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迦岛并不是一座孤岛。 留迦岛跟陆地有一座长桥相连,长桥上人来人往,有病弱妇孺,有彪形大汉,有迂腐书生,众生百相,皆在桥中。 解青舟在长桥这头远远望向对面,只见对面的岛上建了一座巨大的神庙,神庙威严肃穆,让人不敢直视,神庙的庙门上,大大地写着“重明宗”三个大字。 解青舟奇道:“难道重明宗是座庙?” 柳长聆说:“据我们掌握的信息,重明宗弟子是一批非常虔诚的神之信徒,他们花费巨大财力物力人力,建造了这座神庙,只为每日向神叩拜,为神添灯。这座神庙向百姓开放,于是便成了芸芸众生朝拜真神的圣地。重明宗宗主左翕,武功很高,但对江湖上的权利争夺不感兴趣,一心拜神。” 解青舟微微一笑,收了手中的烟斗,摆出一副端庄大方的样子,有模有样地对柳长聆说:“走吧,弟弟,咱们也去拜拜庙中之神。” 柳长聆立即会意,露出一贯温柔的笑容,说:“是,长姐。” 解青舟和柳长聆扮作一对姐弟,走过长桥,走进神庙。神庙的大殿中,解青舟看到了一个几层楼高的巨型金身神像,解青舟的目光牢牢被这座神像的样貌吸引住了。 解青舟发现,这个世界中,“神”其实是一个模糊的形象,甚至没有人能够说出神.的名字,他不是玉皇大帝,也不是王母娘娘,神就是神,他是一个至高无上的象征,代表绝对的信仰或者说权利。朝拜他的人,只称呼他为“神”或“真神”,人们不敢像解青舟这样直视神像的脸,因为这太过僭越。 在解青舟眼中,这座金身神像拥有一张端庄秀丽的脸,这张脸很好看,好看到挑不出毛病,可这张脸像男又像女,似悲又似喜,从一个角度看憨态可掬,有些幼态,从另一个角度看又是怜悯众生的大悲相,这让解青舟觉得有些诡异。 一位穿着朴素的重明宗弟子来接待柳长聆和解青舟,柳长聆彬彬有礼道:“家母病重,我与家姐诚心拜神,求神保佑家母渡过一劫。” 重明宗弟子引导柳长聆拜神添灯,那人看了一眼解青舟,忽然一笑,用故作高深的腔调说:“直视神相,为大不敬。” 解青舟这才回过神来,道:“抱歉,我不懂规矩,冒犯了。” 那人又道:“不懂规矩事小,心中对神缺乏敬畏事大。” 解青舟听这人说话中气十足,便仔细打量了此人一番,只见此人身材伟岸,肩宽腰窄,眼睛圆而亮,眉毛浓密,飞到两鬓中去,眉间有红色的神火印记,相貌不凡。解青舟心中一惊,眉间有红色的神火印记,这不是原书中描写的重明宗宗主左翕又是谁? 书中左翕性格乖张偏执,解青舟观察眼前这人的面相,果真看起来就是个不好惹的。 解青舟问:“阁下姓谁名谁?” “重明宗小小弟子而已,日日潜心拜神,已将姓名忘在身后。” 解青舟依葫芦画瓢,学着柳长聆的动作,也给神像点了灯。解青舟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左翕,轻笑一声,问:“阁下日日拜神,为何眉间戾气深重?” “神创世造人,人就该无理由服从于神,生死听命于神,可没想到世人愚蠢自大,妄想忤逆于神,我每每思及,就怒火烧心。” 解青舟笑容淡漠,她发现烛台上有一只蚂蚁正在往下爬,拼命远离灼热的烛台,便有感而发道:“蝼蚁尚且懂得自救。生死听命于神?凭什么?” 话音刚落,神庙外突然晴空霹雳,吓得所有拜神的人都就地跪倒,身体伏在地上。 除了解青舟之外,没有人敢在神庙中说出“凭什么”三个字。 左翕怒目圆睁,盯着解青舟狠狠地看,恨不得目光在她身上挖出个洞来。 解青舟礼数周全地向左翕行了个抱拳礼,眉毛一挑,说:“左宗主,久仰大名。” 左翕暗自惊叹,她是怎么知道自己身份的?“疯美人”解青舟果然有点本事。 左翕藏去锋芒,淡淡说道:“重明宗除了在神庙拜神外,其他尘事,一律不管。所以没有什么宗主不宗主的,我只不过是个神庙的守庙人罢了。”说完,他虔诚地为神添了一盏灯。 解青舟此行见到了左翕,也就可以回去了。她携柳长聆在神像前拜了三拜,离开了留迦岛。 离开留迦岛后,柳长聆疑惑地问:“掌门师姐,你是怎么看出那个衣着朴素的重明宗弟子就是重明宗宗主左翕的?” 解青舟半真半假地答道:“他衣着朴素,但气度不一般,我不信他只是个普通弟子。” 解青舟回想刚才左翕的一番话,觉得很烦躁,便把自己的烟斗拿出来,点上了烟,一步一摇慢慢往回走去。解青舟一边走一边想:生死听命于神?在我穿书前的那个世界,宇宙飞船都上天了,科学家们已经开始寻找地球灭亡后人类的新家园。人类最脆弱又最顽强,生死听命于神?不可能的。 ----
第66章 祭灵堂 ======= 淮南。 祁冬音负伤离开叶鼎宫后,选了一处偏僻的地方独自疗伤。他有魔灵护体,又有魑魅蛇相助,所以伤口愈合的速度比常人要快。 魑魅蛇缠在祁冬音身上,问他:“主人,接下来我们要去哪?去幽县吗?” 顾东流在幽县。祁冬音眼睛一黯,摇头道:“不,我想先去祁家,找祁广由。魑魅蛇,我问你个问题,你真的相信二哥拿三哥的头颅去跟叶雪衣兑换了悬赏吗?” 魑魅蛇吐了吐蛇信子,眯了眯眼,说:“为什么不信?主人,除了你之外,我对所有人类都没有好感。人类自私薄凉,比我们魑魅蛇更甚。” 祁冬音面色复杂,显然是对顾东流抱有希望,认为叶雪衣在说谎。 “主人,事实如何,去趟幽县不就知道了?” “我……” “你不想去?” “不是……” “主人,你是不是在逃避面对事实?你不相信顾东流是叶雪衣说的那样,但你又害怕有朝一日真的看到顾东流变成了叶雪衣说的那样。” 祁冬音叹了口气,无奈道:“魑魅蛇,我发现你越来越像我肚子里的蛔虫了。” 说完,祁冬音随手摘了片树叶,放在口中吹奏出乐曲。吹到一半,他忽然停了下来,对魑魅蛇说:“魑魅蛇,你知道吗,在凌雪峰的时候,有一次我在长廊上吹树叶,我师父走了过来,站在一旁看了我许久。其实我早就知道她在一旁看我,却故意装出没察觉到有人的样子,就是为了她多看我一会。” 魑魅蛇白了祁冬音一眼,“又来了,你又来念她了。” “不念她,我还能念谁?”祁冬音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我渴了,魑魅蛇。” “你刚才休息的时候我帮你把周围都打探清楚了,不远处有一口井,井水清凉,我带你去。” “好嘞。” 祁冬音跟着魑魅蛇找到了那口井,井边盖了座小凉亭,可供行人躲雨休憩。祁冬音喝饱了水,正想拿出水壶把水壶装满水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来了。 祁冬音借助魑魅蛇的眼睛看到来的有两个人,都穿着祁家弟子的装束,袖子上绣着祁家的家徽绯红鹿角。祁冬音想了想,带着魑魅蛇不动声色地躲进了井水旁的一片小树林中。 那两名祁家弟子走到井水边的小凉亭里,喝饱了水后,各自给自己的水壶装满水,见日头太大,便坐在凉亭中歇了一会。 其中一个祁家弟子忧心忡忡道:“那祁冬音挑了叶家后,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们了吧?我们能抵挡得了他吗?” “听说他从叶鼎宫出来后负伤了,别太悲观。哎,说来奇怪,现在既不是前任家主的祭日,也不是前任家主的冥寿,家主怎么突然想起来为前任家主办祭祀?” “难道是为了祁冬音办的?想让前任家主的亡灵去安抚那个入了魔的疯批儿子。” “有这个可能。” …… 两人闲聊了一通后,就离开了。 祁冬音自言自语道:“这个时候给我父亲办祭祀?祁广由搞什么鬼?祭祀……祁家办祭祀的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祭灵堂,我去祭灵堂等着,一定能逮到祁广由。” 祭灵堂是祁家专门用来办祭祀的地方,不和祁家府邸挨在一起,而是单独建在半山腰上。祭灵堂金碧辉煌,庄严恢弘,堂中放着祁家先祖的牌位,牌位前点着长明灯。 祁家的祭祀礼节繁多,期间会在祭灵堂中摆放一个祭祀台,祭祀台用写满祭文的黄布盖着,祭祀台上放着香油瓜果,给祖先享用,到了合适的时辰,祭祀台前会有人作法。 祁冬音躲入了祭祀台下,被写满祭文的黄布遮得严严实实,不会被人发现。魑魅蛇体积太大,容易暴露,祁冬音让它藏到自己的身体中去,这样一来,没了魑魅蛇的眼睛,祁冬音变回了一个瞎子。 眼前一片黑暗,祁冬音躲在祭祀台下,听着外面作法的声音。祁冬音有些恍惚,从前他们一家来祭灵堂祭祀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 那时候祁冬音还很小,小孩子都馋嘴,但祭祀期间不允许吃东西,所以祁冬音只能望着祭祀台上的食物咽口水。祁广陵对祁冬音很严厉,见祁冬音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觉得十分失态,便斥责了祁冬音几句。祁冬音只是肚子饿了嘴馋,就被父亲严厉斥责,觉得十分委屈,便躲到角落里偷偷抹眼泪。这时祁广由走了过来,笑眯眯的,非常和蔼,祁广由的袖子很大,挡住了他的手,他假装去牵祁冬音的小手,大袖把两个人的手都遮住,袖子里,祁广由偷偷塞了几块糖到祁冬音手中。祁冬音睁着圆圆的大眼睛去看祁广由,祁广由只是冲他笑,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童年时候的祁冬音很喜欢祁广由。祁广陵和萧华姿觉得祁冬音以后是要继任家主的人,就应该严格要求;祁广陵和萧华姿对待祁冬音严厉有余关爱不足,唯有祁广由这个二叔对祁冬音很慈爱。祁广由会陪祁冬音玩耍,让祁冬音骑在自己肩膀上去掏鸟蛋,会在祁广陵面前回护祁冬音,还会给祁冬音送很多好吃的,祁冬音很喜欢他。 法事结束时,都已经到晚上了。祁冬音听见祁广由把其他人都支走,自己一个人留在祭灵堂中。 祁广由为祁广陵上了三柱香,然后盘腿坐在坐垫上,面露忧愁,说道:“大哥,最近,你晚上来找我的次数变多了,你儿子也是。” 祭祀台下的祁冬音想:他说的是做梦吧? 祁广由又说:“祁冬音是个还活着的人,暂且不说。大哥啊,你都已经死了这么久了,难道还没去投胎么?我知道你怨我,但你又何尝知道,我也怨你。” 祁冬音焦急地想:怨什么?为什么要怨? 祁广由继续说道:“大哥,你比我大五岁,我十岁还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你十五岁已经在江湖上崭露头角了;我十五岁终于也在江湖上挣得个‘少侠’的称号,你二十岁已经接手家族事务,是所有人公认的少主了;我二十四岁,你二十九岁那年,父亲去世,你继任家主,从此所有人都知道祁家有个年轻有为的家主祁广陵,但没有人在意祁广陵还有个弟弟祁广由。大哥,你什么都快我一步,什么都压我一头,所有人只看得见你而看不见我。你风光得够久了,现在让一让我,也是应该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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