟临走时示意,他将身上披风解下,裹在同样浑身湿透了的虞栖枝身上。 见裴璟竟走得头也不回。目睹这一切的周围人,神色难免有些讶异。 他的夫人虞栖枝,就这么被撇下了? 这不就恰恰印证了,在裴璟心中,姜罗衣的重要程度么。 围观之人心中有了猜测,看来,之前裴璟把虞栖枝当姜罗衣替身的传闻,果然是真的。 思及方才姜罗衣一口咬定虞栖枝害她落水的言论,人群中不住有人窃窃私语。 “听说当初是她使了下作手段,裴世子逼不得已才会娶她的。”人声高傲中透着隐隐不屑。 “肯定是了,不然她一个七品小吏之女,如何攀得上昌宁侯府那样的门第。” “有什么用,如今人姜罗衣回来了,她不就立刻被撇下了?心机如此深,居然还想着谋害正主呢。” “姜罗衣孤儿寡母的,现下又出了这遭事,或许裴世子会将人接回府中呢,也全了一桩美名。” “嘘,少说点吧,人家听着呢。” 说小话的那几人仗着此地在郊外,并不在国公府内,议论之声便也放肆了些,在场之人几乎都听见了。 “夫人,我带你回府吧。”卫川上前向虞栖枝道。 虞栖枝对周围人的议论浑然不觉。 她发觉自己身上的那张纸条不见了。 应当是方才落水时,被水冲走的。 封青凌还在世的痕迹,好像一场梦,一场雪。梦醒,雪融化,就什么都没有了。 虞栖枝若有所失的神情,落在旁人眼中,便又是另外一种可怜巴巴的失魂落魄。 有人虽瞧不上虞栖枝,但虞栖枝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夫君抛下,夫君还抱着另外一名女子走了。 好像,也是挺可怜的…… 方才那几人在旁人的视线下,也悻悻闭了嘴。 …… 虞栖枝回府的时候还好好的,谁料到了夜里,人就忽然起了热。 天色昏暗,芳儿在里屋守着虞栖枝,一旁预备着温水,铜盆边搭着给虞栖枝擦汗散热的汗巾。 “我来吧。” 男人低沉嗓音在芳儿耳边响起。 芳儿吓一跳,又见眼前裴璟示意她不要出声。 芳儿会意,悄没声地掩门出去了。 虞栖枝在床榻上闭眼睡着,面颊烧起一片红晕,娇美的双唇此时也有了血色,只是沾了病容。瞧着脆弱,又有些可怜。 她眉头轻轻蹙着,想是发热颇为难受。裴璟在榻边坐下,将铜盆边的汗巾在温水里沾湿了,又拧干些许,想要替虞栖枝擦拭额上肌肤退热。 只是他指尖触上虞栖枝脸侧的那一刻,榻上的人仿佛有所戒备一般,就这么立刻醒转过来。 虞栖枝双眼眼睫轻颤了颤,她很快将脸侧过,避开他动作。 明显是抗拒的举动。 裴璟手上动作一顿,调转方向,将汗巾放回铜盆。 “夜里喝过药了,还难受吗?”他问。 虞栖枝缓了缓神,她坐起身,腰板坐很直。 她理了下思绪,缓缓开口:“世子,今日在湖边……” “姜罗衣同我说,世子曾经求娶过她。”她语气平静,只是音色带些病中的低弱。 “今日之事,只是一场意外。”裴璟眉眼微沉。 男人嗓音清淡,轻轻松松便将姜罗衣落水这件事定了性。 但她想说的明明不是这个。 虞栖枝见裴璟刻意绕过她的话不提,心中也升起一点烦躁。 “是我将她推下水的。”想起姜罗衣被救上岸后的说辞,虞栖枝索性这么说了。 裴璟看她一眼,继而道:“你不是这种人。” “不要闹了。” 裴璟认定虞栖枝又在使小性子。 他伸手去握虞栖枝的手,只触到她掌心温热,虞栖枝就缩回了手。 裴璟敛眉。他压下语气中的不耐,解释道:“姜罗衣,她有喘症。” 姜罗衣的喘症是她自小就带的,也因此,她身边的人自小都对她多有顾及,惟恐她突然喘症病发一命呜呼。 今日医师也下断定,姜罗衣落水后受了刺激,若是耽搁久些,恐要心脉受损,危及性命。 而裴璟现在需要姜罗衣活着。 他深吸一口气,作了让步:“你想要什么,我补给你。” 虞栖枝沉默了一会:“那世子将她接入府中照料吧。” 裴璟眼底划过一丝讶异,他皱了下眉:“你说什么?” “姜罗衣如今不幸丧夫,世子与她既余情未断,为何不将他们孤儿寡母接入府中,两全其美?” 虞栖枝料想裴璟应当不至于听不清话,但她还是极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虞栖枝,你到底什么意思?”裴璟的嗓音彻底冷沉下来。 虞栖枝还有些热意未退,她说得有些累了,人也有点昏沉。 她不明白,为何她说得这样清楚,裴璟还要问她是什么意思。 “世子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休妻,还是和离,我都可以,不会纠缠。”她道。
第21章 休妻、和离。 裴璟心中升腾起一点久违的烦躁。 “这些话,说多了就没意思了。”他眉眼渐冷,音色也变得凉薄。 虞栖枝,她离了他,能去哪里?裴璟不以为然,心底冷嗤。 回她那个娘家吗?那个随时预备着将她送到别人床上的,给她父亲铺路的娘家? 还是,她要出去自己讨生活? 虞栖枝虽不是奢侈骄纵的人,但也是受婢女服侍惯了的。 她能吃得了那种苦? “使性子也该有个限度。” 裴璟看着她道:“我说过,我会补偿你。” “世子,话我都已经说明白了,”虞栖枝心累,身子也有些疲惫:“我没在使性子。我真的累了,想睡了。” 虞栖枝这么说着,重新背对着他躺了下来,面朝床榻里侧,没再看他一眼。 裴璟顿了下,抿紧唇,望向虞栖枝纤柔瘦削的背影。 暖黄烛火晕出虞栖枝肩膀、发梢处的柔柔光影。 然而她背对他,背影满是冷淡与回避。 裴璟等了一会,虞栖枝却只是安静地沉默,不知是真睡着了,还是执拗于闹脾气不想理睬他。 男人骨节分明的长指在锦被上沉默收拢、攥紧,积攒的耐心也在她的冷淡之下彻底用尽。 “虞栖枝,你好好想一想我说的话。” 最终也只是冷冷丢下这一句话,然后起身走了。 虞栖枝听着厢房门开了又关的声响,很快沉沉睡了过去。 …… 虞栖枝那日在湖边只是受了凉,歇了几日不再发热了,也便好了。 只是,她却迟迟没有等到裴璟同她和离,或是要将她休弃之举。 世子院中的下人也依旧待她如常。 虞栖枝以为,那日她同裴璟,已经将话说得很明白。 这日,靳家两兄弟前来府中拜访。 圣上召见靳家两名少将军的日子已近,就定在不久后的新春宫宴上。 圣意已决,靳家的两名少将军,靳越与靳衡之中,左右有一个人是要留在京中的。 面对裴璟,靳家的人也无须再去避嫌。 靳衡多年不见裴璟,见面二话不说,先拉着裴璟去比试了一套刀法。 “二哥的身法,越发精进了。” 靳衡归刀入鞘,调整气息后,笑着朝裴璟道。 裴璟年少时就拜他们的大哥靳程为师傅,与他和靳越相处也如兄弟一般。裴璟年纪比靳越稍长一岁,靳衡便也称他一句二哥。 眼前的裴璟面不改色,连一丝薄汗也无:“你也不错。” 靳衡得了夸赞,朗笑着拉裴璟进书房说话。 靳越还等在书房中,裴璟与靳家兄弟二人叙旧,只是言谈之间滴水不漏,连一点圣意的口风都没透露。 裴璟这儿套不出话,靳衡倒是很能理解,也并不在意。 靳越的眉眼间却逐渐染上一点阴翳之色。 靳越自小就与裴璟不太对付,如今世事多变迁,人心也更为易变。 靳越心中不太爽利,更是有意找茬。 他目光恰好扫过裴璟因方才和靳衡比试,而微微捋起的袖口。 裴璟腕间有处尚未好完全的,引人浮想联翩的秀气齿痕。 靳越拢了拢眉头,他很快就联想起,最近关于裴璟的新婚妻子,与姜罗衣的那些传闻。 既然裴璟这里行不通,靳越重新挑起了个话题。 “指挥使的新婚妻子……” 靳越神色意味深长,明显不怀好意问: “我们的这位嫂嫂,究竟是何等美人,才让裴指挥使藏得这么严实,也让弟兄们见见?” 裴璟瞥他一眼,神情没什么变化。 虞栖枝…… 他指节在身侧轻扣了扣。不由想起前些日子,虞栖枝向他发的那一通脾气。 这几日他有意冷着虞栖枝。他自觉已做够了让步,虞栖枝的那一番咄咄逼人实在太过无理取闹。 却在方才听靳越提及虞栖枝时,他脑海中居然抑制不住般浮现出她的一笑,一颦。 裴璟心底冷笑。 等她自己想通了再说。 …… 另一边,虞栖枝穿过游廊,来到裴璟书房门前。 她本想与裴璟单独谈谈和离之事,却在门前见到一名脸生的小厮手中捧着茶壶等在外头。 虞栖枝反应过来,想是裴璟书房中有客人,便也只能等人空下来再说。 她转身要走,身后那名小厮却出言喊住了她。 “这位姐姐,求姐姐帮我一忙,给我家少将军的这茶,送进裴世子的书房,可好?” 虞栖枝才回头,手中就被塞了个茶壶。 靳衡方才与裴璟练完刀喊口渴,靳衡作为武将在边关大大咧咧惯了,随意便让自己的随从取些水来,那名小厮却发憷了,杵在书房外头不敢进去。 裴璟的书房周围不喜太多人伺候,院子里通常确实是见不到什么人的。 初见虞栖枝,那小厮便下意识以为虞栖枝是裴世子的房里人,他长在边关,不太懂皇城那一套规矩,只觉自己贸贸然进书房不太好。 世子这院中就虞栖枝一名女子,既然她能够随意出入,那她应当可以进去。 虞栖枝被小厮千恩万谢地催促着往前走了两步,她回过神,要将手中茶壶交还给小厮,回绝道:“我不是……” 却听见书房内隐约传出几人的谈话声—— “我们的这位嫂嫂,究竟是何等美人,才让裴指挥使藏得这么严实,也让弟兄们见见?” 虞栖枝在门外蹙了下眉。 方才陌生男人的说话声,话中提到的人,应当是她? 书房内静了数息,然后裴璟低沉带点冷淡的音色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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