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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人请他去陈家的时候, 他还有些怔愣, 想着头年陈家请他去看的时候, 姚金枝调养的不错，他看得出来, 陈家都是善良的人，并没有亏待姚金枝。 可这会儿怎么突然又请他去陈家，诊治的还是姚家的孩子, 一时想不出姚金枝发生了什么, 拎着药箱步履匆匆的朝着陈家赶去。 还没进门就看到陈家门外聚集了不少的人，众人看到他到了都给他让出来一条路，这才没费什么力气进了门。 一进门就和村长对上了视线, 梁郎中心里咯噔一下，不好的预感升起。 “金枝丫头怎么了？”他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 村长摇头叹息, “嗐，这次不是金枝, 是她弟弟旺祖, 你快去给看看吧。” 陈家的人都在堂屋和里屋的门口, 他背着药箱进去的时候，宋母和凤娥都让开了地方，梁郎中进到里屋就看姚金枝坐在炕头，眼前是被包的像粽子的姚旺祖。 “这孩子是怎么了？”他一边问着, 一边放下药箱拿出腕枕准备号脉。 “这孩子在外面被雪埋了，不知冻了多久, 现在昏迷不醒麻烦您老快给他瞧瞧吧。” 宋氏回来时，看到刚从浴桶里抱出来的姚旺祖，看到他瘦骨嶙峋的身子，就像一副骨架糊着一层宣纸，让人看了都不敢碰。 看清之后，她愣是没有忍住红了眼眶，人到了这个岁数，原本就喜欢孩子，现在看到这孩子受了这样的罪，虽不是亲生的，但心也像被烙铁烫了一下。 “什么？被雪埋了？！”梁郎中震惊的张了张嘴，很快冷静下来给他号脉。 须臾之后，他捋着山羊胡子，伸手拉出来姚旺祖的手臂看了看，叹息一声点了点头。 “你们处理的很好，这应该是用雪搓了，若是直接放到热炕上，或者放在热水里，这孩子怕是救不会来了，即便是活下来手脚也得废。” 他写出一张药单子，又从药箱里拿出两瓶药粉，“这上面的药材三碗水煎成一碗，早晚喂一次，这个药粉你们用獾油调了，涂在他冻伤的地方，七八天就能好。” 说完他开始收拾自己的药箱，些许叹息一声，“这两日是最凶险的，若是能熬过去后面慢慢调养就行，他饿了许久，喂饭不能急，也不能太过油腻，得慢慢的养。” 送走了郎中，村民也都窃窃私语的渐渐散开，村长又和陈霖骁交代一边收养姚旺祖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他也别着烟杆离开。 这一忙，早饭众人谁也没吃就到了中午，陈家原本欢悦的气氛，因为姚旺祖的出现，再次陷入了低沉。 抓了药，姚金枝坐在院子里用小泥炉慢慢的煎，豆大的泪珠砸在地上，悄无声息没人发现。 她觉得自己好像就是个累赘，母亲早早的走了，后来父亲也离开了她，剩下继母和弟弟，她走了来到了陈家，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给陈家添麻烦，如果自己不来，陈家根本不需要承担这些。 如此想着，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眼前有东西一晃，她定睛看了看，是一条绣着青竹的帕子。 她顺着帕子看向来人，对上了陈霖骁的淡淡的眸子。 “放心，姚旺祖死不了。” 男人声音冷淡，不带丝毫的情绪，若是不熟悉的人，丝毫听不出他这是在安慰人。 接过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她吸吸鼻子，“二哥，是我连累了大家。” 男人挑了挑眉，有些目光没有什么温度，紧紧的看着她，“因为多了一个姚旺祖？” 姚金枝点点头，又摇摇头，“从我开始好像就在不断的给你们添麻烦，旺祖应该也是冲着我来的。” 如果不是她在陈家，姚旺祖也不会晕倒在这里，他是走投无路所以才会求助于自己这个姐姐。 “那碗饺子怕也是他吃完送回来的碗。” 她说完就见男人也点了点头，这件事陈霖骁也是这样猜测的，不然好好的怎么会将放在坟前的碗送回来。 而且他看过了，姚旺祖的拇指有一道口子，应是被破损的碗沿割破的。 “都怪我，是我连累你们。”她低泣着，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 显然陈家人不是这样想的，特别是陈霖骁知道村长的安排后，他更觉得自己是跟着姚金枝沾了光。 “村长说王氏弃子不养，她名字下的两亩肥田会过在你的名下，姚旺祖养在这里，每个月可以去衙门领十五斤米面，春播秋种村里也会帮忙，怎么看对陈家来说都是好事。” 村长提出将两亩地过给陈霖骁，但知道是王氏嫁过来落户带的，他直接提出过给姚金枝，这原本就是姚家的，本就是王氏欠姚金枝的。 这些事情宋氏还没来得及说，姚金枝自然不知道，听到王氏那两亩眼珠子似的肥田给自己，她还有些恍惚。 “如果她回来知道这件事，岂不是又要闹？” “这是村里的主意，就算闹也闹不到你这里，再者说这本就是你该得的。” 作为姚家的女儿，不仅没有半文钱的嫁妆，还被继母卖了银钱，现在更是把儿子甩给她，作为姚家人继承这份田产也站得住脚。 见陈霖骁脸上果然没有不耐的神情，姚金枝暗暗松了一口气。 熬好了药，两人一个掰开姚旺祖的嘴，一个喂药，配合的越来越熟练，一滴药汁也没有浪费，半个时辰之后，小孩子肉眼可见的有了些生气，呼吸也越来越有力。 众人简单的吃过饭，凤娥抬了抬眼皮，像是思索着什么，见宋母回屋歇息，姚金枝又进屋看弟弟去了，她伸手拉住陈栓柱，将人拉到了灶房。 陈霖骁坐在堂屋里闭目养神，一下午的时光眼瞧着过去，宋母起身来到堂屋，一边整理着发髻，一边问陈霖骁。 “旺祖怎么样了？” “还在昏迷，金枝刚才给他喂了些米汤，看着比早上好多了，不用掰着嘴就能喝下去。” 刚刚睡醒的宋氏没太有精神，默默的点了点头，“瞧着家里的獾油还有一罐子，应该是够用了。” 冻伤刚开始看不出来，但只要遇上热，慢慢的就开始长冻疮，虽然人是救过来了，但在雪地里冻了一夜，不生冻疮才是奇怪了。 正说着，凤娥和陈栓柱也从灶房过来，凤娥笑了笑，“娘，镇上初八就开始开门做生意，父亲不在家，我和栓柱有些不放心镇上的事，想着一会儿就回去，等着十五那天一早回来。” 从小年开始，两口子就一直说要住到过了十五再回去，这突然又要走，宋母的一下清醒了过来，惊讶的看着他们。 “之前不都说安排好了，怎么突然就要回去，可是发生了什么？” 凤娥是个惯会来事的，脸上笑眯眯没有丝毫的破绽，倒是陈栓柱傻憨憨一个，他皮笑肉不笑的咧咧嘴，陈霖骁睨了一眼。 “大哥有什么话就说吧。” 知道陈栓柱露了神情，凤娥没好气的掐了他一把，坐下后没说话给宋母倒了一杯茶。 陈栓柱觉得这些事没必要遮遮掩掩，于是坐在凤娥的身边，说出了两口子的担忧。 “家里地方小，现在还有一个孩子需要照顾，我们俩留下来多少不方便，娘和凤娥他们三个人挤在一起，再加一个孩子住不下。 孩子倒是可以睡在咱们那边，但我这人你也知道，睡觉不老实，那瘦巴巴的孩子，万一被我压一下可就真救不会来了。” 原本宋母还不愿他们走，想要辩驳两句，但听到陈栓柱这样一说，再想想那皮包骨的孩子，的确是经不得半点委屈。 “成，你俩不嫌折腾就回去吧，其实留下来也不见得没有地方凑合，大不了加张床在我们屋，也方便半夜起来照顾。” 凤娥想想这几日挤在一起的日子，笑着摇了摇头，“我们还是回去吧，虽然刚才说担心生意是托词，但也不全是，那些人虽然能干却也刁滑的很，以前父亲在家他们还会忌惮三分，现在看我和栓柱年轻不经事儿，明里暗里试探我们，所以这次我们突然回去，正好趁机看看。” 生意上的事情，宋氏不懂得，但看着凤娥说的煞有其事，她也不好阻拦，于是起身开始翻找东西想要他们带回去。 “鲜鱼家里是没有了，这些干鱼你们带回去，这个时辰回去，家里也没有准备什么吃食，你们带回去让厨娘给你们蒸了吃。” 干鱼，野兔，笋子，酸豆角，宋氏看到什么都给他们装一些，见凤娥喜欢吃菌子，把家里那些都给她装上。 “好了娘，您上次给我们的家里还有，再说眼瞧着十五了，到时候我们就回来，你这弄得和我们要出远门似的。” 她笑嘻嘻抢下宋氏手里的大南瓜，“这个留着吧，等过了十五我还想着回来吃娘做的南瓜包子，我带回去也是浪费，厨娘做不出娘的味道。” 向来知道凤娥嘴甜，宋母也最抗拒不来她这撒娇的样子，“好好好，这个我给你留着，等你回来的时候给你包南瓜肉包子。” 送他们出门的时候，姚金枝拉着凤娥舍不得松手，“嫂子……都怪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若不是姚旺祖奔着她过来，凤娥和陈栓柱也不至于来回跑，这大冬天在路上吹一个多时辰，想想都是个遭罪的事情。 “你这说啥，镇上还有生意，哪里就能说放手就放手。” 宋母知道她的心思，笑着握住姚金枝的手，“你要是心里过意不去，就让凤娥去衙门领了那十五斤的面。” 正月里他们三个人也不会去镇上，若是错过了时间，衙门也不会补上那十五斤，与其浪费十五斤粮食不如让凤娥领了。 姚金枝那里会不懂这是宋母安慰她呢，却也装作恍然的样子，陪着宋母演戏。 “嗯嗯，那十五斤的面就辛苦嫂子了帮忙吃了吧。” 她这话逗笑了凤娥和宋母，宋母拍拍凤娥的手，“好了，时间不早了趁着还有太阳，赶紧走吧，十五那天赶着午时到家就行，不用太早出门，太阳没出来路上冷。” 夜里，姚金枝又给姚旺祖喂了一次药，比起白天孩子听话很多，不用掰着嘴苦涩的药汁就送了进去，甚至她怀疑姚旺祖应该能听到她的声音。 汤汤水水喂了一天，临睡觉的时候，她总是担心姚旺祖会尿床，想了想她还是抱起姚旺祖冲着痰盂。 “旺祖，听话，睡觉前要尿一下才行。” 送走凤娥夫妻后，姚金枝和宋母商议了下，孩子还放在陈霖骁那屋，由她和陈霖骁晚上照顾，宋母可以好好睡个安稳觉。 陈霖骁从外间一走进来，正好听到姚金枝在哄弟弟撒尿，一向冷淡的人难得眸子里多了笑意。 他走到姚金枝身边，看着昏厥过去的姚旺祖，有些无奈，“给我吧。” 正着急呢，见他这样说，姚金枝就顺手把弟弟交给了他，她好奇的看着男人，想知道他有什么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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