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胡说,”王萍努着嘴说,“我还不知道未来的夫婿在哪儿呢。” “你不是相中了崔家表兄?我听七殿下提起过他,还夸他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呢。” 不提崔涣还好,一提崔涣,王萍的脸立刻垮了,吸吸鼻子,眼睛也红了,紧抿着嘴角不说话。 瞧她这样子,苏宝珠便知道,自己离开这段时间王家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俩估计成不了了。 但王萍不愿意说,自己也不好刨根问底,只低低劝慰着。 正说着话,门帘一掀,吉祥急匆匆进来,看着王萍欲言又止。 王萍知道她主仆二人定有体己话要说,随便指了个借口告辞了。 苏宝珠微微蹙眉,“什么事这么着急?萍妹妹还在,你就急急冲进来。” “姑娘,”吉祥深吸口气,凑上前压低声音道,“凤娘一家死了……” “什么?!”苏宝珠大惊失色,“怎么会?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死的?” 吉祥答道:“就在姑娘回来前几天,听说是家里失火,一家全烧死了,官府也是按意外失火结案的。不过进宝打听出来的消息和官府的不一样。” 她的声音更低了,“那天晚上镇子进了一队官兵,是他们杀的人。” 官兵闯到镇子杀一户平民?太匪夷所思了,凤娘他们又没有惹到什么权贵恶霸…… 苏宝珠心猛然颤抖了下,失声叫道:“是吴王!” 除了吴王,不会有人下此毒手,也只有吴王,才能叫官府闭嘴。 不期然间,裴禛的脸出现在眼前,自己的父亲杀死自己的母亲,这于他,会是怎样的冲击? 虽然他口口声声抱怨着凤娘,嫌弃着那两个弟弟妹妹,可他对他们还是有情感在的。 不知道为什么,苏宝珠能感觉到,裴禛深埋心底的,对亲情的留恋和渴望。 一阵窒息般的疼突然从心底冲抵上来,她禁不住佝偻起身子,捂住心口,大口大口的喘息。 “姑娘!”吉祥惊呼一声,急忙给她揉心窝,“是不是蛊虫又发作了?” 苏宝珠摇摇头,裴禛给他自己种了另一只情蛊,这感觉,大约是受裴禛影响吧。 她闭上眼睛,努力把裴禛的面孔赶出脑海,转而想着和李蕴玉的一点一滴,慢慢的,疼痛感消失了。 不由叹息一声,这恼人的蛊虫,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从她身体里出去! “过几天,咱们去祭奠下凤娘一家,裴禛虽可恶,凤娘却不曾害我。”苏宝珠仰面躺倒,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在姐姐妹妹们各自的烦恼中,迎来了新的一年。 - 荆州的除夕也来临了。 本是阖家团圆、喜气洋洋的日子,吴王世子的院子却分外的冷清。 裴禛独坐着,面前放着三杯酒,他拿起其中一杯,碰了碰另外两杯,“娘,娘子,岁岁平安,如意安康。” 说罢,一饮而尽。 子时了,院外噼里啪啦的鞭炮响得不分个,烟花炮竹一声接一声的响,光亮照进屋子,明暗之间,他脸颊的伤疤愈发可怖了。 白瑛瑛悄无声息摸进来,“世子,去往南诏的人回来了。” “东西拿到没有?” “拿是拿到了,世子确定要做?” 裴禛笑笑,“为什么不做?要玩,就玩个大的。”
第68章 因昌平帝龙体抱恙,便取消了元正日的大朝会,只和几个皇子后妃办了场家宴。 他无法起身,无法言语,饮不得酒吃不得珍馐,皇子公主们也是各有心事,沉默寡言,这个团圆饭吃得是冷冷清清,沉闷无比,不过应景儿而已。 宫里这样,宫外自然不会没眼色的大肆庆祝,连鞭炮烟火都比往年少了大半。 昌平二十一年的春天,便踏着满城的风雪,悄无声息地来了。 公主出嫁是今年的头一桩大事,出了正月十五,宫里就开始操办出嫁事宜,循着旧例,虽紧张琐碎,却不忙乱。 吴王为表诚意,令世子率队亲迎。 - “他还敢来长安?”提起裴禛,吉祥就恨得咬牙,“当时殿下就不该轻易放过他,这回可好,他大摇大摆又来了,咱们还要躲着他。” 苏宝珠笑道:“不用怕,殿下说了,裴禛一进长安,就有人盯着他,断不会叫他胡来。” 其实起初她心底也有点打怵,可长安今非昔比,李蕴玉已代皇帝处理朝政,虽无太子的称号,实权却是握在手里的,他既然说不用怕,那就不用怕。 见今日天气不错,苏宝珠便想着上街逛逛,看看今春时兴的布料花色。 安阳公主二月十六出嫁,现今刚过二月二龙抬头,想那裴禛也不会来这样早,吉祥把这事丢下,高高兴兴陪着姑娘出了门。 早春二月,护城河的水已经回暖,岸边新藓上绿,柳丝如云,一大片一大片的杏花发狂似的向天边泼洒而去,在明媚的春光下,显出无限的生机与活力。 漫步河边,和风柔柔从脸上拂过,花香侵入心扉,别提多惬意了! 吉祥指着前面一处草棚屋道:“那边有个茶棚子,姑娘走了这大半日,也该歇歇了。” 从西市逛到东市,逛街买东西的时候不觉得累,想买的都买完了,疲惫感不知打哪儿就冒了上来。 苏宝珠活动下发酸的脚腕子,扶着吉祥坐到靠边的桌旁,刚唤了声店家,不妨眼光瞥见邻座的人,脸色立时大变。 吉祥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浑身猝然紧绷,“裴禛!” 茶棚子临近闹市,南来北往的商贩很多,人们三五成群围坐,大声议论着货色价钱,交流各种生意经,喧哗得不得了。 裴禛一人独坐,此时阳光正好,几束光线透过草棚顶的缝隙投在他身上,明明是灿灿的暖阳,苏宝珠却觉得一股淡淡的孤寂笼罩着他,连日色也变得暗淡了。 苏宝珠看着他,一股复杂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恨意、惧怕、戒备、怜悯,或许还混着点别的,一时间搅得她脑子乱糟糟的,只觉心里堵得难受,憋闷异常。 “客官!”店家端着托盘笑容满面过来,“您要的两碗冷淘齐了,早春吃冷淘的可不多见,现今没有青槐嫩叶子,只能用甘菊苗代替,味道是不差的。客官慢用。” 裴禛扔了两片金叶子给他,抬眼看向苏宝珠,“陪我吃碗冷淘吧。” 这样巧,巧得就像是特地在这里等她! 苏宝珠反问道:“你跟踪我?” 裴禛拿起醋汁子,“要不要加点醋?” 这人总是这样自说自话,一点听不进别的声音。 有上次的教训在,苏宝珠不欲与他多言,给吉祥使了个眼色,俩人站起来就要走。 “我只是想让你陪我吃碗冷淘,旁的什么也不做。”裴禛的声音发闷,带着一点点乞求的意味,几乎让苏宝珠以为自己听错了。 苏宝珠不由回头望过来。 裴禛仰着头,定定看着她,目光凄然又缠绵,带着点滴的依恋和希翼,好像在述说着什么。待苏宝珠仔细再看,却是半点情绪也没有,只剩一片沉寂的冰河。 苏宝珠摇摇头,她还是没有勇气和他坐在一起,哪怕周围人很多,哪怕附近藏着苏家的护院和李蕴玉派来的暗卫。 她不想再冒第二次险了。 “等等。”裴禛扔过来一个小白瓷瓶,“我要娶亲了,这是送你的最后一样东西,回家再看。当然,你扔了也可以。” 苏宝珠晃晃小瓷瓶,“里面装的什么?” 裴禛低头专心吃着冷淘,不再说话,也没有再看她。 苏宝珠转身走了。 她不知道,当她转身的刹那,裴禛捂住了心口,嘴角渗出一丝血。 - 回去的路上,吉祥劝姑娘把那小瓶扔了,“裴禛坏得很,谁知道他又憋什么坏招害姑娘。” 苏宝珠犹豫半晌,还是没扔。 现在不是吃冷淘的季节,裴禛是想他的母亲了吧,他这个人又疯又狠,却不会在缅怀他母亲的时候做坏事。 而且,裴禛极其骄傲,他要杀人害人,不会偷偷摸摸的,他会堂而皇之告诉你,然后边笑,边欣赏你的惊恐和无助。 苏宝珠长长叹出口浊气,拔出小瓷瓶瓶塞。 淡淡的铁锈味在车厢里弥散开来,苏宝珠一怔,凑到瓶子口闻了闻,失声叫道:“是血!” 吉祥又惊又疑,“好端端他给姑娘血干嘛?莫不是又想给姑娘下毒?” 马车摇摇晃晃,车铃丁丁当当,外面人声嘈杂,车厢里安静得空气都停止了流淌。 苏宝珠呆呆看着手里的小瓷瓶,没由来的,心头又开始一阵阵的绞痛。 “或许,或许……”过了好一阵,苏宝珠才把满腔的酸热苦涩压了下去,“或许是他的心头血。” 吉祥惊讶得半天才回过神,“裴禛的心头血!他、他……难道他肯放过姑娘了?为什么啊,因为要和安阳公主成亲?” 话音刚落,她立刻就否定了自己,“不可能,他们的婚事早就定了,他就是为尚公主来的长安,绝对不会因此放姑娘一马。” “是不是七殿下的缘故?”吉祥觉得自己脑浆子都要熬干了,“说句大不敬的话,皇上也不知还能熬多久,七殿下上位是板上钉钉的事,裴禛是变相示弱,以表臣服?” 苏宝珠也不明白,困扰她将近两年的蛊毒,几乎要了她的命的蛊毒,裴禛攥在手心里死也不撒手的“纽带”,就这样断掉了。 简单得让她不敢相信。 这不是裴禛的做派,他到底想干什么? 苏宝珠把小瓷瓶收好,疲惫地揉揉额角,“先放着,让我想想到底要不要用。” “何不问问七殿下的意思?”吉祥道。 苏宝珠缓缓摇摇头,“先别告诉他,他对裴禛戒备心比我还大,肯定不让我用,没准还会扔了。” 这次“偶遇”之后,裴禛再也没出现在苏宝珠的面前。 很快,到了二月十六安阳公主出嫁的日子。 昌平帝卧床不起,一应事务都是李蕴玉着人操办的,他和安阳公主交情一般,甚至可以说“不好”,但在这件大事上没有苛待她,嫁妆、排场,都给得足足的。 朱雀大街整条街道都铺设了红毯,禁军们沿街布防,每隔二十丈便是一座扎满繁花红锻的彩棚,两边是锦衣华服按剑挺立的禁卫军,女侍宫娥、宦官侍卫手持天旌地麾、锦幡香柄一队队接连不断。 差不多半个长安城的人都出来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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