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听着这个,显然都有些意外。 不过很快大家便明白了。 皇太孙虽已经立为储君,但是因为过去种种缘由,又因为皇太孙长于民间,显然朝中也有些异议,甚至其他人等,也存了不轨之心。 如今官家这是以这个办法告诉大家,这个储君我要定了,甚至连下一辈也都给定下来了。 就别肖想了! 众人听了这话,自然不敢有什么异议,纷纷赞同。 于是官家便传下口谕,命一旁宦官记录下来,择日着人拟定诏书,立芒儿为皇玄孙。 这个称呼有些拗口,简单来说就是阿畴是太孙,是等着从太子那里继承皇位的,然后皇太玄孙就是从皇太孙那里继承皇位的,大家排着挨个当皇帝。 好在老皇帝年纪大了,太子这个位置没人,所以阿畴等着接老皇帝的皇位,以后芒儿在等着接阿畴的皇位。 这对希锦来说自然是一桩好消息。 将来阿畴登基为帝,说不得后宫有什么新人给他生下一男半女,但是老皇帝定下乾坤,直接封芒儿为皇太玄孙,后面那些么蛾子可以省省了,而她芒儿也得了一尚方宝剑。 反正以后但凡谁动什么心思,她就可以拿老皇帝老说事,带着芒儿跑到老皇帝坟前哭了。 ——当然这是后话,老皇帝还安稳坐上面,没死呢。 封赏过后,希锦又被赏了簪花,那簪花偌大一朵,戴在头上,实在是别开生面。 希锦心花怒放,不过面上还得忍着,努力忍着,做出一脸端庄娴静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样子。 不过此时此刻,可谓是风光无两,赚足了羡慕。 回到自己的席位后,众人恭贺声连连不断,其间更是对阿畴大加夸赞,而就在那夸赞中,希锦也多少听到了关于这一行的种种。 因大家只是夸赞而已,希锦并不能太明白详细,不过也知道了大致事情梗概。 听那意思,这次阿畴前方闽粤一带,恰逢那“蹈海蛟”寇掠闽粤沿海,阿畴便调派朝廷沿海制置司水军,以及广府水军,和那在“蹈海蛟”在新会三灶山一带交战,最后生擒了那“蹈海蛟”,对方愿意降服,于是“蹈海蛟”被收入沿海水军,在福州附近的延祥寨驻扎,并授予了“保义郎”的官阶。 也因为这个,阿畴保了闽粤一带海商的安稳,收获民心,威望大增,以后若要整治那三路市舶司,应该易如反掌。 这件事说起来威风凛凛,外人夸赞不已,不过希锦却觉得,这不是拿命拼前程吗? 那个陈宛儿虽然可恨,但说得倒是也没假,他这一趟看来真不容易。 她顿时觉得眼前这盛宴美食不香了,就连头上攒着的那大朵金花都不美了。 她低着头,看着金盘中的美食,却是突然想起那个残阳如血的傍晚。 她要富贵,要泼天富贵,嫌弃阿畴没为她挣来,逼着他要上进,他不上进就嫌弃他,还要休弃他。 如今他拼着命挣富贵,捧到她跟前,以后什么都有了,可她却心疼了。 戏文中说悔教夫婿觅封侯,虽不是这么个意思,但她竟觉唯有这句最贴切了。
第63章 锦帐春意 宴席终结后,因天色晚了,阿畴和希锦便被赐住在宫中,歇息在东藻宫。 这会儿参加宴席的众人都在陆续离开,大家全都攒着花,三五成群的,不过希锦和芒儿却上了辇车,迳自过去东藻宫。 至于阿畴,因还有些应酬,在后面耽搁了一会。 回到东藻宫,希锦在侍女服侍下先沐浴过,很快阿畴也回来了。 此时万籁俱静,宫灯高悬,夫妻二人四目相对。 有些时候不见了,在那宫宴上也不过说几句话,如今骤然独处,竟是别样的滋味。 心里自然是欢喜的,因这久别的重逢欢喜,也因这得来不易的封赏。 不过心里终究笼罩着一层说不出的酸楚。 阿畴抿唇,笑看着希锦,道:“这段日子里独自在家,都做什么了?” 希锦:“这么长日子,倒是做了不少事呢。” 阿畴:“哦?” 他幽深的眸子紧紧锁着她:“可是看了什么话本?去拜那东岳圣帝的行宫,可有什么故事?” 希锦听这话,自然明白他意思。 夫妻二人闺阁里玩笑话,以前觉得好玩,但是如今听了,却并不觉得。 她想想这月余的煎熬,竟是悲从中来,扁了扁唇,再忍不住,眼中竟落下泪来。 阿畴见此,自是心痛,忙握住她的手:“希锦,怎么了?是嫌我给你买的土仪不够多,还是嫌芒儿的家业不够大?” 希锦不哭也就罢了,一哭之下竟是哭得泣不成声。 她趴在阿畴怀中,用两只拳头捶打着他胸膛:“你总这样,总觉得自己聪明,并不把我看在眼里,你什么事也不和我商量,你就是这样,恨死你了!” 阿畴:“到底怎么了,我不在时,可是出了什么事?希锦别哭——” 一时自是心疼得搂着她,为她擦泪,又抱着她,要哄她,怎么也要问明白她这委屈从何而来。 奈何希锦却哭得抽抽噎噎,话不成句,他越是要问,希锦越说不明白,倒是让阿畴急得搂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待到希锦终于勉强平静下来,这才拖着哭腔道:“当日在汝城,你是什么身份,你竟不告诉我,你若那时候对我说了实话,我知道你丢了那批货事出有因,我怎么会恼了你,怪你怪你都怪你,你不对我说实话!” 阿畴听着这话,千头万绪竟不知怎么提。 当下他握着她的手:“怎么突然提这个?” 这个和她当下委屈又有何瓜葛? 希锦抽噎着哭道:“你若告诉我,我想想,兴许就不让你当这皇太孙了。” 阿畴:“不当皇太孙?为什么?” 希锦哭道:“若是不当,你就不必去剿匪了,那摩尼教穷凶极恶,你若有个万一,你——” 她想起自己提心吊胆的一个月,越发哭起来:“你若有个万一,你让我怎么活,反正你若不在,我和芒儿也不活了!” 阿畴听着这话,总算明白她的心思。 他问道:“你是担心我安危,才想起这一段,想着悔不当初?” 希锦咬了咬唇,有泪自粉颊滑过:“还不如我们留在汝城,过安稳日子呢。” 阿畴看着她眸中的湿润,默了半晌后,才缓慢而坚定地抱住她。 他轻叹了一声,抚着她的发髻道:“傻瓜希锦,其实和那个有什么关系,有些事都是注定的,该我做的,我原也跑不掉,况且我已平安归来,这会儿哭什么。” 希锦却很是委屈,她担惊受怕了一个月,如今就是想哭,还要抱着他哭。 阿畴心疼,少不得哄,低头亲着亲她湿润的脸颊,她那肌肤生得玉雪澄澈,如今挂着泪,剔透动人,自是动人,让人很不得一口吞下才好。 声音低沉中透着难言的温柔:“乖乖希锦,我的希锦最乖,不哭了。” 希锦听着他哄自己,那语气竟仿佛哄着芒儿一般。 这让她很受用,她虽然长大了,但有时候要人哄的,要自己夫君温声细语哄着抱着。 她攀着他颈子,软绵绵的身子附在他那矫健身形上,却是道:“乏了,想歇息。” 阿畴低首看过去,她才哭过,那乌密的羽睫被泪水打得半湿,湿漉漉地簌动着,那双眸子像是含了一汪水般,那肌肤水光潋艳,如同挂在枝头的桃儿,轻轻一捏便能溅出鲜甜汁液。 她说这话,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她想要了。 阿畴眸色转深,薄唇略抿了抿,却是在她耳边哑声道:“我不在时,你……” 这喑哑的声音压得越发低了:“是不是想我想得很?” 希锦只觉那低沉声音窜入耳中,酥麻麻的,那酥麻便到了心里。 她微咬唇,迎上他的视线:“那你呢?你怎么想我的?” 四目相对,在沉默的注视中,有什么看不清的缠绵在这帷幔内酝酿,室温也逐渐升高了。 阿畴的手指轻摩挲着她的后颈,低声道:“嗯,很想,很想,想得——” 他握住她的手,引领着。 于是希锦便仿佛被烫到一般,竟是站都站不稳了。 阿畴便长臂一伸,直接将她打横抱起,顺势上了榻。 二人自成了夫妻,三年多了,像今夜这样的温存不知有多少次,希锦是再熟悉不过这男人的种种,那腰身结实,那肌肉精瘦! 只是今日仿佛格外不同,那本钱如今越发壮观,虽不曾看,但那难以消受确实真真切切的。 她用手遮住眼睛,咬着唇儿,有些艰难地捱着。 阿畴感觉到了,她现在就像他们成亲时头一次那般。 他两只手握住她那细弱的腰肢,真切感觉到她的瘦弱,比之前瘦了,那腰细到仿佛轻轻一碰就折断般。 他生了很多不忍,但又有些说不出的渴望,这样的他需要多大力气来克制,不能太粗鲁,她会受不了。 可……又很想,想把她做碎了。 他搂着她,在她的哭啼声中,到底是尽了兴。 事后,他温存地揽着她,怜惜地道:“怎么瘦了这么多?身子也弱了。” 他不问也就罢了,他这么一问,她都想哭了。 埋首在他肩窝里,她闷闷地道:“还不是都因为你!你不在,我做什么都没意思了!” 阿畴听着,心里是满足的。 希锦这性子,哪里指望她能对什么人牵肠挂肚,这辈子除了她去世的爹娘,也就芒儿能入她心。 如今她能这般挂念自己,于他来说那滋味自然不同,酸酸涩涩中带着甜,一丝丝地在骨子里扩散。 他温声哄着道:“以后再不会这样了,你放心就是。” 这么说话时,外面响起更鼓之声,这是宫里头的更鼓,异样绵长,越发衬得深宫幽静。 这里不比外面,说话自然是要谨慎的。 他压低了声音,以一种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耳语声道:“翁翁病弱,就在今年吧,应该会退位,我会登基为帝——” 希锦听着这话,原本绵软无力的身子顿时紧绷起来。 男人温热的气息轻轻喷洒在她耳边,她睁大眼睛,在那幽静的夜色中,专注地听着。 阿畴感觉到希锦的紧张,他的长指轻落在她腰上,继续用越发低哑的声音道:“到时候,你顺理成章便是皇后了,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不再需要奔波,会安安稳稳守着你们母子。” 这简直是一个定心丸,甜津津的定心丸,吃得希锦心里都是蜜。 她攀着男人的肩,偎依着他:“那到时候你不是还有许多妃嫔吗,我还得帮你管着后宫?” 阿畴听此,却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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