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按住那一节手臂,将袖子往上推了点,什么都没有,陆乘风左右看看,解释说:“我刚刚走神了,下意识的动作。” 谢九霄没有动作,缓慢眨了两下眼,说:“……疼。” 陆乘风疑惑翻来覆去那一节手腕,连个红印都没有怎么疼来的? 她到底是不敢大意,右手按上揉了一会,谢九霄抿了下唇,抬眼盯着人看。 陆乘风已经习惯了,边揉边道:“一会回府抹些跌打药。” “……姐姐。” “恩?” 谢九霄道:“……你觉得我怎么样?” 陆乘风想了想,说:“很好。” 谢九霄勾勾唇。 过了一会,她又补充道:“比锦年懂事多了。” 谢九霄不太高兴的抿起唇。 一会后,陆乘风收回手,谢九霄像是随口无聊,问:“姐姐刚刚说从未喜欢过薛逢,那可有喜欢过什么人?” “薛逢。” “什么?” 陆乘风慢里斯条说:“我喜欢薛逢。” 谢九霄:“……” 谢九霄说:“那你刚刚……” 陆乘风道:“刚刚一时情急口不择言。” 谢九霄真没料到会是这么个答案,一时心中酸涩不已:“……他有什么好的?” 家世样貌样样都不如他! 陆乘风认真想了想,道:“跟你比,他哪哪都不如你。” 这明明是该令谢九霄高兴的一句夸奖,可他却笑不出来,只道:“既哪哪都不如我,那他可配不上你。” 陆乘风说:“如今是我配不上人家。” 谢九霄被这句话弄得气越发不顺,可偏偏无法反驳她,干巴巴道:“那你以后……和薛逢要如何?” 陆乘风略微疑惑:“什么如何?” 谢九霄想着刚刚薛逢那副神情,明显不对劲,道:“若是薛逢如今也还喜欢你,你是不是会嫁于他?” 陆乘风听闻认真思索一番,道:“不会。” 谢九霄好受了些,可一想到薛逢顿时又郁结起来,禁不住心底那一股挠痒痒似的烦闷,问道:“……为何?” 陆乘风没法回答他这个问题,也觉得他今日问题实在太多了,缄默不言。 车内安静下来。 回沁园后,陆乘风反复琢磨着胡荣在马车上说的那番话,本应下了谢九霄秋猎后搬出,眼下却犹豫不决起来。 胡荣所言并非空穴来风,久盛则衰,内阁集权太久了,谢益的死便是新皇收回内阁的绝佳天机,新帝手段了得,又岂会放过如此良机? 谢九霄敲响门,陆乘风听闻动静在窗旁回头。 她刚刚沐浴过,披散着一头长发,烛火在屋内映出暖光,九月的燕京入夜后已经有了冷意,陆乘风衣裳单薄,眼眸冷淡之色渐渐退去。 陆乘风随手拉起外袍套上,谢九霄端着一套茶具入内,在桌旁坐下,说:“姐姐,大嫂送来的新茶,我见你屋内灯亮着,我给你泡茶喝吧。” 陆乘风拢了拢头发,在桌旁下,笑说:“晚上喝茶,小心夜里睡不着。” 谢九霄道:“一两杯而已,睡得着,你若睡不着,我同你说话。” 陆乘风没说话,看着他行云流水的一套泡茶动作,谢九霄五指比姑娘家的还要白,却不是苍白,有一种玉莹润色,根根分明得十分好看。 察觉到陆乘风的注视,谢九霄并未多想,只当她真的想喝茶,沏好后第一杯端给她,陆乘风接过吹了吹,浅浅抿了一口。 谢九霄跟着咽了口茶,有夜风从窗旁微微袭入,带着秋菊的淡淡香气,他神情十分惬意,嫌屋内不够亮,起身去挑灯芯,陆乘风握着茶杯,犹豫片刻,试探道:“……你大哥最近在忙什么?” 谢九霄挑着灯:“南岭上个月丢了一批官银,大哥正在查此案。” 陆乘风说:“是南岭水灾的那一批四十万两赈灾银?” “正是。”谢九霄转过身,倚在窗旁,二人说话的动静将本安静趴着的六月吵醒,它晃了晃脑袋,顿时精神抖擞的啄了下谢九霄的袍子,他低眼笑笑,一只手将六月捧起,说:“四十万两白银到南岭溯远时凭空变成几箱石头,这件事不小,查出来不知多少人要掉脑袋。” 陆乘风举着茶盏沉思。 谢九霄逗了一会六月,见她不语,说:“说这个做什么,茶这么香……我……” 他声音低下去,陆乘风走神没听清,侧目看去:“什么?” 谢九霄泄气般道:“没……没什么……” 陆乘风咽了口茶,心思全在南岭的事上。 谢九霄坐回桌旁,单手托腮,道:“茶如何?” 陆乘风道:“不错。” 谢九霄轻笑,说:“这是遂东高山上的茶,受一冬霜打后开春采摘,这才形成独特的茶香,满燕京没几家能有。” 陆乘风淡淡一笑:“上次是烤鱼,这回是喝茶,你很懂吃喝嘛。” 谢九霄歪了歪头:“姐姐是想说我吃喝玩乐?” 陆乘风说:“夸你呢。” 谢九霄笑:“我怎么听着那么不像夸我呢。” 陆乘风跟着一笑,沉默须臾,道:“秋猎一事,到时候你是不是也要参加?” “那是自然,不过我箭术一般,去年也就拿了个第三,就是图个热闹。” 陆乘风道:“每年你都参加?” “自我十五岁起,连续三年都参加了,怎么了?” 陆乘风说:“就是好奇,不知皇家围场是什么模样。” 谢九霄一手撇茶,说:“这有何好奇,要不了多久你就能看见了。” 陆乘风道:“那怎能一样,我只能看着又无法上场,围场大吗?里面景色如何?我们是不是要留宿一晚?” 她语气里无不惋惜向往,谢九霄心微微一动,说:“皇家围场自然大,圈着好几座山,有山有水景色也极佳,往年的围猎都是早上去第二天午时回。” 陆乘风面露遗憾:“真是可惜了。” 谢九霄说:“姐姐,你也喜欢围猎?” 陆乘风点头道:“自然喜欢。” 谢九霄沉吟片刻,试探说:“到时候围猎开始后你悄悄来找我,里面那般大,许久都不会遇上人,到时你想猎什么就猎什么。” 陆乘风状似认真思考他这一番话,不太确定问道:“这样可以吗?” 谢九霄笑道:“当然可以。” 陆乘风跟着一笑,却又微微凝住:“只是我对围场的地形不熟,到时候只怕找不到你的位置。” 谢九霄道:“这简单,我对那熟得很,明天我给你画张围场地形图便是。” “那是甚好。”
第40章 先生 第二日,谢九霄果然给她画了一份十分详细的围场地形图,两个人甚至还在一块研究了一番到时候陆乘风怎么走怎么走之类。 九月二十。 今日一早开始便闷热得很,园中白莲已经多数枯萎,陆乘风前一阵趁着烈日时摘了几朵晒干,用布袋收着。 晌午时分,园子大门唐十九疾步入内。 谢九霄正在画房作画,唐十九主屋没见人,一转身便与陆乘风撞上。 唐十九脸色多是惊慌:“小少爷呢?” “在画房,发生了何事?你不是跟随大公子去南岭了吗?” 唐十九掉头匆匆往画房去,说:“公子出事了!” 陆乘风脚步一顿,唐十九已经入内去:“小少爷,公子出事了!” 刑部奉命追查四十万两赈灾款多日,沿途官员皆可待查,可一路抽丝剥茧,却有人看见谢允谦与嫌犯夜谈,更为离奇的是,这批银子第二日在陈家被搜出。 地方官员上奏弹劾谢允谦与贪官勾结,请皇帝定罪。 “人已经到大理寺,此事事关重大,一个不慎公子就会栽进去。” 谢九霄边听脸色边沉下去,他大步跨出屋,顾不上陆乘风,带着唐十九朝外走。 谢九霄道:“大嫂呢?” 唐十九脸色犹豫几分,还是照实道:“夫人……听闻此事动了胎气,眼下巫大夫正在园子里给夫人号脉。” 谢九霄停下脚步:“胎气?大嫂有身孕了?” 唐十九点头道:“我也是来前才知晓,夫人听闻公子消息一时怒火交加晕了过去,巫大人一把脉才知道已有了一个多月身孕。” 这明明是件喜事,可谢允谦如今暂被押至大理寺一事已经冲淡了这份喜悦,谢九霄眉目冷似霜,沉吟片刻,说:“来龙去脉说清楚。” ----- 陆乘风从侧门出府,到城东宅院时已经是申时。 穿过前堂,二人在梧桐树下观着那张谢九霄亲手所绘的舟山围场地势图,山林茂密地势复杂。 陆乘风右指掠过一条平行小道,一路蜿蜒至深林深处,整个围猎场四周都有兵力把守,除了山水连接的湖泊,向外延伸后是荒山峻岭,那里有野兽出没。 陆乘风说:“这里挨着山的地方有条不为人知的小路,谢九霄亲口说的,你探查地形时多加小心,将退路摸清楚,确保能第一时间快速撤退。” 青枫面色凝重,他已将地图看了大概,可想起刚刚陆乘风说的话,还是免不了有些担心:“主子,我们若是行错一步,不仅是燕京,就连靖国也待不下去。” 陆乘风淡淡一笑,眸子却迸发着摄人心魄的光:“兵法有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从孟凡忠身上学来的东西,当然要学以致用。” 青枫默然,哪怕他曾跟在陆丰身边出生入死沙场多年,见过许多世面,手上染过诸多人命,他见过鼎盛一时的陆家,也经历了肃北炼狱的败战,自认胆识过人。 可主子在这一方院子里,语气平淡的同他计划着不久后皇家秋猎计划,这个稍一不慎就会人头落地的计划。 陆乘风抬头,目光被高墙阻隔,她想念更远的地方,那里的天空比燕京的好看,可风、沙漠、草原都已经离她很远……她已脱奴籍,也拿身契,如今是自由之身,想去哪都可以。可她不能就这样回去,不能两手空空的回去,若要快速改变现状,谁也靠不了,只能自己谋划。 孟凡忠能做的她也能做,她要走出沁园,走出这一方天地,站到朝堂上,那里藏着的秘密,她要找出来。 陆乘风要一个明明白白的死法,究竟陆家是真的通敌,还是一切有人蓄意陷害? “新帝正值壮年届时定会参加围猎,既是围猎,身边不会带多少人,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错过就没有了。” 青枫没有再犹豫,说:“主子既已决定,那我便着手安排,今明两日入夜后我去探探路。” 陆乘风点头,伸手接住一片枯黄的落叶,她低头仔细瞧着那片叶子,像是打量着一件宝物,半晌后,道:“谢允谦的事……” 青枫一听她询问便道:“主子近日在谢府,谢家的事我便也派人打听了,谢允谦此次南岭之行,不用我说主子也猜到大概了,这般赤裸裸的陷害,却有人跟着附和,其心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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