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蘅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问谢澹:“二皇子来多久了?” 谢澹早已习惯谢蘅的脾气,对他方才所言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如实道:“大半个时辰。” 谢蘅哦了声,不经意抬眸间便见谢邵起身端着酒杯走向乔大爷,而乔大爷虽神态恭敬,却不似往日那般生疏,神态中多了几分温和,他不由挑眉:“方才发生了什么?” 谢澹随着他的视线望去,沉声道:“父皇来过,当众为太子选定太傅。” 选定何人不必谢澹明说谢蘅也知道了。 他不由侧目看向谢澹:“乔家历任家主多为帝师,二皇子又落下乘了。” 谢澹收回视线,眼底一片沉郁。 “想掰回一城么?”谢蘅问。 谢澹一愣,转头看向谢蘅。 外人都道谢蘅已与他一条心,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谢蘅从未应承过他什么,也从不关心他与太子的争斗,这是第一次,他向他表明立场。 “阿蘅,你……” “不愿便罢。” 谢蘅淡淡打断他,伸手去拿桌上的酒杯,然才刚刚碰到酒杯谢澹就按住他手腕,皱眉道:“阿蘅,此酒甚烈,我让人换果酒。” 谢蘅冷眼一扫:“二皇子管的有些多了。” 谢澹对谢蘅从来都不强硬,但这次,他没放手。 谢邵敬完乔大爷,正想往谢蘅的席位上走,瞥见这一幕后微微驻足,他的视线在二人的交叠的手上快速划过,脚步一转,走向了乔相年。 谢蘅谢澹僵持片刻后,谢蘅不耐的斜了眼谢澹,皱眉道:“行了,不喝便是!” 谢澹这才松开他。 “阿蘅有什么法子?” 谢澹吩咐完人去换果酒后,才朝谢蘅道。 谢蘅盯着案上的核桃,懒散靠在椅背上,问道:“方才在我之前,有谁刚回宴席?” 谢澹伸手拿起核桃,轻易在掌心捏碎,边剥边道:“在你之前,陆续有大约十来人返回宴席。” 谢蘅皱眉:“这么多?” 谢蘅嗯了声,将剥好的核桃放入谢蘅面前的碟中,道:“今日琼林宴,朝臣们开心,难免多喝几杯,中途离席如厕的人很多。” 不待谢蘅问,谢澹便继续道:“在你之前一刻钟内回来的人有乔二爷,兵部,刑部尚书,侍郎,吏部侍郎,御史台中丞,大理寺卿和少卿,还有几个新科进士。” 乔二爷的声音谢蘅再熟悉不过,自然能排除;那女子唤的是大人,进士还未任官也能排除,其他几人谢蘅别说声音,就是脸都认不全,更别提能从声音里分辨出什么了。 “年纪在四十到五十之间,会武功的都有谁?”谢蘅又道。 谢澹愣了愣,道:“兵部刑部尚书,兵部侍郎,吏部侍郎,大理寺卿,御史台中丞,新科榜眼高嵛成。” 谢蘅听的有些头疼。 怎么这么多人都会功夫。 谢澹从谢蘅的话中意会到什么,顺手将碟子递给谢蘅,道:“阿蘅莫不是撞见什么了?” 谢蘅半点不客气的接过碟子,捻起核桃肉放进嘴中,含糊嗯了声,道:“撞见了个大的。” 谢澹一怔:“?” 谢蘅示意谢澹附耳,轻声道:“偷奸,卖国贼。” 谢澹瞳孔猛地一震,放在膝上的手砰地紧攥成拳,但很快他就放松下来,沉声道:“你可有被发现?” 撞见这等惊天秘密,若被发现必会招来杀身之祸! 谢蘅神色淡然的吃着核桃点头:“嗯啊。” 谢澹心中登时掀过一阵惊涛骇浪。 他虽强行忍着,但语气还是重了几分:“你跑去后园作甚!” 谢澹不苟言笑,常年一张冰块脸,加上气场过强,不少人都有些怵他,发脾气时更是少有人敢直视他,但谢蘅却慢慢回头直直迎上他的视线:“你在凶我?” 谢澹几番隐忍后,偏过头:“没有。” 谢蘅冷哼了声,将空的碟子砰地放到案上,又懒散的靠了回去。 良久后,谢澹沉着脸拿起两颗核桃,重重捏碎。 两道清脆的响声接连传来,引得邻桌世子贵公子悄悄侧目,见谢澹一身戾气,谢蘅也阴沉着脸,都不由咽了咽口水,默契的借着敬酒远离此地,免得殃及鱼池。 过了一会儿,谢澹又剥好一碟子核桃,递给谢蘅,谢蘅没好气的接过来,道:“别以为你能捏死核桃就能威慑我!” 谢澹沉着声音道:“没有。” “除了年纪和会武功外,那人还有什么特征?” 既然已被发现,他们必定不会放过阿蘅,他们现在唯有先下手为强! 谢蘅盯着谢澹,狠狠咬下核桃肉:“没有了!” 谢澹紧紧皱着眉。 他知道谢蘅不会在这事上瞒他,如此,敌在暗他们在明,就很有些棘手了。 谢蘅咬完一碟子核桃,再次将碟子丢回去,道:“若二皇子能揪出这个人,便是立了大功。” 谢澹默默倒了杯果酒给他,道:“这件事交给我,这几日你别出门。” 谢蘅一口饮尽果酒,冷哼一声道:“你管我出不出门。” 说罢,他便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谢澹盯着他的背影,眼中杀意涌现。 随后,他唤来贴身侍卫,吩咐道:“派几个暗卫暗中保护世子。” 罢了,他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别被他发现。” 免得又来闹,说他监视他。 - 柳襄几人寻到那只猫交给重云,已是一个时辰后的事,琼林宴也已经进入了尾声,几人没有留下的必要,相互道别各自回府。 月光下,柳襄和宋长策缓步并肩而行,影子被月光拉的很长。 柳襄握着剑,掌心却总是传来一阵灼热感,好似,她掌心下不是剑,而是不断在她脑海中徘徊的腰身。 宋长策抱着剑望着前方虚空,眼中因醉酒隐有些朦胧。 二人各自走神,安静着走完了很长一段路。 直到转入将军府所在的巷中,柳襄才发现今日宋长策似乎过于安静了,偏头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宋长策偏头看她片刻,晕乎乎的晃了晃脑袋:“没什么。” 他一定是喝醉了,心头才会出现些不明原委的伤怀。 柳襄皱眉看着他:“是吗?” 宋长策嗯了声,然后抬头看向天空,喃喃道:“边关没有这么好的月色,没有这样的美酒,也没有迷人眼的美人。” “但为何,我会想回边关了。” 柳襄跟着他抬头看了眼。 月儿高挂,满天星辰,确实是难得的美景。 “看会儿?” 柳襄碰了碰他的胳膊,道:“以后还不知何时会再回京呢。” 宋长策被乔祐年拉着到处认兄弟喝了不少酒,虽然找猫醒了会儿酒,但此时反应还是有些迟钝,好一会儿才点头:“你说的对,我们终归是要回边关的。” 半柱香后,二人跃上了将军府的屋顶。 宋长策摊在屋顶,手枕着头,看着漫天星辰:“好看。” 柳襄手撑在身后,盯着那轮弯月:“嗯,好看。” 二人对视一眼,各自笑开。 一个笑弯了眼,一个颊边现出两个酒窝。 二人的傻笑引来了老管家,老管家提着灯笼寻了几个位置看,确定屋顶上的人是谁后,吓的忙喊道:“姑娘,宋小公子,你们怎么爬到屋顶上去了呀。” 笑声猛地止住,柳襄和宋长策回头看了眼老管家,又对视一眼,忙各自爬起来,拿着剑飞身而下。 “哎哟慢点慢点。” 老管家急切道:“这么黑的天,摔了可如何是好?” 待二人走近,酒气扑面而来,老管家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姑娘又喝酒啦?” 柳襄忙将宋长策推过去:“我没喝,是他喝的。” 宋长策嘿嘿一笑,点头:“嗯呐,是我,姑娘没喝。” 老管家见他脚步略有些踉跄,忙伸手去接他手中的剑:“喝这么多怎好再拿剑,伤着自己怎么办。” 宋长策那把剑极重,他自然不可能递给老管家,便下意识往后躲了躲,脚步踉跄了下差点栽过去,柳襄眼疾手快的在他身后撑了撑,并从他手中拿过剑,道:“柳爷爷说的对,都醉成这样了怎么能再拿剑呢,我帮你拿回去。” 宋长策转了两次头才看见柳襄,傻愣愣点了点头:“喔,好喔。” 老管家便拉着宋长策往他院里走:“都这么晚了,走,回去歇着。” 柳襄抱着两把剑跟在后头附和道:“对对对,快回去歇着。” 宋长策自是听话的顺着老管家的力道往前走,挽着老管家胳膊道:“柳爷爷怎么这么晚还没有睡呀。” 老管家将灯笼往他跟前挪了挪,嘱咐道:“小心些,慢点走。” “春望说你们还没回来,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啊。” “姑娘看得见不?”老管家说完又回头去看柳襄,柳襄正悄悄踩着二人的影子,闻言忙快走两步上前,用一只手抱着两把剑,另一只手搀扶着老管家道:“我看得见的,柳爷爷慢些走,都这么晚了,柳爷爷不用等我们的,要早些休息才是。” 老管家笑的很是慈和:“你们不回来我也睡不安稳,且这人老了觉也少,还不如出来等着呢,看到你们回来,我才放心。” “那下次我们早点回来。”柳襄道:“再不让柳爷爷等了。” “今日琼林宴,晚了也没甚的。”老管家说罢又看向宋长策:“但还是莫要喝这么多,伤身体。” 柳襄遂探头看向宋长策,道:“听到没有,柳爷爷说了以后不许这么喝了。” 宋长策重重点头:“嗯,以后早点回来,也再不喝这么多了!” 月光温柔,晚风清凉,三人有说有笑缓步走在长廊,无比的温馨。 - 琼林宴后,新科进士十人选入翰林,其中包括殿试三甲。 褚公羡授予编修,其余皆是检讨。 乔相年早半年入的翰林,如今亦是编修。 乔褚二人成了同僚自都很是欢喜,共事一段时日后,对彼此愈发欣赏,另榜眼高嵛成,探花宁远微也与二人走的很近,尤其是宁远微。 宁远微出身寒门,寒窗苦读十余载一朝高中,亦是旁人眼中的少年天才,他话不多,性子略显腼腆,乔相年对其也多有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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