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一个卖烧饼的大爷见顾东流出来了,向他打招呼道:“顾公子,要外出啊?” 顾东流露出灿阳一样的微笑,没有一点架子,对煎饼大爷说:“对。我娘子最近食欲不振,想吃点酸的,我正打算出门去给她买呢。” “哎哟,顾公子长相好,人品好,又有才华,对娘子还这么深情周到,这样好的人,上哪去找哟!” 顾东流与顾府外的煎饼大爷寒暄了几句,大爷忽然对顾东流说:“顾公子,刚才有一个黑衣服的盲眼人在你门口站了许久,奇怪得很。” 顾东流脸色一变,连忙问:“黑衣盲眼人?具体长什么样?” “他那张脸长得非常漂亮,顾公子,我说了你可不要生气啊,那人的相貌不输于你。他眼睛上绑着黑布,牵着一匹黑马,年龄不大,就十八九岁的样子……” 顾东流失态地后退了一步。聪明如他,足以从煎饼大爷的寥寥几句描述中判断出来,那个黑衣盲眼人就是祁冬音。 顾东流心里在打鼓。听说祁冬音武功大成,一人一蛇一马血洗淮南,连天下无敌的叶雪衣都奈何不了他,只能跟他打个平手,这样的战绩,太可怕了。 他为什么不进府找我?在门口站了半晌就走了?我明白了,微容,他是顾忌微容在家中,想留我个面子。 顾东流心乱如麻,一步一步后退,踉踉跄跄地折返回府。 顾东流慌忙把大门关上,背抵在门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对策。 这时秦微容,现在已经是顾夫人了,走了过来,她见顾东流面如土色,忙问:“夫君,你怎么了?” 顾东流紧紧抓住秦微容的手臂,他的手跟铁箍似的,抓得秦微容生疼。 顾东流红着眼道:“微容,你帮我把暗室里藏的鸩酒拿出来,拿出来后,你马上就走,走得越远越好。” 秦微容觉察到出了事,问:“暗室里的鸩酒是走投无路的时候用的,我只希望它一辈子都不要被拿出来。咱们没做亏心事,没什么劲敌,拿它出来做什么?” 顾东流低头道:“四弟来了。” 秦微容露出笑容,开心地说:“四弟来了?我好久没见他了,他在哪呢?不行,我得准备准备,做一桌好菜去。” 顾东流紧紧抓住秦微容的手不放,用复杂的语气说:“他……他……他可能是来杀我的。” 秦微容脸色一变,“到底怎么了,夫君,你跟我说呀。” 顾东流“扑通”一声在秦微容面前跪下,脸上全是愧疚和悔恨,他说:“微容,对不起,是我骗了你。幽县这快地,和那些银子,并非是叶雪衣想要招安我所以赐给我的,实际上,它们是我用三弟的头颅去兑换叶雪衣的悬赏得到的。” 秦微容如遭晴天霹雳,身子一软,差点跌倒下去。她语无伦次地哭道:“江湖上那些传言,我……我也不是没听到过,但因为有端木三弟与阿颜明明不是亲兄妹却硬被说成是兄妹乱.伦的先例在,我对江湖传言就不太相信了,我只信你,你跟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想到……没想到……传言竟是真的。所以,是你杀死了端木三弟?” “不,我取三弟头颅时,他已经死了,他中了叶雪衣的‘沧海一剑’,强撑了几天,还是咽气了。我没有杀他。” 秦微容神情复杂地看着顾东流,“你骗我,是不仁;端木三弟虽然不是你亲手杀死,但用结拜兄弟的头颅去换悬赏,是不义。夫君,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不仁不义的模样?” 顾东流深深地看着秦微容,说:“微容,你对我失望,想打我想骂我都可以,但你现在必须离开这里。祁冬音就快来找我了,他武功大成,不久前刚血洗叶鼎宫,我自知不是他的对手,我死在他手里是不可避免的结局,但我绝对,绝对不能让你受到伤害。” 秦微容听到“我死在他手里是不可避免的结局”时,突然心口一痛,面色惨白。顾东流是她的夫君,是她从小爱到大的人,她怎么忍心看着顾东流去死? 秦微容哭倒在地,顾东流还在劝她:“微容,时间来不及了,你快走。就算我死,我也不会让你有事……” 秦微容缓缓起身,听顾东流的话去暗室把那壶鸩酒拿了出来,同时顾东流去酒窖拿了一壶普通的美酒。 秦微容抹了抹眼泪,问顾东流:“鸩酒,你是自己要喝,还是想给四弟喝?” 顾东流微微一笑,说:“他若给我个痛快,就谁都不喝;他若不给我个痛快,要折磨我,我就自己喝。” 秦微容听了心中一痛。 顾东流微笑着目送秦微容出了顾府,接着他泰然自若地回到院子中,在不大的院子里摆了酒桌,放上两把椅子,把鸩酒和美酒都摆在桌上。 秋风萧瑟,落叶飞舞,一阵竹棍点地的声音传来,哒,哒,哒…… 顾府的大门是虚掩着的,祁冬音轻而易举地推开了门。此时魑魅蛇没出来,祁冬音看不见顾东流,但他能听到院中有人的气息。 祁冬音关上门,问:“前面坐的是顾东流么?” 顾东流微微一笑,说:“四弟,你怎么不唤我二哥了,这么生分?” 祁冬音哈哈大笑道:“不敢唤你二哥,就怕你哪天也取了我的头颅去兑换悬赏。” 顾东流诚恳地对祁冬音说:“四弟,三弟不是我杀的,他死于叶雪衣的‘沧海一剑’,我只是在他死后借了他的头颅一用而已。三弟对待生死是很坦然的,一具尸首埋在土里,就只是一具尸首而已,还不如让它有点用处,我想三弟如果在世,也认同我这个观点。” 突然,魔气带起的狂风冲着顾东流席卷而来,顾东流一个不稳,从椅子上摔了下来。祁冬音气得周身魔气泛滥,怒道:“你为了给自己找理由,还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啊!” 祁冬音嘴唇微颤,说道:“害死三哥的是叶雪衣,发悬赏令要三哥头颅的也是叶雪衣,而你,在三哥死后取了他的头颅送给害死他的叶雪衣。是啊,三哥确实不是你亲手所杀,可你如此作为,难道就没有违背我们结义四兄弟之间的义气吗?” 顾东流摔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胸口,拧着眉说:“你怎么想我都好,但我是有苦衷的。” ----
第69章 股掌间 ======= 祁冬音想起叶雪衣的话,冷道:“什么苦衷?见端木家倒了,利用三哥最后一点价值是苦衷吗?” 顾东流眼珠子骨碌一转,心里猜到了些什么,问祁冬音道:“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祁冬音没傻到别人问什么就答什么,反问:“你觉得是谁告诉我的呢?” “是叶雪衣这么说的,是吗?”顾东流很聪明,一猜就中。顾东流观察祁冬音的表情,思索后说道:“在四弟眼里,我不义,不值得相信;那叶雪衣是害死三弟的罪魁祸首,他的话,就值得相信吗?他跟你说我利用三弟最后一点价值,这话有多少挑拨的嫌疑在里面?” “可你做了这事,难道是假?你得到了幽县和银子,也是假?” “不是假。但四弟我问你,当时我带人拼死从琳琅水筑救出三弟,也不是假的吧?” 祁冬音一时语塞。 顾东流振振有词道:“我在叶雪衣眼皮子底下救走三弟,令他颜面尽失,叶家看我不顺眼,下过杀我的命令。三弟死后,我孤寡一人,如果不想办法保护自己,一定也会遭到叶家的毒手。叶家人以为我肯定会逃,只要我一逃,他们就追,我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我兑换了叶雪衣的悬赏,在淮南谋得一席之地,叶家重面子,许下来的悬赏不可能出尔反尔,也会再加害于我了。只要我在淮南有了立足之地,日后等我强大起来,再跟叶家算账。四弟,硬碰硬是行不通的,要学会韬光养晦。” 祁冬音虽非蠢笨之人,但顾东流以智谋著称,一席话下来,竟哄得祁冬音信了五分。 祁冬音摇了摇脑袋,“可是,我还是无法接受你的作为。” 顾东流坦然道:“四弟要是还恨我,那就杀了我吧。不用四弟你动武,那样太难看,桌上有两壶酒,一壶是鸩酒,一壶是美酒,我赠美酒与四弟,我自己喝了那杯鸩酒。四弟,你信不信我?” 祁冬音心想:莫非他想用毒酒害我?哼,我体内有魑魅蛇,所以百毒不侵,他可打错算盘啦。 于是祁冬音阴沉沉地笑道:“虽然我怕你骗我,但这游戏我愿意玩。请二哥倒酒吧。” 顾东流倒了两杯酒,一杯给祁冬音,一杯给自己。祁冬音拿着酒杯,但没有喝,他示意顾东流先喝。顾东流毫不犹豫地就要仰头喝酒,就在这时,大门被人撞开,秦微容撕心裂肺地叫了声“不!” 秦微容哭着跑到两人跟前,一把将顾东流手里的酒杯打翻,哭得梨花带雨,道:“夫君,你怎么这么傻,这是鸩酒啊!” 说完,秦微容转向祁冬音,说:“四弟,我在门外透过门缝什么都看到了,夫君没有骗你,他给他自己倒的是鸩酒,给你倒的是美酒。”说完,秦微容一把夺过祁冬音手里的酒杯,一口喝光,“这下你信了吧?” 祁冬音蹲下去,摸了摸洒在地上的顾东流差点喝下肚的酒水,他把沾了酒水的手指放在鼻边闻了闻,果然闻到刺鼻的味道,酒中有毒。 祁冬音注意到秦微容对顾东流的称呼,缓缓站起来,问道:“二位已经成亲了?” “是,而且……”秦微容咬了咬牙,大声说:“我已经有两个月身孕了。”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向祁冬音露出了恳求的神情,哪怕祁冬音看不见。 祁冬音“啊”了一声,脑子一乱。祁冬音想:秦姑娘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如果我这时候杀了顾东流,岂不是害得秦姑娘的孩子成了腹遗子?罢了,罢了,我祁冬音不做这个孽。先留顾东流一命,至于他刚才说的话是真是假,等孩子出生后再来跟他较真吧。 于是祁冬音“唉”了一声,说:“这是喜事,冬音没有带礼物,先欠下吧。秦姑娘保重身体。” 说完,祁冬音转身,拿着竹棍在前面探路,慢慢地走出了顾府,消失在了秋风落叶中。 秦微容惊魂未甫,险些晕倒在顾东流怀里。 顾东流扶秦微容到床上休息,自己去帮秦微容煮安胎的药。顾东流一边煮一边走神,心里暗想:果然,祁冬音还有几分善心,听到微容怀孕,他不忍孩子失去父亲,就不会为难我。 没错,从一开始,顾东流算计的其实不是祁冬音,而是秦微容。顾东流神机妙算,他算计好了秦微容因为担心他不会真的离开顾府,一定会躲在附近;算计好了秦微容看见自己准备喝下毒酒,一定会冲上来阻止;算计好了秦微容不会让祁冬音杀死自己,一定会向祁冬音自爆怀孕,祁冬音面对自己时冷血,那面对孕妇时呢?面前一个孕妇泪眼漪漪地说自己怀孕了,祁冬音还有脸冷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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