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人在屋檐下 看着唐又蓉,回忆像巨浪一般涌来,这情形和当初她作为崔槐序身死后再在礎国的掖庭醒来相差无二。 她瞪大了眼睛,眼中却满是迷茫,又忽的蜷起身子面向床榻的另一侧,将自己的头埋在了被褥里。 唐又蓉吓坏,也顾不得多想,赶紧叫身后的人去请医官。 正巧李弈朝下了朝回来,看到那侍女慌张的样子以为是楚长安又有什么事,便赶忙向内殿去。 他一进去就看到唐又蓉坐在塌边,轻轻拍着楚长安的肩说着话,直接走近了去:“她醒了?” 唐又蓉闻声起身行了礼,面带愁色:“醒了,但许久过去都未曾说一句话,奴也劝不动。” 李弈朝的目光越过唐又蓉看了看缩在床榻上小小一团的人,摆了摆手示意唐又蓉出去。 待殿中没了旁人,他走近了床榻旁站着,看着她抽泣的背影。 “孤虽不知你为何事如此,但你现下这般样子若是传进了宫里,事情便不会简单了。” 她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直直地瞪着前方,极力控制自己不叫自己再哭下去,可是心中的委屈是怎么也压不下去。 一想到自己的哥哥已离开人世,自己连光明正大地为他哭一番的资格都没有,心中便如有亿万只蚂蚁在啃食。 感觉到她没了声音,李弈朝又凑近了去看。 她卷翘的睫毛因为泪水变得一簇一簇,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既然醒了,便起来用早膳吧。” 说罢,转身便离开了。 楚长安再清楚不过,哪有人在屋檐下还不低头的道理,再是有极大的悲伤,只要会惹得他们不快,也要极力隐藏,此时再不顺着台阶下,来日的路只怕更加艰难。 晌午膳后,皇后差人送了许多东西来,楚长安原本在后花园的凉亭里坐着,听闻唐又蓉提醒,便起身去了主厅。 一见到素习,楚长安立马调整了笑容。 素习上前行了礼,又叫身后的人将东西送上清点,对楚长安笑道:“那日皇后娘娘听闻娘娘您晕倒在了序央街上,后来娘娘问了殿下方知您是水土不服饮食不当所致,便特意叫人寻了些礎国特有的食材送过来。” “有劳姑姑了,请姑姑替我谢过母后。” 素习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看楚长安身上穿的衣服像是素服,又笑道:“皇后娘娘也叫奴传话来,说是原本安排了娘娘进宫与女眷一聚,也由于您身子原因搁置了,若是娘娘您好些了,请务必要向皇后娘娘通传。” “本宫知道了,一定会如实向母后禀告。” 楚长安这才发觉这一番安排的玄机,先笑着应承下来。 没过许久,李弈朝从府外回来,见主厅陆陆续续有人将东西向膳房中送,询问了才知素习来过。 楚长安方才过后又向后花园去,随后唐又蓉才跟了去。 “素习在府中逗留了?” “是,方才奴跟着那个小侍女,发现她确实是给素习递了个东西。” 半晌,楚长安不说话了。 风未止,树亦浮动,那声音惹得她心乱。 李弈朝去寻她时只见她坐在凉亭中,瘦弱的肩倚在柱子上,未梳整齐的发丝刻画着风的走向,他站得很远,但这场景却近得像一幅画铺陈在他面前。 李弈朝放轻了脚步走去,才见她并未睡着。 “外面的风愈发凉了,你怎么穿得这样单薄在外面吹风。” 楚长安看了他一眼,没有要行礼的意思,迎着阳光面带笑意:“但外面也有阳光,它是暖的。” 李弈朝闻言示意让身边的人都下去,园中只剩下两人,问道:“你为什么听了崔家的事有这样大的反应。” 第十七章 她不会有孩子 “因为愤恨,愤恨一人犯错满门皆诛,哪怕其中有忠臣良将也不可能因为功绩而幸免于难,就像我那日在皇后宫中习礼,我若犯错便要伤及我的陪嫁侍女,你们这澧国的规矩,真是好不讲理。” 她记得崔府被屠的那个晚上,哥哥还披着没有修补好的战甲,又去了前线支援,一想到哥哥回来后没了亲人还要被降罪,楚长安便没有办法原谅那个冰冷的朝堂,原谅李元纬。 李弈朝走到了她身侧,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这愤恨是因为感同身受?” 楚长安惊讶,疑惑地看着他。 “你被关在礎国掖庭八年,一个嫡长公主因何进去很难不叫人怀疑。” 这不是什么难查到的事,当年在礎国此事是人尽皆知,那时她能出嫁,有些人还替她欣喜。 片刻,她轻屑笑道:“原因…与崔家大体算得上相似吧,但又觉得功过不能相抵,那还论什么功过。” “这事叫你这样愤恨,愤恨到身体虚弱,你这心性当真是冲动到能想出大婚之夜弑夫。” 楚长安不说话了,只静静地闭着眼感受着阳光洒在身上的温暖感觉。 顿了片刻,李弈朝又道:“早点回去吧。” “殿下。”她叫住了即将转身离开的李弈朝。 “今日母后差人送东西来,妾却觉得不只是那么简单。” 李弈朝闻言回了头,楚长安也将身子正了正面向他。 “你想说什么。” “起先妾以为殿下为了妾赶走那两个下人,只是为了表面上做出维护妾的样子,但现在看来,殿下怕是想要一石二鸟。” 见他不搭话,楚长安继续道:“妾且不知您与母后是否和睦,但就近日妾所看到的,你们也在互相防备。” “你好像忽然聪明了一些。” 看到那个玉佩已经被挂在了他身上,果真是很衬他。 她不想废话:“我们做个交易吧。” 他眉头一皱,原本平静的眸子忽然沉冷下来,勾唇道:“先说,你拿什么作资格和孤交易。” 楚长安似有凌波的眼眸镀上了一层坚定:“妾嫁过来不就是最大的资格吗?” “你威胁孤?礎澧联姻从来都不是澧国有所求,大婚那一夜你就该明白了。” 楚长安自嘲道:“妾哪敢,嫁过来便就要仰仗殿下的权势,从未想过礎国嫡长公主的身份能带来什么,但大婚那夜不也证明了妾用这身份赌赢了。” 她面容苍白,几乎没了血色,但目光坚韧,身上随风摆动的衣带,又为她增添了一丝破碎感。 李弈朝见她将野心表露无疑的样子,不觉有了兴致听她说下去。 她缓缓站起:“殿下需要一个没有后顾之忧的太子府,而妾需要殿下的庇护。” “你这交易可真是不对等。” 见他嘲讽,楚长安还是面不改色:“妾嫁过来,于澧国是外人,若想安稳地活下去,自然少不了一个依靠来保全自己与身边人。” “殿下处处拿我挡箭也无妨,就像殿下要在旁人面前与妾做出一副恩爱模样,风声传入礎国耳中他们也没有把柄可抓。” 李弈朝就定定地看着她,不知带着什么样的情愫。 楚长安垂了垂眸,自嘲道:“两国联姻的关键,是生出一个有两国血脉的孩子,其实殿下也知道,两国的交易实际并不对等,若妾有了孩子,被牵制住的只会是澧国。” “你不会有孩子的。” 他这话说得决绝,一点也不需要考虑。 “是啊…” 她伸手去抓阳光,却与疾风撞了个满怀,不禁哆嗦一下。 “若妾想,也会不择一切手段爬上殿下的床榻,机会总是有的。” 李弈朝试图从她眼中看到波澜,却好像只看到了微微的波光。 “但请殿下放心,若殿下允了这个交易,妾就敢保证殿下未来的孩子,不会沾染分毫礎国血脉。” 第十八章 用自由去换 李弈朝看着她,半晌未说话,失笑道:“孤允了。” 言罢,潇洒转身离去。 楚长安望着那背影,眼中情蓄满了泪,却强忍着一滴都未掉落。 用自由去换大仇得报,也许…是值得的吧。 也不知为何,两人就互相默认了这场交易彼此都会履行承诺,不需要抵押。 没几日,楚长安就揪住了那小侍女的错处。 “那妆台是谁整理打扫的?本宫这几日虽是身体不好,但也不见得你们就可以马虎做事了。” 下面站着的侍女们都大气不敢喘一个。 无人作声,楚长安给了唐又蓉一个眼色。 唐又蓉上前对站在最前面的管家问道:“管家,前几日内院忽然拨进来两个小侍女,不知是哪两位?” “是…梦枫与若蝶。” “前些日子犯了事的那两个侍女做的便是内殿的洗扫,这两个莫不是替了她们的活。” “殿下起先说她们的位置先空出来,但这样一来内殿洗扫的活无人做,老奴便做了主将她二人拨进内殿了。” “管家此事怎么未同本宫说呢?”楚长安面带笑容道。 “这是小事,娘娘您前几日身体不适要好生将养,老奴自是不敢用这样的小事来烦扰您。” 楚长安不再看着他,而是转眸向下面的人肃声道:“梦枫与若蝶过来。” 随后站出来两个侍女,其中一个便是楚长安先前注意到的。 楚长安对两人温柔笑道:“犯了错不打紧,只是方才本宫问去你们也不认错,这样的人,本宫当真是不敢留。” 两人先是一惊,赶忙跪下,那个面熟的侍女却是面不改色:“娘娘,先前奴婢来时,又蓉姑姑也未曾交代此妆台不能沾水清洗,奴也不过是想尽心办事罢了。” 没等唐又蓉辩解,楚长安已经变了面色:“你叫什么名字?” “奴梦枫。” “劳烦管家告知下去,将梦枫调出内院。” 管家一惊。 “一个妆台不打紧,只这认错的态度日后是否败坏了德行也难说,到时候,本宫可担不起这管教的干系。” 那侍女还是一副倨傲的样子,甚至连头都高于别人。 “娘娘,这太子府人员的调配向来是大事,还请娘娘三思。” 楚长安原本想着这太子府无外乎也就几个恶茬,这一遭下来,恐怕为首的就是一个大问题。 她盯着管家,嗤笑出声:“大事?管家不若好好听一听自己现下在说些什么,方才又说了什么。” “本宫此话已出,日后若是还在内院见到这丫头,那管家您也可以修养一段时间了。” 那侍女不说话,但头却没低下半分,好像笃定了有人会为她撑腰一般。 “老奴惶恐,这太子府是殿下的太子府,内院的主子更是不只有娘娘您,老奴还是要问过殿下的意思。” 楚长安只觉得可笑。 “日后都不必问。”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管家与那侍女俱是一惊。 众人转头看去,又都开始行礼。 李弈朝从门外进来,直直地走向楚长安。 楚长安却是不想看见他,自那日两人谈论完事情后,她一直避着他。 说不上来是怎样的感觉,但见到他心口便会闷闷的。 李弈朝走到楚长安身侧居高临下地看着殿中的人。 楚长安感觉他与自己站得近了,便悄悄让开了一些距离,谁知他竟拉住了她的手。 稍稍用力,楚长安就被他拉至身侧,两人手臂紧紧贴住。 “太子妃是这太子府的女主人,孤都对她放心,怎么管家不放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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