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需要,怕是底下所有打手都会说昨日与他在一起,处处都是人证。 从赌场出来,又有赌徒被打了出来,可饶是如此,遍体鳞伤的赌徒还是喊叫“再借我二十两,我能翻身!我能赢”,模样执迷不悟,状若恶鬼。 程聿看着那边的怪状,说道:“这家赌场为何可以开得这么大,如此猖狂,不忌惮官府。” 赵捕头说道:“哪有忌惮的说法,县太爷巴不得他们再开大一些,多得几箱金条呢。” 程聿问道:“所以……县太爷被秦掌柜贿赂了?” “自然是呀。” 程聿了然了,果然蛀虫都是先从里面啃噬,毁梁断木的。 他说道:“这种祸害人的赌场,必须要想办法将它拔除。” “恐怕会得罪秦掌柜。”赵捕头担忧说道,“之前也有县官想办了他们,结果第二天就溺死在了水里……虽说的确是溺死的迹象,可我总觉得他是被人害了。” 林飞鱼说道:“赌场每年都要死很多人,牵连的人太多了,以师爷的地位,恐怕很难办。” 就连十四都说道:“我已经觉得师爷的脖子凉了。” 众人没有直接劝阻他,可是意思都很明显了——“你若是管了,怕很快就要变成一具尸体了”。 程聿说道:“若是怕不正之风,不敢迎风清除,那又何必入仕。” 几人也有所触动,但前路艰难,恐怕不易。 待程聿回去跟县令禀告时,赵捕头便对小石头说道:“这两天要是我在外当差,你要看好师爷,别真让人动手了。” “师父放心吧,我定会十二个时辰都跟着师爷的!”
第30章 破碎杯子 孙工匠的案子没有陷入僵局,其余九名工匠还在等候审问。 程聿回到衙门也没有看见县令,听说是在屋里睡觉,等他到了门口,还听见他的呼噜鼾声…… 听得他都想快马加鞭赶回京师跟吏部尚书说赶紧革了这狗官。 “换个想法。”林飞鱼说道,“县令不管事,就都是师爷管了,多自在。” “话虽如此,但也不能这么说。”程聿说道,“为官不管,那要他有何用,既受百姓供养,就应当为民劳心。” 林飞鱼明白了,身在其位就该担起相应的责任,权力下放很好……但换成别的师爷太过昏庸的话,那百姓就要受苦了。 “师爷在棋盘上能看十步,我们只能看到一步。” 程聿说道:“实不相瞒,在下棋下的确实很好!” “……”就不该夸他! 那九名工匠被喊到衙门后就没有再出去过,也不许亲人探望,因此没有人知道孙明已死的消息。 见衙门来了人说开始审讯,还有人提醒说道:“大人,孙工匠也是造花轿的人,您是不是忘了喊他?” 程聿没有言明,问道:“孙工匠是个怎么样的人?” “长得挺好的一个小伙子,人也热情,干活也勤快,手艺很好,就是……” 旁人帮他接话:“好赌。” “对,好赌,都输得倾家荡产了也不回头。” “除了在干活就是在赌场,不爱女人也不爱吃喝,就爱赌。” “手指都被秦掌柜砍了一根也还要赌。” “每回一结工钱他就跑赌场,大过年的结了工钱也不去看老丈人把妻女接回来,又去赌场送钱。” “唉……” “唉可惜。” 程聿蹙眉:“造陈家花轿的工钱是分几次给你们的?” 工匠说道:“我们这行一般会先给个定金,若是工价十两,会先给个两成,余下的就得等雇主验货无误后,再结算余款。” “所以花轿是冬月开始造的,那时给了两成定金?” “是。” “余款是腊月结的?” 几个工匠笑了起来:“这不可能,那花轿复杂得很,我们十人各自负责一处,我是雕刻轿顶的。” “我是造扶手的。” “我是雕窗花的。” 程聿问道:“完成的时间可有前后分?” “有是有,可是要将所有完工后的部位全拼接在一起,确定没有瑕疵,结实牢靠,这才能领到剩余的钱。” 程聿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时间线,问道:“所以陈家是什么时候结的余款?” “正月初四。” 时间果真跟程聿想的一样,比对不上——孙工匠是腊月底还了秦掌柜一大笔钱,可陈家付清钱是在年后,正月初四。 也就是说,孙工匠在腊月突然得到了一大笔钱,还了秦掌柜足足五十两。 他的钱从哪里来的? 以他好赌的本性,几乎不可能是积攒了五十两忍住不赌。 有人给他钱了。 是新娘子?贿赂他在花轿底下造假逃走吗? 孙工匠已死,似乎没有人可以问了。可这正是查案的本质,死人不会开口了,那就让办案的人来找到真相! 程聿问道:“花轿造好后,是谁查验的?” 几人说道:“当然是陈家人,新娘子的爹娘亲自验的。” “他们可曾进了轿子里头看?” “陈夫人进去看过。” “可有说什么?” “夸我们造的很好,很结实。” 程聿点点头,要问的他都已经问完了。 这时又有人说道:“孙工匠不是又跑到赌场去了吧,怎么还没来。” 程聿这才说道:“他已经死了。” 众人错愕。 “被人纵火下毒,死在了家里。” “……” &&& 程聿审完工匠时总觉有人在盯着他,目光灼灼,能烧出火来。 可等他仔细去寻找,却不见人。 他从大堂出来时心头还紧了紧,秦掌柜这就派杀手来了吧?他还没正式跟他宣战呢,玩不起呐! 程聿觉得大概是自己心弦绷紧,并不太可能。 可他去上了个茅厕,那股视线还是没消失。 什么杀手还盯人如厕啊! 程聿忐忑地回到房里,打算好好想想这案子,可就是觉得有人。 他到了院子,到了走廊,到了衙门大门,哪哪都感觉有人! 林飞鱼从外头回来,问了一圈衙门的人没看见程聿,她找了好几处,想着他难道午休去了,便去房里找他。 一敲房门就听里头人吓了一跳。 “谁?杀手?!” 林飞鱼扯扯嘴角:“林飞鱼。” 房门立刻开了,程聿手执木棍左看右看,随后说道:“还是有人在盯着我,可我却找不到那个人,这种随时会被刺一剑的感觉太可怕了!” 林飞鱼问道:“谁要杀您?” “我怀疑是秦掌柜。” 林飞鱼四下张望:“没看见杀手呀。” 程聿肃色:“一定是在暗中埋伏我。” “那就算真的要杀你,凭师爷手里这截木棍也没用吧……你还不如喊小石头待你身边保护你。” “这话很有道理啊。”程聿茅塞顿开,找到了自救的路子,“小石头去哪了?” “师爷喊喊。” “小石头——” 话音刚落,背后便有人房梁跳下:“师爷我在这!” 程聿猝不及防,吓了一跳,哆哆嗦嗦往后退,差点退进林飞鱼的怀里。 他失声:“你怎么在那!” 小石头说道:“我师父说的,怕秦掌柜宰了你,要我保护好你呀。” 程聿瞪眼:“所以是你一直在暗处盯着我?” “对呀。” “那你看我抖手抖脚怕得不行的样子也不出来!” 小石头讶然:“我还以为师爷是防范心高呢,原来是怕的呀。” 程聿:“……” 如果吃人他就要吃人啦! 林飞鱼打圆场说道:“既然是个误会那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虚惊一场。”程聿扔掉棍子,“喝个茶压压惊。” “师爷你还有空喝茶,案子不查啦?”林飞鱼跟了进去,可程聿还是不紧不慢地坐了下来倒茶,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不着急,如今最蹊跷的是孙工匠腊月收到的那五十两是从哪里来的……”程聿说道,“我有个很大胆的猜想。” 两人齐声:“什么?” 程聿说道:“陈家新娘逃走……是有预谋的,有同伙的。” 林飞鱼说道:“同伙就是孙工匠吧?” “还有两个人。” 两人又齐声:“谁?” 程聿斟满了一杯茶,递给辛苦“吓唬”他的小石头,说道:“新娘子的爹娘。” “啊?”两人都难以置信,林飞鱼更是吃惊,“怎么可能是他们?” “如何不可能?轿子的机关复原后并不结实,陈家人是进去验过的,机关很容易就被发现了。新娘子途中逃走,更像是他们给她打掩护。” “可我不理解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 “我也不理解。”程聿又倒了第二杯茶,推给林飞鱼。 不等她喝一口,程聿就抬头:“等等。” 林飞鱼赶紧打住:“有毒?” “啧,你这人当真是满心乌云。” “……”程聿说道:“你还记不记得十四的画?她说地上碎了两个杯子,别的杯子却只得裂缝,应当是杯口方向不同导致的。 破碎的两个可能是底部朝下,所以……这是不是意味着当时夜里来了客人,而且是认识的?” 小石头说道:“有可能是!” 林飞鱼说道:“那不可能是秦掌柜,一他看不起赌徒不会亲自去,二他不会坐下来喝茶,三孙工匠即使倒茶也不会连自己的也倒上。” 程聿立刻问道:“破碎的杯子能不能查验到毒物?” 林飞鱼明白他的意思了,起身道:“我这就去验验。” 新娘子失踪的案子终于有了眉目,程聿说道:“小石头,你去把陈家夫妇抓来,我要问话。” “是!师爷。”
第31章 父母心 把陈家夫妇喊到衙门时,已经是傍晚了。 他们二老从马车上相扶下来,晚霞倾斜,照得衙门大门石狮也染了红晕,可太过温暖的颜色却让人双眼有些模糊不清。 “请进,师爷在等二位了。”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没有慌张,只是意料之中的淡然。 进了大堂,堂上没有县令坐镇,只有一个师爷。 人少得让人意外。 两人要下跪,程聿拦住了他们,说道:“今日没有旁人在,我的本意很明显,不是来审问你们,而是想要你们在我决意审问之前,让你们自己交代清楚。 否则一旦升堂,就会将你们女儿的案子公之于众了,我想,那势必会令她名誉受损。” “我们……”陈夫人轻叹,仍倔强说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程聿面色严苛,没有平日的嬉笑,他看着两人说道:“你们不过是有侥幸之心,赌我什么都不知道,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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