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之中,只有两人,胡宁道:“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啊?” 胡宁看得出来,杨奕不过是想要出去闹事,也不是真心寻死。 若杨奕寻死,定不声不响。 那现下为什么要闹成这样? 杨奕没有回答他的话,神色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样子,他的默不作声,叫人更叫着急。 胡宁急着又是想问,杨奕先一步开了口,他道:“锦衣卫的人一直在暗处,我是想要闹起来给他们看。” 他们马上就会将这处发生的事情传去京城,传去西苑,景晖帝的耳中。 锦衣卫? 锦衣卫的人在这盯着?! 难不成这些时日一直在暗处盯梢? 胡宁还想要细问,就被杨奕打断,见他疲惫,胡宁终不再开口,起身告退,让他自己歇在这里。 * 京城中,萧吟最后还是被景晖帝唤进了宫里头。 景晖帝直接开门见山,他道:“萧吟,昭阳的事情,是你做的吧?” 萧吟今日被陈朝喊到了宫里头的时候,就猜到了景晖帝是要说这事。 朱澄还是来告状了。 他知道瞒不过景晖帝,垂眸应下。 周遭的气氛冷了许多,他听到景晖帝寒着声道:“萧吟,你好大的胆子啊。” 景晖帝说完了这话,又古怪地笑了一声,“你倒是极有本事,能将昭阳作弄成了这副样子。” 萧吟知道景晖帝是生了怨,马上跪下。 他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事实确实如此,景晖帝又不是傻子,妄图哄骗他,反而适得其反。 景晖帝见他一句不为自己辩解,火气稍降。 他不喜欢那些做了错事还在嘴硬之人。 萧吟这点倒好。 不,不对,萧吟哪里都挺好,除了太过刚硬,难以指挥。 若是能像杨奕一样就好了。 但若像杨奕一样,景晖帝又不会重用萧吟了。 他需要走狗,但也要清臣。 但清臣犯了错,也是要受罚的。 景晖帝这边还在想着应该怎么罚他。 打板子?罚跪? 斟酌之际,一旁的陈朝被人喊到了外头去,而后没有一会就又急匆匆地往殿里头走。 见他如此奔走,景晖帝蹙眉低骂,“丢脸现世,天大的事情也急不成这样。” 陈朝来不及为自己辩驳,忙凑到了景晖帝的耳边道:“疯了呀,首辅在北疆发疯了!” 他很快就将在北疆盯梢的锦衣卫传回来的话同景晖帝说了。 “他在北疆发了好大的疯,拿着剑就在那里寻死觅活的,口口声声说是旁人 害了他的孩子,他也就不想要活了!” 战事好不容易有了起色,他竟说要死…… 他好大的胆子!
第五十七章 景晖帝马上就能明白杨奕的意图, 若他不惩治昭阳,那北疆那边杨奕也不管了! 好好好,又将他一军。 竟然是想要用死来胁迫他。 真以为自己离了他是不行了吗?! 景晖帝全然可以派旁人去北疆接手, 即刻剿杀这个逆臣,但是,他敢赌吗? 他不敢啊。 被拿捏死了的景晖帝气性大发,但又无可奈何,只能无能狂怒, 气得砸起来面前的东西, 香炉、法棒…… 能砸的,都叫砸了个遍。 萧吟就在下面静静地看着他发疯。 垂着的眼中,遮掩着自己的嫌恶。 良久之后, 狂怒过后的景晖帝终于开口说道:“萧吟, 你今日也算运气好, 碰上了他。” 若北疆那边再晚一点传回来这些,萧吟今日怎么也脱不了罚。 杨奕摆明是不满意昭阳今日之结局, 如若不顺了他的意,恐他想要撒手北疆不管,景晖帝赌不起, 也根本就不敢去赌。 杨奕那边是一堆麻烦事, 萧吟这边他也没了心思再去管。 甚至说,景晖帝还要谢谢萧吟将昭阳弄疯了先,不然恐怕杨奕会更疯。 发了这么一通脾气之后, 景晖帝最后也累得不行,他颤着累得发抖的手, 指着萧吟道:“这事朕不同你追究了,只是若是再有下次, 朕绝不会再饶你!” “不要仗着朕的宠爱为非作歹,朕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宠爱…… 不过也是一枚棋子罢了。 萧吟虽然没有听清楚陈朝同景晖帝耳语了些什么,但是从他的反应之中也猜测出来了个大概。 萧吟面上没有流露出什么表情,只谢过恩典,便起身往外去了。 他走之后,景晖帝一个人又坐在了椅子上头沉默良久,过了许久,才对陈朝道 :“传朕旨意下去。” “昭阳白日撞鬼,现今神癫魂倒,朕命人将她送往极地驱鬼清修,治好回京。” 治不好,一辈子都回不来。 一句话,便定下了昭阳往后的命。 昭阳的痴症是心魔。 几十年的心魔,如何能好? 想来她往后也只能在无边孤寂之中渡过余生。 “传话去北疆,问杨奕,满意了吗?” 陈朝听明白了,赶忙退了出去。 * 萧吟这边从殿内出去之后,将好在门口那处碰到了汪禹。 殿外,汪禹正好在和一个锦衣卫同僚站在一起,两人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路过他们二人之时,汪禹抬眼,不动声色和萧吟的视线撞上。 两人故作不识,汪禹移开了视线,和同僚又继续说起了话来。 萧吟往外去走,弯进了一处墙角,隐藏了自己的身形,等了不一会,就见到了汪禹走来。 “萧吟,你这是要和朱澄撕破脸皮吗。” 汪禹知道了萧家发生的事情,才问了他这话。 萧吟倚靠在墙上,听到了他的这话也只是沉默不语。 这在汪禹眼中算是默认。 汪禹顿觉眉心痛得厉害,他不解道:“为什么?” 为什么要将事情闹做这样。 将来朱澄是要登基的,和他撕破脸皮,不是什么好的事情。 萧吟默了声,良久只道:“就是不想和他打交道了而已,没有旁的事情。” 这话岂能骗得过汪禹?但既萧吟事情都已经做了,现下再说什么也是徒劳,他又问道:“萧吟,所以你是打算,去和杨家为伍吗?” 萧吟不再靠墙,直起了身,看向了汪禹,眸色沉沉。 “杨家非恶类。” 此话言下之意便是,杨家的人又不坏,凭什么不能和他们为伍。 汪禹看向了萧吟的眼神竟带了几分失望,“你是这样的人……竟为了一个女子就说出这样的话?他非恶类?好!那当初前任首辅被他害得尸骨无存,死后都还要被人鞭/尸,你说他非恶类?他若非恶类,又会对一个无辜稚子下手?萧吟,你说这话,你太无情了。就因为他是杨水起的父亲,你便说这样偏颇的话。” “你还是那个萧则玉吗。” 萧则玉怎么会这样是非不分。 分明是错的,他却因为偏私,而说他们是对的。 萧吟听了这话,垂着眸淡淡道:“嗯,我是这样的人,偏私无耻。道不同不相为谋,既如此,往后不见了。” 既不同路,不见就是。 他毫无停留,转身就走,在路过汪禹之时,却还是提醒道:“你服侍好陈朝,他是个聪明人,他在一日,你便不会有事。” 陈朝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又是一朝之大珰,他活着一日,他们便有不得什么大事。 萧吟说完了这话,就头也不回想要离开,只留下了还未曾反应过来的汪禹。 汪禹见萧吟走得这样干脆利落,见他这样决绝,马上喊道:“你太过分了,萧吟!” 就算是陈朝,也从来都在萧吟之下。 就连上次陈朝让他盯视萧吟,他还不是回去同他报了假话。可是现下,他就因为他多嘴说了这么一句,萧吟就说“往后不见”? 太过分了! 汪禹恶狠狠地咬了牙,他道:“回来!你回来!” 他就是说那么一嘴巴而已,他做什么就要同他“割袍断义”! 反正他在萧吟眼里本就可有可无,他是天之骄子,而他只不过是个被他从死人堆救回来的可怜虫,有他没他,萧吟都不会如何的。 可是不行的,汪禹不能没有萧吟。 乱葬岗,奄奄一息之时,是他救下了他,是他给了他的命。 萧吟竟能舍弃的这般得轻易。 可他也有这样的资本,在他们之间,便是萧吟杀君,汪禹也会给他递刀。 汪禹见萧吟不肯回头,声音竟都带了几分恳求,他说,“我不说就是了,你回来,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只要他回来,他就原谅他了,他就当今日他什么都没有说过好了。 萧吟回头,看着他道:“你不用这样,不要勉强。” 既道不同,不相为谋就好,何必这样。 汪禹没有再说,只是巧妙地转了话题,他说,“不用再说了,我都听你的,我不会再说他们不好了。” 他既然听不得他说他们的坏话,那他不说就是了。 他想要帮他们,那他也可以帮他的。 萧吟听到的这话,喉咙一哽,末了什么话都只说不出,只能“嗯”了一声。 见到萧吟无话,汪禹揉了揉眉心平复了心情,他道:“方才同我说话的那人,是在北疆的盯梢的锦衣卫,杨奕的事情,便一直由他和他手下汇报。” 萧吟明白了汪禹的言下之意,他道:“此次北疆之行,果真不寻常,皇上盯着他,是怕他跑走了吗。” 他这话是肯定之意,没有想要等到汪禹的回答,萧吟又看他,问,“那你同那人干系如何。” 汪禹也知道萧吟的意图,他回他,“还可以,但是,永不到能蒙骗皇上、掌印的地步。” 关系是好,但叛不了皇上,叛不了陈朝。 萧吟想了片刻,而后道:“无妨,我想办法。” 如果能收买了这个锦衣卫,那杨奕在北疆的事情也会好办许多。 * 十月不紧不慢过去,霜降之后,天便凉了许多,空气之中也夹杂了几分淡淡的寒意。 这日,萧煦同萧吟往杨家跑去。 自那日萧吟的生辰之后,杨水起便已经回去了杨家,两人的也没有什么机会能再去见面。 终于到了萧煦的旬休日,他有机会带着萧吟上了杨家。 萧煦和杨风生的关系缓和之后,萧吟去那里便更叫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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