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他费了那么大周章,总算见到了丛绿。她和周围的人说说笑笑,手上麻利地干着活。是他在格木、北盛不曾见过的轻松惬意。瞧着模样,似乎还长胖了。 澹台怀瑾每次送菜,厨房都一堆人,几次想与丛绿说话,都寻不着机会。今日,他送菜的时候听厨娘说主子们都出门游玩了,他忙忙追了过来。哪成想对这里不熟悉,迷了路,撞到了云意和云滟跟前。 云滟这姑娘瞧着年纪小,性子却不似表嫂温柔。若是她真去告诉云镝把他抓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澹台怀瑾想得头皮发麻,心里祈祷表嫂可千万得摁住云滟。 “你和丛绿,说说呗。”云滟踢了踢脚上的石头,一双眼睛满是好奇。 云意朝澹台怀瑾使眼色,让他赶紧把云滟的注意力吸引转移。澹台怀瑾只能硬着头皮道:“这个,说来话长。” “哼,你不说,我就告诉哥哥去!”云滟转身就要走。 “哎哎哎,姑奶奶,我说我说。”澹台怀瑾连忙叫住云滟:“我全都说了。” “算你识趣。”云滟咧开嘴笑了。 深谷之中,传来淡淡的花香味,衰草沿着风折身,仿佛也在轻轻地嗅。 等听完澹台怀瑾的诉说,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云滟托腮看着澹台怀瑾,感叹:“你和你表哥真的流着同样的血?为何你脑子里没有军机谋略,只有谈情说爱?” 澹台怀瑾不服:“我们温国帝王仁厚,文有上官丞相安邦,武有瀚海郡王开疆。我随心而活,有什么打紧。” 云意以手为帘,朝远处望了望:“你们看,好像是丛绿寻过来了。” 澹台怀瑾蹭地一声站起来,伸长了脖子看。云滟见他这没出息的模样,噗呲一声笑了:“行,我信你了,看在姐夫帮我忙的份上,我也帮他一个忙。你见了丛绿就赶快走,我们的父亲和大哥都不是吃素的。” “好,好。”澹台怀瑾不错眼地看着深紫棉袄的身影慢慢靠近,然后停住了。 丛绿也发现了他。 云意展颜一笑:“怀瑾,你和丛绿说说体己话,我们先回去。记住别耽搁太久,会暴露。” 澹台怀瑾激动得声音快压不住了:“表嫂,我记住了。” 云意与云滟牵手经过丛绿的时候,丛绿只是眼睛发直,一句话说不出来。云滟点了一句:“两只呆头鹅。”摇着头走了。 回到炙肉的地方,云滟老远就闻到了肉的香味,飞跑过来:“炙好了是么?快给我一串。” 丛露手忙脚乱地翻烤着炙肉,不住往云意身后看:“丛绿姐姐说去找你们,没碰上么?这么多炙肉,奴婢忙不过来。” 云意瞧着铺在地上的席子已经摆着一盘满满的炙肉,便道:“够吃了,丛露,你把炭火灭小一些,待会儿再炙。” 丛露松口气,丛绿姐不在,她真的应付不来。 云滟已经左右开弓,欢欢喜喜地吃起来。欧阳清怡倒了一杯蜜水给她:“吃慢些,小心别噎着。” “怡姐姐,你什么时候买了蜜水啊,这还是刘记的呢,我记得味道。” “嗯,在你没注意的时候买的。”欧阳清怡心虚地看一眼云镝,云镝轻咳一声:“边吃边说话,小心真噎着。” 云意在旁边看得分明,大哥与怡姐姐的眼神,相比之前,更添了几分缠绵。看来,两人好事将近了。再联想山坡上的丛绿与澹台怀瑾,云意心里暖洋洋的。冬季已经到了末尾,很快啊,春天就要来了。 “姐姐,你怎么不过来吃呀,在想什么?” “这就来了。”云意微笑。 她只是,有点想澹台桢了,不知他这时,在做什么呢? 虞国,南都。 巨大的南都舆图挂在墙上,密密麻麻都是标记。澹台桢立在舆图前,手指在两处反复点了点。 司南推门而入,对澹台桢道:“郡王,黎川已经击溃百越蛮族最勇猛的支渡万人军,向南都奔来,最多明日,就能与郡王对康王那厮进行合围。” “甚好。”澹台桢道:“康王那边占着毗邻南都的青阳城,我们两下合围,他就如瓮中之鳖,任我们拿捏。” 司南忧心道:“不过,听谢昌说,黎川与支渡大战,受了伤,不知可否承受得了急行军。” 人在战场上,小伤都不当回事,司南这么特特地说出来,黎川这伤不轻啊。 澹台桢沉吟:“若是严重,令黎川原地修整,改由谢昌领兵南下。” “郡王,崔公公来访。” 澹台桢皱眉,拿下度州之后,虞国金太师干脆两手一摊,恭迎温军入南都,一同抗击康王。澹台桢只在入城之日与金太师,小皇帝等人会面,便以专心应战为由谢绝各类宴请。 今日,宫中怎么又来人了? 司南笑道:“今日是虞国小皇帝九岁生辰,所以宫中大摆宴席,郡王,您还是得抽空应付应付。” “让崔公公进来。” 崔公公白面无须,笑得像一朵迎风盛开的菊花:“郡王大安,奴家奉太厚懿旨,请郡王出席陛下的生辰宴,陛下也殷殷期盼,能再睹郡王的风采。” 澹台桢懒得和他废话:“几时?” “今日戌时,请郡王移步清辉殿,与陛下同乐。” “知道了,我回去,你可以复命了。” 崔公公得到了想要的回答,笑得越发拥挤:“那么奴家就不打扰郡王筹谋战局,愿郡王万安。” 等人走后,司南啐了一口:“一群烂人!城郊的难民都饿死多少人了,他们还忙着办生辰宴。我去内务府打听了一下,今年的规制,相比往年,丝毫未减。真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澹台桢默了默,问:“温国那些守城的将领如何了?” “几乎都是兰家撑着。”司南说到这,也不由得含了一丝敬意:“兰家变卖了大部分家财,给守城的将士们发粮晌,要不然,他们就和渡州的士兵一样衣衫褴褛,食不果腹。金太师乐得不用从国库出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我冷眼算着,兰家再怎么家大业大,也快变成空壳了。” 澹台桢没说话,沉默着走出书房。入南都之后,金太师原本要安排他们一行人住在宫中。但是他选择了云家原来的住址,二话不说搬进来。金太师无法,只得连夜清点了几十箱珠宝,送过去。 云家的人走的隐秘,除了最重要的东西,其余的都留下了。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云意生活过的痕迹。 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就是云意的捧雪居。里面长着一株高大的白杏树,树下是石桌,躺椅。澹台桢闭上眼,想象着云意一身樱红纱裙,躺在上面浅眠的模样,片片白杏花瓣落在她的裙角,衣襟,还有——慢慢深吻就会殷红欲滴的唇瓣。 再往里走,是云意的香闺,里面的一墙壁书都搬空了,其余摆设未变。澹台桢走到床边,正打算小憩一会儿,耳尖一动,忽地抬起眸子:“崔琨,进来!” 崔琨吊儿郎当地从门口倒吊下来:“郡王,明州有信件来。” “拿来。”澹台桢眼前一亮。 信件飞来,澹台桢两指夹住,三两下拆信。 云意熟悉的字体扑面而来,上面写着日常作息,所见所闻。特特地提到了澹台怀瑾,说澹台怀瑾暂居在送菜的老李头家,没让他再来云府。丛绿这边看澹台怀瑾情坚心诚,很受感动,约莫是要随他走了。 澹台桢轻笑一声,澹台怀瑾这没出息的小子,还真让他如愿了。即便丛绿愿意,皇叔皇婶那边,还有许多关卡要闯。看在云意的面子上,少不得要帮他一把。 略略盘算,澹台桢继续往下看,却是又一桩事,他那并不熟识的小姨子云滟,请他帮忙保一个人,还画了画像。为此,云滟还改口,称呼他为姐夫了。 行罢,这一声姐夫,十分熨帖,云滟的忙,他帮了。 信到此就结束了,第二张是文令秋的画像。澹台桢不甘心,翻过来细细地看,才在背面折角这里看到了四个小字:思君,忆君。
第93章 第九十三章 冬竹压雪 澹台桢的嘴角扬起弧度:“小云意,今儿就不给你记账了。” 信件细细地收好,揣在怀里与他一同小睡。半个时辰之后,澹台桢唤人进来洗漱更衣。 司南已经收拾齐整,他今天弃了劲装,穿上虞国人的长袖宽袍,显得原本斯文的面皮更为儒秀。 澹台桢忽道:“最近可有人给你说亲?我看你也十九了,是时候考虑考虑成亲的事情。” 司南挠挠头:“还打仗呢,等打完再说。郡王,您看这衣服我是不是穿错了啊,每走一步都像是能踩到袍角,走个路都不舒服,太憋屈了。” 澹台桢挑了挑眉尖:“这才能注意到你是否步调优雅,行止如仪。虞国贵公子往往还会在腰封挂上几枚玲珑环佩,行路以环佩不响不乱为佳。” “天啊,”司南直摇头:“谁想出来的啊,堂堂男人,整得跟小女子似的穷讲究,再加上他们满口的之乎者也,我都头疼。若不是今日要注意各方的动静,我真想偷偷拿个塞子,在他们高谈阔论的时候得个清净。” “国风如此。”澹台桢换上天青色绣淡色墨梅的长袍,他走到云意以前的梳妆台前翻了翻,随意拿了根用旧的梅花木簪戴上。 司南瞧了瞧澹台桢,奇道:“为何郡王穿在身上不违和,还挺好看的。” 话音刚落,外头有人禀告:“郡王,崔公公又来了,在门口候着。” “嘿,生怕郡王不去。”司南不屑地撇撇嘴,看看天色:“这崔公公不会是日晷成精的罢?这么准时。” “走。”澹台桢跨出门外,长袍飘飘,墨梅舒展,竟有一股子流水写意的味道。 司南看了看自己,更憋屈了。他跟上去,走了好几步才适应过来,没再踩到袍角。 崔公公见到澹台桢出来,眼睛笑得不见缝儿:“郡王,您换上我们虞国的衣袍,简直是荣曜秋菊,华茂春松。比起兰公子,也是不遑多让。”说完,崔公公意识到了什么,反手给自己一巴掌:“哟,老奴嘴快,该打!该打!” 澹台桢只看了他一眼,眸中无风亦无波:“此次宴会,兰容与也来?” 崔公公又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帖子已发到兰公子手上,兰公子却没明确出席。为此陛下很不高兴呢。陛下一片好心,知道您和兰公子有些龃龉,所以有心说和。哦,对了,陛下已经为兰公子指婚,那位闺阁秀女,是大学士杨应的女儿,今日宴会啊,她也随父母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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