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别杀他……”喃喃的声音微不可闻。 陆双双眸猛地一震,错愕盯着她深陷梦魇中的小脸,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 “惠王的人到哪里了?” 慕容彦端坐在书案前,放下手中的紫毫笔。 他盖上独属于九皇子的印章,慢慢折好信笺,往旁边一放,自有恭敬的属下为他放入信封,再印上火漆印泥。 这是宫中特有的火漆,私密无比,纸张和墨水都是由特殊材质秘制而成,只有放在水中才能看清字迹。而这封信是慕容彦写给高将军的信。 这些年慕容彦借着太子的势没少在背后笼络党羽,太子庸碌无能,不懂结交人心,他手中的党羽便慢慢地都笼络到了他的手里。高将军常年驻扎在边关一带,手握重兵,这几年慕容彦明里暗里,旁敲侧击,终于是得到了这位朝廷大将的忠心。 信中句句大逆不道之言,慕容彦在信中与高将军结下联盟,约定不日后便与他在边关汇合,只要京城一乱,他们便长驱直入,直捣皇城。 慕容彦所想甚多,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漫不经心地在问着惠王的事,属下依言道,“惠王的人已经到了隔壁知县,听说搜寻御史一事已经传的沸沸扬扬,风声都传到了这里。” 慕容彦面色不变,“告诉李大人,若是他把我的行踪暴露出去,那到时候不等朝廷发落,我就先除了他。” “是。” 慕容彦挥了挥手,让下属退下。 过了一会,一名袅袅娜娜的女子低头走了进来,是素枝。 她来给慕容彦换药。 慕容彦低头看着素枝低眉顺眼的脸,蹙了蹙眉,忽然觉得有些似曾相识之感。 难道美人的脸都是有些共通之处的吗? 他看着她,声音温和了一些,“会弹曲吗?” 素枝是瘦马出身,本来就是养着给达官贵人消遣的玩意儿,琴棋书画如何不会tຊ?其实做丫鬟才是委屈了她,但是没办法,慕容彦只让她做个丫鬟。 但男人今天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命人给她搬来了琵琶,自己则仍是坐在案前,后背往后一靠,多了几分闲适,端的是意态风流。 素枝心中打鼓,跪在金丝毯上,环抱琵琶,素手捻动四弦,做出一个娇柔温驯的样子。 瘦马从小所学甚多,但多数是一些浓情艳曲,讲究一个色而不淫,又被从小教导察言观色投其所好,面对眼前这个俊美深沉的公子,素枝相处了这么久,还真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喜好。 索性折中一下,弹起了一曲《秦淮怨》。 “秦淮烟雨三千幕, 曲水流霞雾。镂云兰室梦幽深, 不见红罗香软笑堪闻……”素枝十指如玉,轻揉慢捻,嗓音凄婉多情,美妙的琴声透过书房传到了整个宅院,连屋外看守的侍卫也忍不住沉醉在其中。 慕容彦的脸色却在不知不觉中沉了下去,眉间已有不悦之色。 还没等素枝弹完,他便冷声开口,“够了。” 一切声音戛然而止,素枝惶恐地抱着琵琶,“大人,可是奴婢做错了什么……” 慕容彦不再看她,只是淡淡道,“出去。” 素枝仰头看着慕容彦,眼中泪光涌动,真真是惹人生怜,她还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已经有门外的小厮进来,“请”她出去。 素枝咬着唇,抱着琵琶,终究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 慕容彦揉了揉眉间,似是有些疲惫,唤来了贴身侍卫卫林,“可有顾环毓的消息了?” 卫林一怔,悻悻地摇了摇头。 不怨他们,公子来到此地本就是遇到了山匪埋伏无奈所致,他们大部分的人马都留在颍州那边。如今他们既要保护公子的安危,还要分出人手去大海捞针般寻一个女郎,还要防止行踪暴露,本就是分身乏术。 慕容彦沉默,半晌慢慢道,“我们在找,说不定顾府的人也在找。这个镇子只是块弹丸之地,既然这么久了还是没有找到,说明人多数不在镇上。” “不在镇上,那还会在哪里呢?”卫林不解。 “人一定就在这个镇,只是不常在镇上往来而已。”慕容彦淡淡分析,“靠海的渔民、山上的猎户、或者是被富户私藏了去,都有可能。” 卫林福至心灵,立即道,“属下这就去办,着重搜查这几个地方。” 卫林已去,书房里空余慕容彦一人。他沉默片刻,又执起紫毫笔,修长的手指铺开一张宣纸,落笔淡淡勾勒几笔。 春台晴朗,柳枝拂风,水榭亭台,一道柔美的女郎剪影跃然纸上。 慕容彦停笔,将紫毫笔随意地搁在紫檀笔搁上,拿起画像端详。 他想要的东西,以前若是得不到也就罢了。 但若顾环毓是他登上帝位的第一个考验,那么他说什么也要想尽办法地把她找出来。 卫林出了书房,素枝早已候在一旁多时,期期艾艾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卫林心中叹一口气,走到她身边,还是决定好心提醒一句,“之后不要当着公子的面弹这首曲子。” 素枝一双杏眼红红的,显然是哭过,闻言不解地看向卫林,“为什么……大人,这究竟是何缘故啊?” 缘故不缘故的,他也不能随便跟一个丫鬟讲啊,一定会有人砍了他的。卫林避而不谈,只道,“反正你记住以后不要再弹就是了。”转身去了。 . 聂氏坚信日久生情,眼瞅着今日风和晴朗,撺掇着两人下山去。 她笑着将顾环毓推进屋,劝她道,“你现在好不容易病好了,如今又天天闷在家里,闷也要闷出毛病了,不如跟着双儿多出去走一走,散一散心,心情好了,身子骨也就更好了。快进去收拾收拾,跟着双儿一道下山去。” 顾环毓心里其实有些抗拒。 第一次下山遇见了狼,第二次则是遭到了山匪,第三次又差点回了家。每次下山都有大事发生,她现在哪还有出门的心思。但是拗不过聂氏的热情,她还是应着进屋更衣去了。 她不知道的是,陆双心里比她更抗拒。 他忍住想要质问聂氏为何突然让她出门的念头,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焦躁。他想起在街上寻她的那些人,想起她在山下遭遇的那些事,哪里还有一丁点想让她下山的打算,他现在只想让她好好待在家里。 甚至恨不得从今以后她只待在山上一辈子才好,哪里也不去。 这个念头一出现,陆双心里又是一惊。 ……自己最近究竟是怎么了? 少年高高瘦瘦,肩上照例背着箭筒和蓑笠,站在门口等着顾环毓,就是神色看上去有些古怪不明。 聂氏一脸欣慰地看着自家儿子。他最近好像又长高了,劲腰长腿,肩膀挺阔,一眼望去如同一柄出鞘的宝剑,有一种不可摧折的气势。 自从来了顾环毓之后,双儿的个子就肉眼可见地长得非常的快,举止投足之间越来越有成熟男人的感觉,他这怕不是等不住,急着想和环环好了。聂氏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房门在这时轻轻打开。 顾环毓袅袅婷婷地从屋里走了出来,身段纤纤,肤白如雪,玉面秀美,一身素雅的粗布麻衣更加显出了气质温婉,如雨后新荷般令人挪不开眼睛。 聂氏本来是满目欣赏,但看着看着,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大家闺秀就是大家闺秀,就算是落了难失了忆,可骨子里的矜贵与气度还是没有丢,看上去还是那般柔婉清贵,转头再看看自己的好大儿,往日不变的短打麻衣,明明素日也是一模一样的打扮,今日却是生生看出了几分碍眼。 两人这样子出门,怕不是会被人看做是小姐和下人。 不成!这不成! 陆双看着顾环毓,也皱了皱眉,一声不响地回屋,又很快出来,将她的帷帽递给了她。 “这个戴上。” 顾环毓羽睫一动,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从他手里接过了帷帽。 这一举动正是撞到聂氏的心坎上,她附和笑道,“很是!姑娘家的出门戴个帷帽,终究稳妥一些。” “美人就是美人,怎样打扮都是好看。”聂氏走过去,亲自给顾环毓戴好了帷帽,又帮她理了理散乱的鬓发,看着眼前美不胜收的美人,对一旁的陆双狎昵道,“双儿,你可得长点心,别一个不小心,这天仙般的人物就被别人瞧走了去,听到了没?” 顾环毓抿了抿唇,玉面微微泛红。 陆双没说什么,看了她一眼,转身先走在了前面。 两人一前一后,一道下了山。顾环毓跟在陆双身后,偶尔踢一下脚下的小石子,有些心事重重。 这样看似无心的狎昵之语,就像是理不清的藤蔓一样缠住了她,无形中更加套牢了她和陆双,也将她的心搅的一团乱。 她低头看看自己,她的身上穿的是聂氏旧时的衣裳,发髻稳妥,脸上并无施妆,除了手腕上的金镯之外没有任何一点装饰之物,所有的一切都是和平日一样。 她抬起眼,又默默瞧了一眼陆双的背影。 少年走在前面,也许是因为长的太高的缘故,宽阔的肩膀有些微微塌陷下去,长腿修长,手臂上露出的一截肌肉紧实又流畅。 身影在这时突然停住,像是察觉到了来自身后的视线。 顾环毓心中一惊,连忙移开目光,有些做贼心虚。 想起那个不可言说的梦,她心跳加快,心里更心虚了。 她最近总是感觉睡梦中有人在看她,那种暗中窥伺的感觉,如狼环顾的窒息感,分不清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但是分明每次一醒来她身边都是空空如也。 ……怎么会有这种奇奇怪怪的感觉呢? 最近自己好像越来越不正常了。 陆双停下脚步,微微侧了侧头,并没有回,只留给她冷峭的半张脸,“阿娘平时喜欢开玩笑,没有别的意思。” “你……不要多想。”他道。 顾环毓一怔,脸色一红,忙轻轻道,“……我知道的。” 陆双点点头,转过身,又继续朝前走了。 他的背影高大又挺拔,稳稳当当走在前面,如履平地,似乎在照顾她的速度,走的并不算很快。察觉到这一点的顾环毓愣了愣,轻拽裙角,默默跟在了他身后,如同一个沉默又娇柔的影子。 . 等下了山,顾环毓早已走得面色发红,胸口微喘,陆双却脸不红气不喘,瞧着精神抖擞的,真不知道每次他是怎么走这么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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