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他的手不似以往那般冰冷,带着温热,却总觉没曾经那双冰冷的手热情。 容消酒正思索着,跟前人开了口:“姐姐随我来。” 他语气平和,没有生气,更没有柔情,只多了几分客套。 说完,他放了手,颇有礼的抬手做请状,示意容消酒先行。 两人一同去了商府。 待到了前厅,商凭玉先是吩咐人带容消酒去梳洗。 自己则去了千秋阁。 不知过了多久,容消酒已然梳洗打扮好,刚坐在一旁点茶,门外出现商凭玉的身影。 她执着茶筅只随意瞥了眼门外,正好与商凭玉四目相视。 这次两人都没有闪躲,商凭玉露出温和一笑,一次不带任何恨意或是爱意的微笑。 “姐姐等久了。”他说着,将手上抱来的锦盒放到她面前的桌案上。 容消酒诧异,却没先开口。 直到这人先是从袖中掏出一封信交予她。 容消酒接过,信封之上赫然写着和离书。 看到和离书她有些愣神,一时间竟顿在原地。 “这盒子装着姐姐曾经遗失的几百两银票,还有一些你我和离后该平分给你的家产。” 容消酒看着他,这人没抬眼,纤长睫毛低垂着,遮住眼底情绪。 容消酒依旧无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不知怎的,她心口有些难受。 见她不说话,商凭玉转眼看她,俊脸依旧带着笑:“恭喜姐姐,解脱了。” 是啊,解脱了,终于不用再被他缠着了。 说完,他转身离去,“若姐姐要去寿州,我会派人护送你过去,日后不会再有人逼迫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 容消酒不知他受了甚刺激,直到府中人将在卢刚那处听说商凭玉杀齐国公一事,告知于她,她彻底坐不住,想去问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刚入千秋阁,阁内对她的到来十分诧异,却只一瞬,便收回眼,沉声问:“姐姐可是有事?” 容消酒走将进去,问他:“据说你杀了齐国公。” 商凭玉坐在案边,头都没抬的“嗯”声。 “你冲进火场只是为了救我?” 商凭玉闻声,从书中抬起眼,他轻轻一笑,眼尾上扬,颇有一种少年意气。 “还能为什么?” 他说的随意,说完便再次低了头。 容消酒深吸口气,“那,好吧。” 话聊到这里也没甚好说的,容消酒识趣离开。 次日,她便收拾好行李前去寿州。 随行的是卢刚和一众犀甲军,并没见着商凭玉身影。 容消酒环顾四周,没瞧见那人,遂即上了马车。 这次翠羽同她一道去寿州。 有翠羽的陪伴让她暂且缓解心头那没由来生出的憋闷。 马车行驶过京郊,忽而下起雨来。 一路上颠簸的厉害,直到一棵树倒下,直接惊了马车。 只听一声长嘶,马车似箭一般地朝前飞驰而去。 坐在马车上的容消酒撩开车帘,眼见着马要撞向前方的石山。 有白颠马自身后奔来,马上的人飞身而下,骑在驱车的马儿身上,在即将撞到石山时刹住车。 容消酒看着那人背影,显然这人也有些尴尬,不愿转过身来,看她一眼。 在他翻身下马时,容消酒还是叫住了他。 “你,你来干嘛?一直跟着我们?” 那人转身,面上端的冷静自持,语气却带着几分委屈:“姐姐放心,不会再跟了。” 容消酒闻声,心头泛起一丝愧疚。 “多谢,若你有空,还是跟着吧。” 商凭玉没回头,甚至也没答话,只是走路时脚步轻盈了不少。 一直到寿州,商凭玉都一直跟着。 容消酒也不知为何,眼神总是莫名其妙都停留在这人身上。 总是想多观察他一下,若是哪回吃饭见不着他,甚至心情还会失落。 潜移默化中,观察这人好像成了她每天衣食住行外,唯一留意的事。 时间不快不慢,到寿州时,快要入冬。 刚入城,便下起了一场雪。 冬至未至,雪色却已包围了寿州城。 几人入城,数不尽的银白齑粉落了满身。 容消酒还没置办房产,只得先随商凭玉在驿馆住下。 人已送到,商凭玉几人照理是要离开的。 只过了一夜,商凭玉便带着人离开寿州城。 一同待了几十天,说舍得是假的。 不过面上容消酒没有挽留,只在送他们离开城门时多看了几眼而已。 人刚走,当天下午容消酒便开始心不在焉。 她与翠羽正在找房子的路途上,见容消酒总是止不住发呆。 翠羽拉了拉她衣袖:“姑娘您有心事?” 好半晌,容消酒才回过神来,只轻轻“嗯”声,示意她再说一遍。 翠羽只好再重复一遍。 容消酒这会听清了,却只是摇摇头。 两人找了一个下午的房子,直至夜色浓稠,雪色也跟着一并出没。 翠羽率先下马车,替容消酒撑起伞。 看着那只朝她伸过来,扶她下马车的手,容消酒便想起这一路上都是商凭玉这般扶她下马车。 她不由得皱了皱秀眉,深叹口气。 她与商凭玉不过一天没见,日后还有上百个上千个日夜不会再见。 思及此,她强硬扯出一抹淡笑。 无妨,不过是习惯使然罢了,想来不过几日,便能摆脱这习惯。 思索间她下了马车,两人并肩行在沾满雪的道路上。 在拐角处一辆牛车驱驰而来,雪天路滑,驱车没有留意到拐角有人,一时没刹住车,便与容消酒两人撞个正着。 所幸,在牛车即将撞上时,她微微转个身子躲过,不过这惊险的一瞬惹得她惊呼一声,心脏快要从心口跳出。 驱车人赶忙道歉,容消酒只朝他挥挥手,示意他离去。 人一走,她脑中又想起来寿州时,商凭玉在马车即将撞上石山时,力挽狂澜。 她晃了晃脑袋,示意自己不要再去想。 直到回了驿馆,她都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翠羽不由得轻笑一声:“姑娘这是想念王爷了。” 她语气笃定而非询问。 容消酒没答话,却是换了个话题。 “今日系凤街的房子倒瞧着不错。” 翠羽心思不深,顿时被房子的事吸引。 两人又说了好一阵。 容消酒便洗漱就寝。 夜色渐浓,蜡烛烧了又烧,只是榻上人却不见睡着,甚至越来越清醒。 她无数次翻身,脑中一直是商凭玉。 想来以后是再也见不着了,既然如此,何必总是想着。 又过了好半晌,她坐起身,披了件外袍撩开了窗户。 外面还在落雪,时有风雪漫将进来,吹得她鼻头红粉,止不住打了个喷嚏。 “雪势这般大,想来行人难走。”她嘴上这般碎碎念着。 脑中又浮现商凭玉那张脸。 她又止不住的开始想他,想他会不会在雪天摔跤,想他会不会冻得手又受伤。 “不过一天而已…”她语气带着不屑,嘲讽自己这种莫名其妙。 说完,她深叹口气,阖上窗再次躺回榻上。 这次她缓缓睡去,今夜难得做了场好梦,梦里有画馆,有母亲,更有商凭玉。 翌日,她被翠羽叫醒。 躺在床上,她尚未从梦中回过神来,梦中的美好与现实天差地别,让她生出一阵失落感。 她起床吃饭,只是眼神还是会下意识往商凭玉用膳的位置瞥去。 翠羽尽收眼底,却只是挑了下眉梢,没再说甚。 今日两人照常去看房子。 有商凭玉和当地知府的帮助,容消酒找房子还算顺利,今日便看好了一座。 宅院不大也不小,容消酒已然想好将前院的其中三间打通做成画馆,后院便自行居住。 买了房契,便开始找人动工。 房子重新布置完成已是两个月后。 容消酒也在驿馆住了两个月。 遂即这次特办乔迁宴,请驿馆一众人前来。 其中也有当地知府。 这场宴会一直持续到深夜,室内红炉烧得正旺,烘得人暖洋洋的。 容消酒却觉得闷,开了窗,与隔间那一行人群隔绝开。 两个月过去,她还是没有忘记商凭玉,甚至越演越烈。 此时,她又想起了那人,原因不过是一碗蟹酿橙。 她脑中响起儿时,她正喂着商凭玉时,他哭花的脸。 那时的商凭玉虽小,却是个知礼的,在她喂完后,朝她甜甜道了句:“多谢姐姐。” “姐姐。” 容消酒还沉浸在思绪中,忽而一声模糊的姐姐,惹她回过神。 “姐姐。” 又听见一声,她才意识到不是幻听。 她当即开始查探声源处。 不成想一垂眼,便见到骑在马上的少年。 此时的商凭玉一身玄衣,只领口处围着白绒。 两人四目相对,容消酒下意识露出笑,身子朝倾了倾,她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指头指了指身后,遂即提裙快步跑下去。 她出了府门,此时的商凭玉已跳下马,正站在府门外。 容消酒是小跑出来的,嘴边粗喘着气。 商凭玉弯出笑,“姐姐别误会,我是来此地巡查,而非特意…” 容消酒不等他说完,走上前拉起他的手,“是什么理由都好,荣幸你能来。” 商凭玉低头看着被她拉起的手,心头有一瞬间怦然。 这两个月他简直朝思暮想,可又生怕自己过分展露的爱意,让她为难,遂即编撰巡查的借口来见她。 宴会上,翠羽瞧着容消酒明显愉悦的心情,十分欣慰。 忽而想出一个好点子,来帮助两人感情升温。 这般想着,便开始频繁给容消酒和商凭玉倒酒。 只待宴会结束,容消酒整个脑袋沉重,身子摇晃起来。 翠羽与旁的女使将客人送出府。 室内是剩下容消酒和商凭玉两人。 商凭玉揉了揉微晕的额角,站起身,只是还未起身,便被人拉住。 “你去哪儿?” 商凭玉转眼看向被她握住的手腕,私心使然,他没有挣脱。 他坐回原位,与她面对面,“哪里也不去。” 容消酒扬脸,眯着眸子端详着他:“这张脸好久没见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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