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三娘子笑着环顾四周,却见那游廊上摆着的都是一色的定窑花盆,花盆中是素心兰等上等名贵花草,就连这阁楼中都颇为讲究,四面屏风都是紫榆雕嵌了五色玻璃,甚至旁边挂着的字画,一个个都大有来历。 她不免叹息:“今日算是长了见识,殿下府上,真是无处不富贵。” 旁边的嘉福帝姬也有些意外,看了好几眼旁边那陈设:“这都是有些年头的,能凑齐这些,也是不易。” 希锦听着,倒没在意,笑道:“这就不知了,都是往日库房中的,随意让底下人拿出来摆了用,毕竟是老物件了,再不用,都怕坏了呢。” 她确实是没太在意,那一日阿畴说拿出来,她看了看,挑好的用了。 一旁众人听着,心中不免暗暗咂舌。 都是这个圈子里长大的,谁也不是那没见过世面的,但是希锦这么随口一提间,全都是罕见的好物件,这实在是—— 也罢了,想想这位如今是皇太孙妃,以后必是贵不可言,这哪能比呢。 旁边的陈宛儿这么看着,却是并不言语。 希锦招呼着大家,偶尔一抬眼,也留意到了,心想这人难不成还不死心?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她这样的人物,要说有才有貌也有些出身,自己都已经坐稳皇太孙妃的位置,难道她竟还想做妾,将来图谋一个妃子当当? 这小娘子也真是的,也不睁开眼看看,阿畴能看中她,就凭什么猫儿石…… 提起猫儿石,她其实多少有些不痛快的,酸酸涩涩的。 但这个时候人就需要想开一些,想想自己当时和那霍二郎也曾坐在那牛车上游春看景的,言笑晏晏,还牵着手脸红呢,当时阿畴还不是只能从旁边干瞪眼? 反正若是非要这么计较,好了,阿畴的酸一定比她多,所以是她赢了! 况且,如今阿畴的什么玉石,还不是捧在手里给自己把玩,自己能缺了什么? 她轻叹了一声,也就不理会这陈宛儿了,她自己能想开,她还是愿意把她当姐妹看待,毕竟也是一个美貌小娘子,看不开,随她,爱怎么着怎么着,自己找难堪,她也不会客气。 必要时刻,直接一棍子打出去就是了! 她正想着间,那陈宛儿却一眼看过来,那眼神,别有意味。 希锦挑眉。 她觉得今天陈宛儿怪怪的,之前见她,她羞愧啊尴尬啊,仿佛很有些措手不及。 今天却仿佛很是笃定,好像掌控了什么。 那种感觉就好像饿死鬼总算吃饱了饭,于是张扬起来了。 希锦心里一个呵呵,想着必是憋了一个什么屁,且看她这是唱哪一出。 恰此时,大家各处看那风景,希锦身边没人,那陈宛儿便过来了。 希锦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很是居高临下的目光。 没有外人,她是连装都不装了,是肆无忌惮的鄙薄。 希锦看到陈宛儿,懒得搭理,就要离开,谁知道陈宛儿却叫住她。 陈宛儿笑得温柔:“姐姐,我想和你说几句知心话,可以吗?” 希锦:“哦……” 她淡声道:“说话自然是没什么,不过你可别叫我姐姐,我们家殿下说了——” 陈宛儿听得“殿下”二字,显然那心思便被阿畴给牵扯了,她看着希锦,似乎很想知道“殿下”说了什么。 希锦:“殿下说了,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谁知道什么心思什么出身,让我不要乱认妹妹呢。” 陈宛儿脸色微变。 希锦叹,很无辜地说:“我素来都是听殿下的,没办法,我们做女子的,以夫为天嘛!” 陈宛儿深吸了口气,攥紧了拳,盯着希锦:“我不信,我不信他说出这样的话,他不是这种人,他那样温柔的人,他——” 她一时有些说不许爱去了。 温柔? 希锦纳闷地打量着陈宛儿。 阿畴?他还温柔过? 七八岁小郎君的温柔吗? 陈宛儿好像终于恢复过来,她望着希锦,道:“娘娘,如今我来这里找你说话,并不是要挑衅你什么,而是有些事情,你不知道的,我想和你说说。” 希锦微拧眉:“你算什么人,还跑来这里找我说话?” 她嗤笑一声:“我受封那一日,站在高高殿台上,你的父亲应该也在我下首吧?” 陈宛儿自然明白的。 今日今时,自己的父亲见了这太孙妃都要口称娘娘的,自己当然和对方更是天差地别。 就在一个多月前,这还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商家女,乡下人进城,连蹴鞠喝茶怎么回事都不知道吧。 如今,却倒是骄傲得尾巴都翘起来了。 陈宛儿扯出一丝笑,看着希锦:“怎么,娘娘,你不敢听吗,你是不是知道如今殿下遇到麻烦,你就躲在背后装傻?像你这样的,你只知道向殿下索取,你能帮助殿下什么吗?你知道那“滚海蛟”已经下了令,势必取殿下首级你知道吗?你知道那三路市舶司兵马尾大不调吗?你知道殿下在岭南是如何步履维艰吗?” 希锦淡看着陈宛儿:“你的意思是说,我没法帮衬殿下什么,而你能?所以你才是他的良人,我不是?我应该把位置让给你?” 陈宛儿笑叹:“娘娘你误会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殿下是储君,储君不是一个人的储君,这是天下人的储君,将来有一日,他还将是这天下共主,处在这个位置,并不只是荣华富贵,陪在他身边的人,更不是说只有那动人容貌,还需要为他分忧解难,还需要对他有些助力。” 希锦听着,面无表情。 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有些道理的,那个陆简不就是这意思吗? 他们都对,全都对! 可那又怎么样呢? 阿畴就喜欢自己,自己就是阿畴的心肝命根! 没了自己和芒儿,阿畴要这天下何用? 她就是这么坦然,就是这么理直气壮! 于是她笑看着那陈宛儿:“哦,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殿下无能,储君之位不能保,这辈子要有所图,只能靠裙带关系了,所以他得赶紧跪在你陈家面前,迎娶了你,好让你给他谋取这天下?” 陈宛儿闻听,脸色微变:“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希锦依然是笑:“那是什么意思?你恨不得扯着殿下的耳朵说,我能帮你巩固皇位,赶紧娶我娶我!你不就是想自荐枕席吗,不就是想赶紧钻到殿下的被窝里吗?就看你那急巴巴的样子,这得多缺男人哪!” 这话太难听了,那陈宛儿一时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 她咬着牙,盯着希锦道:“娘娘,你生得容貌出众,乍看也是好人家的女儿,但我万没想到,你出言竟如此粗鄙!你这样不是在侮辱我,是在侮辱殿下!” 希锦:“我爱怎么侮辱怎么侮辱,关你屁事,我家两口子的事,你一个未出阁的,在这里对着人家夫妻间的事指手画脚,这就是官宦家的小娘子吗,我算是开了眼,我们商户人家下娘子都是有规矩的,可没你这样的!” 她摇头一叹:“你说说,咱们大昭将士若是哪日上了沙场,倒是可以省下那铠甲的银子,把你挡前头,北狄的强弩怕是都射不穿的脸皮呢!” 陈宛儿脸红耳赤:“你——” 希锦好整以暇:“我,我怎么样?我是皇太孙妃,你说你什么身份,在这里你你我我的?你配吗?” 那金尊玉贵的皇太孙殿下,怎么迷恋上了这么一女子! 陈宛儿攥紧了拳,她死死地盯着希锦,看着希锦那分明倨傲不屑的样子。 她那样子,是很看不起自己的,倒仿佛自己是那不三不四的女子。 可,分明不是这样的。 她知道自己逾越了,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该说这些。 可—— 那不是别人,那是皇太孙殿下啊! 她怎么可以眼睁睁地看着皇太孙殿下因为这样一个粗鄙女子耽误了前程呢,怎么都无法接受! 她深吸口气,颓然地摇头,之后望着希锦,无力地道:“你可以羞辱我,但是无论你怎么说,我都要告诉你,我是为了殿下好,虽然殿下如今已经备位东宫,但是朝中九殿下虎视眈眈,如今已经联合了朝中几位大臣,甚至想争取韩相!如今九殿下还自动提出要去剿匪,要去诛杀摩尼教,如果这次让他成了,立下大功,朝中恐有大变!” 希锦表情特别淡:“哦。” 陈宛儿见希锦丝毫不为所动,越发恼了。 她再也顾不得别的,几乎急得流下泪来:“这次他去岭南,巡查三路市舶司,你以为就那么容易吗,这是触犯了多少人的利益,你知道一旦事情不成,他是什么下场吗?你什么都不懂,你根本不知道!这不是跑去岭南玩一圈,这是会要人命的!你根本不会为他着想半分,你根本不懂他,你永远不知道他的处境有多艰难。” 希锦:“是啊,我不知道啊,我干嘛要知道那个?” 陈宛儿:“你!” 希锦看着她那愤愤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她的储君之位呢。 希锦笑道:“我就纳闷了,你说你这是要干嘛,也没说要让你进门啊,你就开始这么为殿下操心了。” 陈宛儿脸上羞红:“你只知道怪别人,若是殿下真因此被你连累了,那该如何?你难道就能心安理得吗?” 希锦一听这话,越发好笑:“我只是区区一女子罢了,有我没我又有什么要紧?官家那样的旷世明君,自是乾坤独断英明果决,这百年基业到底留给哪个,他自然有他的打算。若实在看我碍眼,有辱殿下的身份,那直接把我打了杀了,我身为大昭子民,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自然是任凭帝王处置。” 陈宛儿听着,隐隐觉得哪里不对,蹙眉。 希锦:“你说,官家又怎么会因为我影响自己立储的决策,那是国运,那是根基呢,还是你觉得,官家昏庸到我这区区一女子左右大昭的国运?” 陈宛儿的心陡然一顿,她是万没想到,此女子不懂道理,粗鄙庸俗的,但竟生得巧舌如簧! 她咬唇,一时无言。 恰这时候,那边若圆过来了,陈宛儿连忙收敛了心思。 若圆看到陈宛儿在这里,也是奇怪,按说今日娘娘请了许多客人,怎么反而撇开众多客人,反而在这里陪着陈家小娘子说话。 不过她也没多问,当下说起来,原来王詹事让人传话,说是殿下已经回京,如今先过去宫中处理一些琐事,便先命人送来了两箱子货,都是在岭南一带采买的,不走公账的,便派了人先送回来。 希锦听得这话,也是意外,竟这么快回来了? 陈宛儿其实此时心都凉透了。 她自然明白自己一时冲动,只怕是得罪了这皇太孙妃,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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