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意眉间一舒,意态娴雅地福身离开。澹台怀瑾的目光黏在云意的背影上,牛皮糖似的。 “澹台怀瑾!” 澹台怀瑾连忙回神:“那个,表哥,云氏她——” “开口云氏,闭口云氏,你脑子里除了女人还有什么!看来十军棍还是轻了!” “咳咳,表哥,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不耽误你和风使臣谈论正事,我走了。” 说罢,一溜烟跑了,仿佛后面有把刀要砍他。 风信透明人似的在旁边站着看完了戏,一见澹台桢的目光飘来,这才开口:“郡王,按照计划,明日就该启程前往格木雪山,您看——” “一切按照计划行事。” “好的。”风信又问:“那么出发的时辰,是否要推迟一些。” 云氏这么个花肤雪肌,兰姿梅韵的美人住在府中,郡王血气方刚,没准要开荤咯。说来也怪,郡王模样俊美,出身高贵,文武双全,是温国一等一的男儿。北盛倾慕郡王的贵女能排到城外,环肥燕瘦,各有千秋,郡王愣是一个都没看上。二十岁了,仍未尝过床榻之乐。 瀚海郡王,实在是太挑了。 “不必,一切如常。” 风信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原本出发定在辰时,若是郡王今夜温存,以他的体格,不信云氏能早早下榻。看来,郡王还未打算碰云氏。 “某晓得了,这就传令下去。”风信一拱手,走了。 澹台桢望了一眼留白居的方向,昨夜钱副将的话又浮现在耳边。若是想对云阔极尽凌辱,他应当今夜就去将云氏破瓜,随后赏给钱副将他们,最后是留在钱副将身边,还是送进营女、支处,都逃不过磋磨至死的结局。 他与云阔大战三年,拼的你死我活,他手下不少兄弟都死在云阔和云镝手中,明州破城那一日,云阔退守沂州边城,他俘虏了云镝。云镝为了明州百姓,昂扬身躯跪在他面前,四周的手下都在欢呼,而他心中,的确有强者的骄傲和胜者的得意。 借着这股得意,他又提出以云氏之女和亲,令云阔云镝受尽精神上的折磨。 而后三月,随着那份意气平静下来,他看着一封又一封虞国的文书,心中鄙夷。云阔这个镇国将军,苦苦打赢一场一场的硬仗又如何,还是抵不过朝中文臣的算计。他们的小皇帝还不明白,若是没有云家,虞国早就被温国皇叔澹台峪拿下,小皇帝,压根不会有登基的机会。 虞国如今烂的差不多了,可惜温国此时亦是国库空虚,只得暂时接受议和。哼,再等三年,他有把握,立下一统两国的奇功。 这三年间,为保云家不生事端,他需得把云氏扣在手中。 钱副将的话如同烟雾向后退去,雾散之后,却是一身素雅的云氏,笑意盈盈,杏眸微弯。 杏花微雨沾湿衣袖的那种绵腻之感,却又来了。 “郡王爷,郡王爷?” 澹台桢回过神来,见珍娘恭恭敬敬地站在面前,身后是几个捧着食盒的丫头。珍娘行礼道:“郡王爷,午膳的时辰到了,您是在书房用膳,还是去留白居用膳?” “我的晚膳,送去书房罢。”去留白居,两人都不自在。 珍娘并不意外,点了其中一个丫头去留白居,其余的皆往书房去。澹台桢眉间一凝:“她就吃这么点儿?” “云姑娘这段时日一直在路上奔波,大约是累着了,胃口不好。”云娘解释:“午膳还好,早膳就用了小半碗鸡肉粥,就去见郡王了。” 吃得比猫还少,怪不得那么瘦弱,腰不堪一握。澹台桢道:“给她加两道菜,别让她在半路上病倒。格木的雪山女神节,耽搁不得。” 珍娘知晓其重要性,点头称是。 “牛乳糕,八宝汤。”澹台桢将目光从食盒上收回,径直回了书房。珍娘站在原地,目光闪烁。她有种感觉,瀚海郡王对云意姑娘,并不是全然漠视。
第11章 第十一章 青色小帐 珍娘领着小丫头们来到留白居,云意正倚着窗台,看一卷书。窗外是抽芽的梧桐,青绒绒的,与云意的一身青裳白裙十分相宜。 “云姑娘,奴婢拿午膳来了。” 云意惊讶:“珍娘,我没有传那么多菜。” 珍娘笑着回答:“回姑娘话,是郡王见您吃得太少了,叫奴婢给您加两道菜。分别是牛乳糕和八宝汤。” 丛绿上前一步:“把食盒给我罢。” 珍娘对身后的小丫头点点头,小丫头将食盒交给丛绿。 云意笑了笑,问:“珍娘,听你的口音,似乎是南都人。” 珍娘愣了愣,回答:“姑娘说得没错,奴婢是南都人,原本在州牧府上暂住,后来——嗨,郡王看奴婢还算能干,就让奴婢留在府中做事。” 云意点点头:“那么你的家人,也在府中?” 珍娘笑意顿了顿:“他们自然是与奴婢在一处的。姑娘,奴婢后头还有事,先告退了,您好好用膳。” 一时房中只剩云意与丛绿主仆二人,丛绿给云意舀一碗温热的八宝汤:“姑娘,珍娘此人是有什么不妥么?您巴巴地问她的家人。” 云意饮下一口汤水:“她暂居州牧府,应当是州牧的某位亲戚。州牧的亲戚,居然能得澹台桢信任,管理州牧府。要么是与州牧一家结下了不小的怨恨,要么就是家里有人在澹台桢手上。” 丛绿恍然:“她尚年轻,就算有孩子,应当还小呢。奴婢寻个机会,探一探这珍娘的底。” 云意把牛乳糕推向她:“饭菜多,我也吃不完,你坐下一起吃罢。” “姑娘,这不合规矩。” “你陪我来温国,我们就不止是主仆了。今后无人之时,你同我一起用膳,你我姐妹相称。” 丛绿待要再说,云意皱眉:“不听我的话?” “奴婢遵命。”丛绿只得坐下。 两人用完午膳,云意依旧临窗看书。丛绿收拾碗筷,拎着食盒出门。去厨房的半路,丛绿却拐了个弯,往珍娘的居所去。 来的头一天晚上,珍娘就将府中的布局同云意介绍了。因着澹台桢只让黎川司南两名侍卫近身伺候,所以其余的下人们按男女分住内外院。侍女们都居住在靠近外院的一排平房之中,珍娘作为管家,有单独的一间房。 此时正值主子用膳期间,大部分奴婢都不在平房内,四周静悄悄的。丛绿放轻脚步靠近,却忽地听见一声极细极长的娇吟。丛绿屏住呼吸,转头寻着声音的来处,正是与其他房间相隔的单间。 珍娘是受伤了在上药么?怎么觉得这声音有些疼似的。 丛绿一时打不定主意,这时,又传来男子粗粗的喘声:“又不是第一次了,怎么还那么不经事。” 丛绿心头一惊,忙找了个隐秘的地方藏好。心头突突地跳,还是大白天呢,是谁在与珍娘相合,她丈夫? 珍娘似乎是累得很了,声音断断续续:“你如意了,该走了。” “怎么,完事了就翻脸不认人,你别忘了,没有我,你早就被捆在地窖里饿死了。” “我现在不是在还债么?到底要多少次你才肯放过我?” “哼,你在州牧府的差事也是我给你保下的,几次就想打发我?还没还完,我说了算。” 接着,奇怪的声音又响起,听得丛绿面红耳赤。她生怕被人发现,趁两人缠绵,赶紧离开。 走了很远,才拍了拍面颊,从容朝厨房走去。 回到留白居,丛绿将所见所闻都同云意说了,说到后头,面色又红了。 云意沉吟:“看来,是我们所猜的第一种。她是被澹台桢身边的将领所救,那位将领,在澹台桢面前,说话颇有分量。” 丛绿有些后悔:“都怪奴婢胆子小,没等他出来看看他的模样。” 云意摇摇头:“你做得对,谨慎一些比较妥当。” 此后,无风无浪,安然到了第二日。 大队人马等在门口,整装待发。澹台桢一身玄色暗纹常服,黑色缎带束发,越发显得面目沉凝,凛不可侵。他与黎川说完话,恰恰见到云意和丛绿姗姗而来,时辰掐得刚刚好。 云意今日穿了一套湖蓝绣流云纹的襦裙,带着面纱。头上是单螺髻,用珍珠发簪固定,素净之下衬得一双眼眸清凌而富有神采。澹台桢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眼眸上。云意规矩地朝澹台桢行礼:“郡王殿下,久等了。” “恰好辰时,不算晚。”澹台桢仗着身高,很清晰地看到她浓密的睫毛,仿佛黑蝴蝶的翅膀。睫毛之下,不知她的清灵双眸藏着些什么情绪。 云意再次福身,目不斜视地登上马车,没有抬眸看他,亦无一句多余的话。 澹台桢的嘴角拉下来,一抖缰绳:“出发!” 正要开拨,珍娘忽地奔出来:“郡王且慢,珍娘有个请求。” 瀚海郡王不耐地开口:“你说。” “云姑娘身边只有丛绿一个丫头,着实少了些,奴婢请求郡王让奴婢随侍云姑娘左右,陪云姑娘一同去北盛。” 这下云意都惊讶了,抬起车帘,望向珍娘:“珍娘,你怎么了?” 澹台桢走后,这州牧府就会留给新上任的地方官员,珍娘一个伺候过郡王的人,应当不会有人为难,为何巴巴地咬跟着云意?除非—— 珍娘手指在袖中绞了又绞,跪下道:“云姑娘,奴婢仰慕北盛繁华,还请云姑娘成全。” 澹台桢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往屋顶一扫,嗤笑出声。珍娘听见,头垂得更低了。 众人皆看向云意和珍娘,让珍娘始终跪着不像样子。云意咳了咳,道:“珍娘,你上来罢,我同你说几句话。” 珍娘连忙答应一声,登上马车。云意定定地瞧进珍娘的眼底:“珍娘,若是做我的婢女,需得与我一条心,你可明白?” “奴婢明白,奴婢会全心全意对姑娘,绝不敢有二心。” “口说无凭。”云意从荷包之中拿出一粒黄色药丸:“你把这个吃下,解药我会每个月给你。” 丛绿眼角一抽,又若无其事地撇过脸去。 珍娘拿过散发着冷香的药丸,犹豫数息,张口吞下。 云意笑了笑,掀起车帘,对澹台桢道:“郡王,我留下珍娘,启程罢。” 澹台桢居高临下地睨着云意,她的笑意未曾消去,潋滟的眸光碎金点点,仿佛晨光熹微下的湖面,碧绿的水荇和白至透明的蘋花随水摇曳,柔若无骨。 哼,总算抬眼看他了。澹台桢嘴角拉平:“出发!” 马车辚辚而行,往格木雪山行去。 话说这格木雪山,在温国人的心中十分神圣。传说远古时期,因着神女降临人世,与凡人相恋,这才生出了温国人的祖先。温国的每一个人,都是雪山神女的后代。每逢雪山神女四月十八日的生辰,无数的温国人聚在格木雪山脚下,为雪山神女庆生,为家人祈福,为所求之事许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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