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奕怕杜呈不答应,都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整个京城,恐只有国公府是最好的去处了。 没想到杜呈却道:“我何曾说不过应了?” 杨奕错愕抬头,杜呈抓住了这个空挡,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道:“你之前问我小水如何,我不是同你说了吗,她是个好孩子,我很喜欢她。” “我知道,你想她嫁进国公府,是想要给她避祸,若不是这样,我那个混不吝的小子,也绝对占不到这样的便宜来。若你当真有这样的想法,我是绝对赞同,只……你知道的,我这家里面,我说的话,向来是不顶用的……” 昭阳是出了名的蛮横,这事杨奕不是不知道。 杜呈倒还好说,今日杨奕这一番下来,又加之他同杨平的旧谊,也不可能会去见死不救。 杜呈了解杜衡,知晓他若对杨水起没有意思,也绝对不会平白无故招惹了她。 莫名其妙上了人的马车之时,闹得这样厉害,他怕早就存了自己的小心思。 这小心思,身为父亲的他,能不晓得吗。 今日杨奕说的事情,杜衡恐怕是求之不 得。 “公主那边,我们谁都没办法。但,这件事情,我还是要先去对你道一声谢,若你我两家真能结秦晋之好,我这辈子,也算是无憾了。” 毕竟,他现下最放心不下的,也就只有风生和水起了。 待到了杜呈离开之后,杨奕瘫倒在了椅上。 时间似乎被拉扯得很长,放眼望向了堂屋之外,天色也已经暗淡了下来,天边染上了红色的霞光。 杨奕眸光几乎涣散,忽地,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是杨风生。 杨奕没想到他会来,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呦,你这死孩子偷听做什么?”一片死寂之中,杨奕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不是我说,你这个说话的嗓门我就是想要不听到那都是难。” 杨风生的声音很平,听着无甚情绪。 他话一毕,两人又是沉默许久。 过了许久,杨奕才开了口,他道:“你……都听见了?” 杨风生没有回避,也看着杨奕,只他这个眼神,淡漠无情,叫杨奕竟不敢继续看下去了。 杨奕也切切实实落了下风,瞥开了眼去,不忍再与他相视。 杨风生忽地发出了一声笑,而后,像是忍不住似的,一直大笑不止,笑了许久,他才正式回答了杨奕的话,他道:“我都听见了呢,小叔叔。” 小叔叔。 他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几分讥讽的意味。 杨奕听到这个称呼,一时之间如轰雷掣电,身体不可遏制地抖动了一下,他宁愿杨风生质问他,质问他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质问为什么要当他这便宜爹当了二十年,但他没有,然而,只这一声“小叔叔”,却压得杨奕喘不过气来。 “小叔叔?好好好,杨子陵,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老子养你这么些年,你就喊我小叔叔!你你你……当真气煞我也,好,你喊我小叔叔,对!我就不是你爹,你又没喊错!我配不得当你的爹。总之我形貌丑陋,配不得你这个金凤凰!……” 杨奕越说越是委屈,委屈几乎要落泪,声音都带了几分哽咽。 “你也说我喊了你二十几年的爹,你诓我这么多年,现下就要甩掉我了吗。” 杨风生揉了揉眼,不再看他,只淡淡道。 “什……什么意思?” 杨风生道:“没什么意思,别的不说,喊你小叔叔,还真挺别扭的。” 杨风生将才听到了那些话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情绪,只心口像是叫人捅了一刀一样,难受得紧。 这些事情,对他也是一种不小的冲击,尤其是在知道自己不是杨奕的亲子之后。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啊,喊了二十来年的爹,结果人只是你的小叔叔。 杨风生没有见过杨平,因他好像是在他出生之前就已经死了,所以,说句难听的,他对他能有什么感情啊。 但是杨奕不一样。 杨风生沉默了许久,垂眸道:“你会不要我吗。爹。” 杨风生是个极其内敛的人,这是他说得最为外露的话了。 他不要他的话,那怎么办。 杨奕那泪,终究是落了下来,泪水爬满了面,肥胖的身躯哭得一颤一颤,险些喘不上气来。 “我不认你?我哪里不会认你。你出生的时候,第一个抱你的便是我……” “那不是,是产婆。”杨风生笑了一下,顶道。 杨奕哪里管他,继续道:“行,那第二个是我成了吧。” “我把你们兄妹两个拉扯这么大,小妹是我的孩子,你更是。你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我最艰难的那段时日,就差点熬不下来,但是,我看看你,就想着,不能把你饿得跟我一样难看,你得像阿兄,你要成为阿兄那样挺立的男子。想着你,想着阿兄,我便有了力气,你说我怎么能,怎么能不认你。” 他是杨平的孩子,杨奕从来,都是将其看作亲子。 杨风生见他哭的这样厉害,也不知道怎么办,他不是杨水起,在人哭得厉害的时候,会过去抱着他一直安慰,他只能在一旁无措地唤着他,“爹……” 父子二人终究是没有再说些甚,两人都沾惹了泪意,两两相望,相顾无言。 * 那日发生的一切之事,也就只有杨家父子二人知道,而杨水起一概不知。 她只是会觉得奇怪,奇怪杨奕,为什么总是在她面前有意无意地提起杜衡这人。 而且,杨奕又什么时候和杜家的国公爷走得这样近了? 不仅仅如此,甚至杜呈都会带着杜衡上杨家的门。许多次了,已经有许多次这样的事情了,杜衡从萧家下了学,就上了杜呈的马车,两人一同来了杨家。 后来,杜衡也不知道是和杨奕混了个脸熟还是怎地,也不用跟着杜呈了,一个人屁颠屁颠就来了。 来便算了,还偏生爱来烦她。 偏偏她去找杨奕说,他也全然不管。 完了,这是想要做什么啊他们? 被人缠着,原是这般难受。 因为杜家和杨家走得这般频繁,就连旁人也都看出来了。 这日杜衡散学之后,又早早就收拾了东西,起身打算离开。 还未起身,不妨就被他后头坐着的人喊住,喊住他的是萧家二房的那位公子,萧极。 萧极问道:“你又去杨家?这几日总是看你往杨家跑,公主不曾说你?” 提杨家就罢了,提起昭阳又做什么。 怪晦气。 杜衡“啧”了一声,嫌弃道:“我爱去哪就去哪里,她管得着?” 听杜衡语气这般冲,萧极抿了抿唇,默了片刻,而后又道:“你这……是有事啊。” 杜衡笑了一声,接了萧极的话,“什么事?” 萧极悄声做了嘴型,“杨水起。” 杜衡道:“诶,对了,不说了,我急着去呢,昨个儿,她还做了桂花糕呢,你不知道,她的糕点做的可好吃了,我若是去往了,就赶不上热乎的了呢。” 事实上,是杨水起做给杨奕吃的,结果杜衡去寻杨奕,刚好赶上,也吃了几块。别的不说,饶他也想不到,杨水起做糕点的手艺竟然能这样好。 萧极嫌弃地看了一眼杜衡,道:“能多好吃?我还不信杨水起能做什么好吃的东西出来呢。不过,你们走这么近,是想说亲不成?” 萧极话毕,还没有听到杜衡的回答,却霎时听到了一声裂响。 说话的两人,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原是前面坐着的萧吟,手上握着的笔断了。 不是……这多大的力啊,笔都握断了…… 杜衡见此,皮笑肉不笑道:“萧二公子的气性很大呀。” 萧极忽然想到,当初杨水起追过萧吟的事情,而现下他们又闹得这样难看。 完了,不该在他面前说这事的。 萧极悄悄去觑他的神情,只见萧吟面不改色地收起了断笔,淡淡道:“这笔用了有些时日,笔杆也不行了。” 旁边的江北暗自腹诽,分明是前几日才换的笔,还是上好的紫毫笔,怎在他手上就跟不值钱的似的,说断就断? 但江北可不想扫马厩,还是跟着应道:“是,日子久了,到时候再换一只。” 萧吟起身,不再说话,便往外头去了。 同杜衡擦肩而过之时,身上的寒气,似都要将身边的人渗透。 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头这个时候他早离开了学堂,可将才,却还再那坐了这么久。 杜衡也收起了笑,将才的话他就是故意说给萧吟听的,他果然生气了。 那又跟他有什么干系?他气死了去才好呢。 他的视线从萧吟的背影那处挪开,转身也离开了此处。 * 临近七月的夜晚,就连晚上也是燥热难忍,屋子里头的冰鉴也不曾断过,一阵燥热的风拂过,将檐下的四角铃铛带起了一阵轻响 。 萧家的德明堂内,一家人难得坐在了一处,除了萧正,母子三人同坐在一处。 萧夫人坐在主座之上,萧煦、萧吟坐在两侧。 萧夫人指了指桌上的桂花糕,对萧吟道:“府上最近从应天府那头来个专做跟糕点的厨子,你吃吃,这桂花糕如何?” 桂花糕。 萧吟不自觉想到了今日散学那会杜衡说的话,又不自觉想起了从前杨水起做的那些桂花糕。 从前那段时日,她日日要给他送来桂花糕。 江北把糕点放在他的桌上,萧吟看了一眼便知道是杨水起做的。 每次江北再来收拾碟子的时候,里头也总是空的。 萧吟盯着桌上的那碟桂花糕,心中莫名其妙地生出了一股烦躁,他瞥开了眼,道:“不了,没胃口。” 萧夫人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心中即便不耐,但也暂没有追究下去,道:“京城这地方,入了夏便热得不行,今个儿晚些时候想带着梨儿去园子里头散散,没一会也就热不行,走个两步,便回了屋,没冰鉴,当真是寸步难行。” 她说起了陈锦梨,眉头蹙起,又叹了口气,道:“也不知梨儿最近是如何了,该不会是上一回同人打架,打出了毛病不成?怎么这些时日,看着不大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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