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浑身一震,听着室外那架势,应是有人来劫船。 她用力撑着身子坐起,开始找物什儿解绳索。 瞧了一圈儿,四周朗阔又空无一物,只剩那盏灯烛。 她大跳一步,顺势栽倒在地。为防止惊动室外人她直接躺下,滚到了灯盏桌案底下。 她缓慢站起,忍着灼烫徒手将灯罩拆开,再将手腕的绳索凑上去。 未几,便松了手上桎梏。 正当她解了全部绳索后,忽地门外传来一声撞击,将门推开。 容消酒呼吸一窒,执起灯盏便要砸过去。 “是爷,是爷。”来人边小声说着,边将门关上。 “有贼人上了船。”他说得上气不接下气,叉着腰缓了缓又道,“方将过来时,听一贼人说是侍卫马军司的都指挥使率兵剿了他们老巢,故而他们要劫船逃跑。” 侍卫马军司都指挥使,那不正是商凭玉。 容消酒蹙眉,转眸看他:“那你不跑,来此做甚?” 这人歪嘴一笑,豆粒大的眼睛里透着算计:“自然是找到了保命符。”
第5章 渴慕 “她便是那商侯的未婚妻?” 领头的贼人凑到容消酒跟前,对着她上下好一番打量。 原本自称‘爷’的男人,如今抄手跪地,语气里尽是谄媚:“她的身份牌和画像也给您看过了,如假包换,小可不敢骗漆爷。” 漆雾浅淡瞥他一眼,朝他招招手。 男人眼前一亮,如获恩赏,跪着移到他脚边:“漆爷有……” 他话还未说完,一柄白刃从漆雾袖中闪出,剑风凌厉,他那胖坨坨的身子与脑袋登时分了家。 鲜血溅了一地,站在近处的容消酒也不免沾上血渍。 那带着余温的血沾上她琼面,像绽开的数朵红梅,与红痣交相映衬,瑰丽又秾艳。 容消酒神色一凛,后背蹿起一股凉意。 可哪怕她再惊恐,也依旧扬着下巴,佯装着淡定,不露一丝怯。 “容…消酒?”漆雾抻了下脖颈,慵懒开口。 这人唤她姓名的语气,让她脑中闪过那声“通通杀光”的高呼。 她旋即皱紧眉弯,眸中尽是吹不散的嫌恶。 她这细微表情尽收漆雾眼底,就听他冷哼一声,那沾了血的刀刃便落到她脖颈。 “大婚之日,你们夫妇俩还真是非比寻常,都要出来碍我的眼。”他声线喑哑,说话语气犹如他那张毫无生气的脸,木然又冷硬。 “漆爷,咱们中了姓商的那厮的埋伏,这群人如今已闯上船来,与兄弟们厮杀。” 守在门外的小喽啰跑进来报信。 漆雾闻声,眼神狠厉起来,将那横在容消酒脖颈的刀锋,转而放在她肩头。 亲自拽着她登上二楼的观景台。 此处视野开阔能将楼下众人所有动作窥探的一清二楚。 楼下身披犀甲的战士执刀与贼人迎面相持,双方蓄势待发,只差一声令下,楼下便能顷刻沦为膏血遍地的生死场。 容消酒被身后人用力一推,抵在二楼窗边。 就听身后人一声冷哼,随即高声喊:“叫商凭玉给我滚出来!” 台下为首的将领容消酒识得,正是商凭玉身边的副将赵刚。 他仰着头朝楼上嗤笑道:“漆雾,你已然是瓮中之鳖,也配我们头儿亲自出面?” 漆雾眯眸,他在湖山占山为王已然两年,这些年朝廷几番派人来围剿,皆是落败而归。 他不信!他这个在贼寇窝里厮杀过千百遍的人怎会败于区区一个弱冠少年。 思及此,他眸光一凛,将刀口又贴近了容消酒脖颈几分。 “他再不出来,这新娘子便要与我陪葬了。” 容消酒心下一跳,明白他接下来要拿自己威胁商凭玉。 且不说是否威胁得了,单说因为她一人延误了剿匪好时机,便是一大罪过。 她强忍着脖间刺痛,冒着被他当成割喉的危险,冷笑出声:“好个没本事的贼人,除了杀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便是拿女人保命求存。” “如此行径,也不怕被同行耻笑。” 漆雾揪紧她后颈衣衫,咬牙:“你以为我不敢此刻杀了你?” 容消酒冷哼:“对,你就是不敢。” 漆雾业火炽然,烧上心头。 他握紧刀柄,只消再用一成功力,跟前人便能即刻人头落地。 容消酒屏息,同样等着这一刻的到来。 她脑中归于沉寂,仿佛就连风也停在了半空。 却不想听得身后人一声闷哼,脖颈间的刀锋随之铮铮落地,将她从等死的思绪里拉了出来。 她睁眼,转头就见甩了刀的漆雾,跪在地上捂着中箭的胳膊哀嚎。 候在四周的贼人见状凑上前,便要继续挟持容消酒。 却不想此时有人飞身而来,手执弯弓,一箭便杀一人。 待他站定,便夺过一贼人手中的弯刀,与几人厮杀起来。 他动作干净利落,挥刀狠收刀快。 众人在他跟前,如蝼蚁如枯草,弹指间便消逝殆尽。 容消酒愣愣在一旁看着,此时的商凭玉不似初见时的那般沉稳矜贵,眼中焰腾腾地烧起肃杀之气,令她心骸一震,脸色也跟着苍白了些许。 “姐姐。”说话时,他收了刃,眼神也恢复以往的清冷沉寂。 容消酒顿在原地,扬脸与他直视。 正要开口回应,余光却瞥见那漆雾拔出弓箭,站起身来。 她来不及权衡利弊,扑上前,拽着漆雾从大敞的窗棂一跃而下。 窗外是一望无际的江流,汹涌浪潮似深渊巨口,能顷刻将人吞没得尸骨不剩。 商凭玉面上闪过凄侧,疯魔一般,顺着容消酒坠落的方向纵身一跳。 楼下人闻见动静,旋即开战,侍卫马军司的人有备而来,布阵严谨,只消一个回合便将众人一网打尽。 * 容消酒落入水中一刹,浑身被寒气裹挟,那冰凉触感,令她脑中一个激灵。 她没有挣扎,试图让身子随水流动。 很快,她便浮出水面,熟稔得朝船只处游去。 “姐姐。” 容消酒耳中进水,以为产生幻听。 直到那人又唤了声“姐姐”,她才转脸朝声源处看去。 便见商凭玉浑身湿透,墨发湿漉漉贴在面上,那模样消了几分沉稳,却多了几分少年随性。 幽深的眼眸许是受江水影响,浅浅泛着红。 这人游到她跟前,就那般直勾勾眼热热地瞧着她。 容消酒被瞧的有些不自在,讪笑道:“来救我哈,忘了同你说,我会水,倒害你浑身湿透,实在——” 她话没说完,眼前人便猛地上前,将她拥住。 彼时有风拂过,明明凉得沁骨,她却觉出一阵暖意。 半晌,她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试图提醒他放开。 不成想他越拥越紧,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姐姐,姐姐……”他唇瓣落在她耳畔喃喃讷讷,反复唤着,如耳鬓厮磨,极致动情。 容消酒耳尖火烧一样的红,再也受不住,蓄尽全身力气将他推开。 两人皆踉跄了下,她再抬眸便望进一双清冷眸里。 “今日是姐姐与我大婚之日,姐姐怎会在此?” 他像是变了个人,方将如何亲昵,此刻便如何疏离。 容消酒颦眉,歪头审视他,严重怀疑这人除了失忆,脑子里还有旁的隐疾。 “姐姐难不成是知我在此,特意赶来的?”商凭玉像是随口一问,语气带着几分慵懒。 容消酒依旧不答话。 就听他轻笑一声,又道:“姐姐放心,我早听闻姐姐渴慕我多年,已然下定决心委屈自己,成全了姐姐的情谊。所以我必不会逃婚,至于今日之事事出有因,日后我会好好补偿姐姐。” 哈? 容消酒只听了前半句,“渴慕”二字在脑中不断盘桓,她望着这少年郎,心中腹诽:“我怎会渴慕一个弟弟,对,我才不会渴慕一个弟弟。” 正这般想着,凉风又来,惹她浑身寒颤,打了个喷嚏。 另一边,站在府门送客的容岸,同样受不住风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哼,今日可算是丢大脸了,谁家成婚之日,新郎新娘都不在。”他接过身侧女使递来的手帕擦拭鼻尖,嘴里止不住的嘀咕着。 柳七蝶站他身侧对他的牢骚视若无睹,实则心中早已白眼翻上天。 商惟怀最后离开,临别前朝容岸颔首表达歉意。 正此时,却有快马驱驰入巷来。 那乘马男子正是商惟怀的亲信王钱。 商惟怀朝来人递个眼色,径自回了府。 那王钱了然地跟着进了府。 直到两人入了书房,王钱才禀起话来。 “相爷,二哥儿今日率兵将湖山水贼一网打尽。” 商惟怀转着念珠的手一顿,眼眸锐利起来:“漆雾人呢?” 王钱察觉到自家主子语气中的愠怒,头垂得更低,轻声答:“与容大姑娘一同掉入江水,再不见踪迹,想必是淹死了。” 他说完,室内好一番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商惟怀轻笑出声:“我这个弟弟,还真是不容小觑。两年不见,兵法见长。” “在京郊南边大张旗鼓地建营地剿山匪,又查买地的贵主,将咱们的注意力完全转移到这处来。却不想在成婚之日,率兵偷袭湖山,将朝廷周旋了两年都除不掉得隐患一网打尽。哈哈,当真是好谋划,漆雾死得不冤。” 他家主子最喜在嗔怒时大笑,越是笑得夸张,越说明他心中怒气越大。 王钱不动声色地咽了咽口水,额间冷汗溢出。 “你方才说还有容大姑娘在?” “是。” 商惟怀冷笑:“那今日待在容府的新娘又是从何处来,好个容岸,竟耍起偷龙转凤的把戏。” “相爷,没了漆雾掩护,那咱们与……” 不等他说完,商惟怀便抬手打断:“此事需从长计议,倒是如今有件事要你去办。” 王钱走上前,附耳过去。 良久,道了句“卑职领命”,颔首离去。 * 时至未时,日头西斜,金溶溶的光洒在平夷大道上,普照着来往人群。 一队兵马涌入街衢,最前排的白颠马上,坐着一男一女,那出众的容貌惹众人纷纷侧目。 容消酒目视前方,心中有些许不满。 她本是要求自己骑一匹,谁料这人却说她非马司的人,没资格单骑一匹。 心中业火正腾腾烧得厉害,忽而就听路边有人道了句“那马上的小娘子好生标致”,顷刻间那诸般堵在心口的嗔怒悉数消散。 越往前走,人群越是拥簇,他们不像是路过,倒像是特意而来。 被这么多人盯着,容消酒心里有些发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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