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疼,想留在家中陪着他,不过也没法,她还要去市易司呢。 当下再次叮嘱奶妈一番,让她好好照顾着:“你昨晚没睡好吧,你的辛苦我看在眼里,会记着。” 奶妈顿时感激涕零,差点掉眼泪:“娘子知道就好,其实我辛苦一些没什么,就希望郎君能好起来,我照顾郎君两年,我看他比看自己命还要紧呢。” 希锦听着这话也是感动,她知道“看着比自己命还要紧”是假的,肯定不是真的。 但人家能尽心尽力照顾孩子就很好了,如今阿畴是不能指望,只凭着自己,年纪轻轻,里里外外,还要照顾孩子,哪那么容易,就盼着能有个上心的人帮衬呢。 等这事过去,要给奶妈奖赏,银钱还是不能给,怕养大了胃口,不过可以把自己去岁那身缎子袄给她,那也是极好的。 以后慢慢来,在小事上多照顾些。 她好生宽慰了奶妈几句,便出来了,喊了小厮周福出去叫一辆牛车,她自己则开始梳妆。 须知这种事原本应是郎君在外面应承,她一个妇道人家去见人家到底不妥,这时候打扮上尤其要留心。 自然是要做好妆面,不能失了礼仪,但又不能太轻浮,必须端庄持重。 希锦对着铜镜好一番描画,最后又挑选衣裙,这才发现并不好挑,日常穿的太随意,过年访亲的太讲究,祭祀时穿的又太过隆重,稍微打扮一些,自己太过出挑显然也不合适。 好一番挑拣,最后总算挑了一套不怎么穿的素净衣裙,倒也勉强说得过去。 等好不容易穿上,这才发现那衣裙后面竟开了线! 怪不得搁置在那里不穿,敢情破了! 一时只觉人倒霉时喝口凉水都塞牙,怎么就这么不顺。 亲娘啊,做个事怎么就这么难! 她深吸口气,好歹让秋菱过来,她自己口中叼着一根席篾儿,让秋菱用针线赶紧撩几针缝上,秋菱被催得急,手里拿着针,念叨着“坐着补,站着连,谁赖偷,伤大天。” 秋菱缝补过后,低头用牙咬断了线,又利索地打了一个结,希锦看过去,那缝补处藏在裙子褶缝里,看不出什么。 她这边照着镜子,那边小厮周福从车马行回来,叫了一辆牛车。 希锦垫着脚从窗户里看了一眼,那牛车是高车厢的,拱顶车棚,上面还铺了棕皮盖,倒是满意得很。 昨日跑过去酒楼,那是没办法了,被逼到那份上,今天过去人家官署是要正经登门的,就必须讲究些,眼下这马车乍一看不像是车马行的,反像是自家的,看上去就体面。 当下希锦带了丫鬟秋菱,提着礼盒,迳自上了牛车,赶过去市易司。 这市易司就在汝城西街,距离宁家并不算太远,临街一排瓦顶木六间房,上面横着一个横额牌匾,并不算气派,甚至有些寒酸。 要说这市易司是掌控市易务、杂买务、杂卖场等买卖的,手头活钱多,不至于这么寒碜,不过官署修缮都是要上面批文的,一层层下来并不好批,所以就算市易司富到流油,依然用着这不知道多少年的官署。 而那官署后面便是衙门官员的廨舍,卢大人便住在那廨舍中,希锦东张西看的,便看到一小厮。 那小厮手里提着一大铜壶,铜壶里热气腾腾冒着白汽,正要往里面走。 宰相门前三品官,希锦不敢大意,忙上前,说明了来意,请对方通禀一声。 那小厮不太耐烦:“今天休沐,卢大人正招待客人呢!这会儿凑过去,哪有那闲心!” 希锦忙道:“昨日已经约好的,说好了今天过来,请郎君行个方便,通禀一声。” 说着顺势塞了一块碎银子给那小厮。 小厮摸到碎银子,那脸色到底缓和一些,看了希锦一眼,一时眼中有些惊艳,嘴上道:“我可和你说好,卢大人确实要招待贵客,今天未必有功夫理会你。” 希锦:“我知道,我知道!” 小厮便道:“你跟我过来吧,如果能帮着见缝插针说上话,也就帮了,如果不能,可别赖我。” 希锦听了,自然那千恩万谢。 当下希锦让秋菱等在外面,她自己随着小厮过去了,往里走的时候,不免悔恨。 好好的雇什么上等牛车,白浪费钱,人家卢大人根本看不到,装门面装给谁呢,太傻了。 小厮领着她沿了青砖回廊走,穿过一处月牙门便到了后院,这后院廨舍却和前面的官署衙门很不相同,那房屋是菱形覆斗井的,还用了青瓦,如今阳光照过去,竟是灿灿生辉。 显然这是不知道哪一任市易使为了自己住得舒坦,出钱修整过了。 小厮领着希锦停在门房前,指着那边一处:“瞧,卢大人在那边招待客人呢,你且等等,我过去看看。” 希锦:“那有劳郎君了。” 小厮又叮嘱:“你可不要乱跑,今日这贵人也是因为恰逢机缘,才得以招待,那可不是一般人,若是放你进去冲撞了贵人,我倒是要受你连累了。” 希锦自然连连答应着。 一时那小厮过去了,希锦看着他的去路,那廊房后面倒像是一处小花厅,似乎连接着里面暖房,一时又看到丫鬟进进出出的,其中还有外面送外食的脚力,竟然有两个,都各自挑着竹担,那担子两头都用厚面褥盖着,一看就知道里面放着的是温盘。 希锦不免暗道,好大的阵仗,往常自家也点过外食,但不过是一个闲汉匆忙送来罢了,哪可能满满当当两扁担,这果然是要请贵人。 也不知道请什么贵人,眼见那卢大人都仿佛要垫着脚巴结呢。 这么一来,人家卢大人哪有功夫搭理自己,今天倒是白白来了。 这么想着,不免糟心。 本来好好的把事情办妥了,那货就到手了,不是擎等着赚钱吗?结果阿畴不争气,跟都跟不上趟,竟没拿到货,倒是让自己这么劳心费力。 已经一整天,他都不见人影,也不知道给家里一个信,只怕是指望不得。 说不得遇到一个什么富人家小娘子相中了他,他去给人家做良人去了。 一时可真是恨死了,若让她现在看到他,必揪住他,拿着扫帚追着打。 这么想着间,便听到青瓦墙那边隐隐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而这里面,竟隐隐有个声音格外熟悉。 她惊讶,拧眉细听,但那行人已经往前走去,再听却是听不到了。 她回忆着刚才听到的声音,怎么想都觉得那就是阿畴的声音,太像了。 他声线缓和清冷,带着一点点她说不上来的口音,但很好听。 希锦略犹豫了下,见四下无人,到底是沿着那回廊往前走,又拐过一处过道,眼看着仿佛要走出那廨舍,不知道绕到了官署后面哪户人家。 她边走边听着动静,越往前面去,越是能听到那依稀的笑声,又有觥筹交错之声。 待走到一处僻静小院,越发狐疑,想着这院落实在隐蔽,不知道做什么用途的,别是有什么阴私勾当。 只是希锦听得那疑似阿畴的声音,实在是好奇,当下也不敢露面,只隔着一处葡萄藤蔓,偷偷往里面看。 却见有几个穿红戴绿的小娘子,一个个俏生生的,手中或拿着鼓儿,或举着茶盏,正在那里伺候,而就在她们前面,赫然有几个男子。 那几个男子头上戴着鲜花,彼此说笑奉承着,好一番欢乐的样子。 希锦眼尖,一眼看到这其中有一个眼熟的,不是别个,赫然正是她那赘婿阿畴! 他竟躲在这里吃酒!
第21章 不干净的男人不能要! 一时希锦手脚冰凉,不敢置信。 那群男人衣着华丽,头戴鲜花,好生讲究的样子,乍一看看不出是什么身份。 希锦陡然想起希钰说的话。 希钰这个人嘴里没几句真话,一般都是瞎掰,要说全然相信她的话,她还不至于,无非就是心里原本对阿畴就不痛快罢了。 但是如今,看到这一幕,她不可能不多想。 这种幽僻之处,小院连个正经院门都没有,看上去并不似寻常人家,倒隐隐有些酒楼后院置办的那暗院,一看就感觉是干什么阴私勾当的。 但是就在这样的小院中,阿畴竟和一群男人吃酒。 她强制冷静下来,掂着脚尖,捏着那葡萄藤蔓,睁大眼睛往那边看。 再是没错的,不会看错的,果然是他。 此时的他,满身绫罗,乌发如墨,身边还有两个美貌侍女服侍着,把那新点的茶奉给他吃,还用妩媚的眼儿笑着看他。 而就在他旁边,是一留着三捋胡须的男子,富贵员外模样,正含笑看着他。 竟很是亲近的样子! 希锦见此情景,只觉胸口的怒意瞬间炸裂开了。 他惹下祸事来,两天不回家,她一个妇人家舍下脸面去求人,又抛头露面跑到人家官署来,低三下四求着,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那买卖! 结果可倒是好,他竟然在这里喝花酒,享受着那俏丽侍女的服侍,身边还围绕着几个大老爷。 他十二三岁时就曾经招惹过事,有那富贵员外看中了他的,还有浪荡子想求他做男宠,如今,如今这是总算如愿了吗! 这简直—— 希锦银牙咬碎,眼里也渐渐泛起潮意,逐渐模糊朦胧。 她那爹娘啊,到底给她找了一个什么赘婿,她这过的什么日子? 命苦,命太苦,竟找了这么一个郎君! 谁知道这时候,那阿畴恰好抬眼,于是隔着那枯了的葡萄藤蔓,阿畴正好看进了希锦眼中。 四目相对,妻子眼睛激烈的情绪瞬间扑面而来。 他也是万没想到,当下忙起身,快步过来:“希锦——” 旁边几位男子见此,疑惑间看过来,却见这小娘子生得好一个如珠似玉,好生绝色,竟是比得这园中初春景致全都黯然失色。 只是小娘子如今正恼着,面上现着薄红,显然是气急了的。 这时,阿畴迎面走上前,却不提防希锦手中拿了那枯枝,劈头就冲着阿畴打过去。 阿畴丝毫不曾躲,竟恰好挨了那么一下,只抽了下巴那里一道红印子。 众人见此,大惊失色,万没想到这娇美小娘子竟是如此泼辣的性子,连忙冲过来就要护着阿畴,口中又大喊着来人哪来人哪。 然而此时的希锦哪想那么多呢,她本就疑心重重了,如今几个男子纷纷上前护着阿畴,她心里更恼了! 什么意思,难不成阿畴已经做了人家小心肝! 一时只恨得她拎着那枯枝,直接一脚踢过去,恰好将他们那紫檀木桌儿给踢翻了。 一时那饭菜哗啦啦倒了一地,又浇在一旁红泥小炉上,滋啦啦的声响,辟里啪啦的火,只吓得旁边侍女花容失色,连声尖叫,一时场面鸡飞狗跳狼藉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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