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嫽见他是闭着眼的,看起来像是在睡觉。 身侧的虎贲这时问:“可需在下叫人拿了钥匙把牢房打开?” 温嫽想了想,摇头。 不用,她就站在这看看就行。 牢中,王懈籍缓慢睁开眼。他没有睡着,和昨天谢屹支来看他的那回一样,王懈籍只是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而已。 他是听到了有人在这间牢房之前驻足的。 只是当时懒得睁眼。 外面的几人,却喊其中一人夫人。 什么夫人?王懈籍抬眸看过来。 视线忽顿,恍惚了眼睛,王懈籍的手心不知不觉绷了一下。 这张面貌…… 是温嫽,她居然会过来。 王懈籍与她,已经太久太久未见过了。原本以为,当初离开衢通他都能离开的那么干脆,事后也根本没再想过回衢通,对于温嫽,他心里其实也不算留恋太多。 顶多是再见到她的画像时,得知她有幸生还,心里有过波动想把她带来桓地。但后来使者回来说被拒了,王懈籍虽有失望,却也不是太失望。 在那之后,就没想过继续想法子让温嫽来到桓地,王懈籍也没想过离开桓地亲自去找这个从大战中侥幸活下来的夫人。他把她遗忘了。 直至最近因为桓辄和桓堪不和,王懈籍才又知她成了谢屹支的府中人,甚至,十分得宠。 她过得非常好。 且因为她和谢屹支当下的关系,反过来因为她和他曾经也有关联,桓家有人想借他王懈籍,来达成某种目的了。 只是,最后桓辄的目的只成了五分,桓辄想的那个计策最后反而将整个桓家葬送,如今桓地也被谢屹支收复,整个天下只剩下任家控制的那个范围。 昨日见过谢屹支,王懈籍其实清楚明白,他和温嫽,不可能再有什么关联。 王懈籍觉得他真的已经把当下的情况看的非常清楚,但,或许是知道自己注定死亡的命运,此时忽见温嫽,倒有种回光返照的错觉。深深明白这个他才娶了月余的女人,在他心底其实从来都不算轻飘飘。 得知衢通下场的不久,其实就梦过她。梦到温嫽满身是血,被马蹄踩踏,身上中了数刀,而这些,王懈籍无能为力。 王懈籍的眼睛被蜡烛照亮,喉头微涩,失神看着温嫽。 失语,王懈籍完全说不出话。目光如被什么东西冥冥之中指引着,看着温嫽动也不动。 虎贲不动声色瞟了眼王懈籍的表现,几不可察皱了皱眉,转而,又用余光小心看了眼温嫽。 好在,温夫人的态度倒是只像在见一个寻常人。 虎贲默默又掀回了目光,注视王懈籍。这个男人,别想靠近温夫人一分。 温嫽心里其实也不是一点感触也没有。但那点时过境迁的出神,很快被温嫽抛却了。注视了眼王懈籍,王懈籍的脸上虽有些脏,但仔细看是能看出本来面貌的。 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他没什么大的变化。不过眼神,有了种历经波折的陌生。 到底,两人如今都有了各自的生活。所以,这种陌生温嫽觉得在情理之中。 两人本也没在一起生活太久。 “当时你父亲安排你离开了,对吗?”温嫽说。 就像那时的王五郎一样。 王懈籍滚了滚喉结,但喉结莫名有些滚不动。微微落魄的后靠,点头嗯了一声。 “父亲为我做了安排。”哑声说。 那他能死而复生便不难理解了,温嫽点点头。 转身,温嫽没别的想问,打算离开。身后却突然问:“你可怪我?” 温嫽一愣。 很久后,慢了两拍,回头来。 王懈籍有些异样,抬头握紧了拳。 眼睛紧紧盯着她看。 当初,他终究是选择只保全己身。后来知道衢通城破,王懈籍也没有一分回头的意思。 温嫽可怪他? 温嫽:“谈不上怪你,也没有怪你。” 当时二人本就没有太多的感情,王懈籍做了对他自己来说最好的选择,这些,情理之中。那个时候是个人都得想方设法保命。 温嫽只是没人在意她的生死,她要自己考虑一切后路罢了。 但不管怎样,温嫽是活到了如今。曾经的仇人,也只剩最后一个。 “你父亲疼你,这是做父亲的尽了心,我何来怪意?”温嫽道。 她一句句都是不怪,可王懈籍垂眸,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额头也垂了,嗓子哑了,道:“好。” 温嫽嗯一声。 这一回是真走了,几步便拐出了王懈籍的视线前方,没入拐弯离开牢房的那条道。 王懈籍的后脑往后,向墙上靠了一下。眼睛斜视,王懈籍似有最后一分留恋,还企图看一看温嫽的背影。 但温嫽刚刚就站在离拐角很近的地方,此时一转身,几步间他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忽怔。 王懈籍回忆起,温嫽刚刚的站位倒是和昨天的谢屹支一模一样。 慢慢闭了眼。 两人已经连习惯都养成了一样吗?如今他王懈籍,才是那个多余的人。 眼睛里红了红,好在他是闭着眼的,没有任何人能看到。 脖子更仰,无声,不动。 …… 一名狱卒在温嫽走后不久也出了牢房,一路疾奔前往谢屹支处。 入帐中,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谢屹支垂眸似完全不在意,但当狱卒禀完时,他掀了眸。 淡声:“只有这么几句?” “是,夫人未和囚犯多话。” “嗯。” …… 谢屹支在狱卒退下后转了转旁边的杯子。她是真放下了,倒是那个王懈籍……皱了皱眉。 反而这个男人的反应让谢屹支有点不快。 王懈籍还看不清楚现状,企图让温嫽回忆起当初? 忽嗤了一声,但又面色平平。 无以为惧。 只要温嫽不在意,其他人谢屹支有何好在乎?沉寂了表情。 “去叫兆何,还有主父刻来。” 帐外,一人快速拱手应声,飞奔而去。 …… “主公叫我?”兆何起身。 “是,将军。” 兆何大步出帐。 至主帐之外,和赶来的主父刻恰好相遇。 由于才拿下桓地不久,庶务繁多,最近主父刻一直歇在营中,没有回府。二人相视一眼,互相颔首。待虎贲出来示意二人进去,兆何与主父刻便一左一右先后进了帐中。 …… “主公。” 谢屹支点点下巴。 “坐。”指着。 兆何与主父刻前后落座。 谢屹支:“叫你们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牢中现在关着的那个王家人。” 王家人? 兆何和主父刻不约而同动了动目光。 主父刻说:“主公的意思是?” 谢屹支淡淡的,未直接表明,而是先问兆何,“王阵常这个人,你了解多少?” 兆何挑了眉。 “衢通戍卫,他干的还不错。”兆何想了想,评价。 谢屹支:“品性如何?” “是个纯良,知恩图报之人。”在衢通洲那边,齐务对王阵常的能力和品性都还算肯定。 谢屹支从去年开始也陆陆续续收到齐务对王阵常的评价。 每收用一个人,谢屹支其实都是会暗中观察一段时间的。 深了深眸,颔了首,“嗯。” 看向主父刻,“那先生写封信,再去幅画,说我拿下桓地时在牢中找到个人。经查,得知对方姓王名懈籍,与曾经的王家三郎同名同姓。问问王阵常,对方可是他那个兄长。” 兆何和主父刻俱是意外。 “您?”两人同时脱口而出。 谢屹支却表情平平,只是冷冷颔首。 是,他不打算杀王懈籍。这人既不忠于桓家,也和他无仇,只要温嫽对他是不在意的,那谢屹支不是不能留王懈籍一条小命。 王阵常品性不错,也有点能力,既如此,谢屹支不如利用王懈籍换一个人情,让此人有愧于他。 一切,物尽其用。 谢屹支:“期间,仍是关着他。” “待王阵常回了信再将王懈籍放了。” 主父刻还是有点愣,“……是。” 谢屹支摆手,示意事情说完了,两人去各忙各的。兆何与主父刻于是纷纷起身作揖,退后。 走到帐外,主父刻和兆何不知不觉朝人少处走。忽而,兆何说:“王阵常真承主公这个情才好,若是他被王懈籍挑唆了……” 兆何说罢就皱了眉,主父刻也冷了下脸。 但他望了望头顶星辰,“身在衢通,那此人便是瓮中捉鳖。” 就算到时王阵常被王懈籍说得叛变了,此时天下只缺任家一角,那王阵常迟早也是一个死字。 偏头望兆何,“以将军本事,难道还觉杀不了王阵常?” 兆何这才颔首。 “然。”掷地有声。 若敢背叛,那就杀。无形中有了杀气。 兆何此生早已认定只会效忠一人,那就是主公。兆何当初不愿识字,是主公劝他的。那些兵书他能接触到,也是主公给的。他这一身本事能越发精进,也是主公给他机会历练出来的。 他真正崭露头角,是在陪同主公四处征战,被委以重任拿下盟江之时。 这些,换个人他都可能至今达不到当下的名声。不是谁,都会把重任委以异姓之人。 同姓之人,才是以前大姓大户赖以维持权势的常态。 王阵常收到信的第一时间,赶忙回了信叫人送往上楔城。 …… 谢屹支看到信,扫了眼。 在信中,王阵常的言辞稍有着急。 但王阵常也是先再三且郑重的表示了心内感激,这才慌急慌忙答了画中的王懈籍正是王家已死的王三郎。 谢屹支淡淡把信扔在一边,叫来一虎贲,“去牢中把人放了。” 虎贲立即退去。 王懈籍突然得知他能被放走时,坐在原地忘了动。他以为这一次,他必死无疑。 “真要放了我?” 虎贲:“主公去信王五郎,王五郎保你不生事。主公心善,便下令放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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