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修仪一边说着,一边端过燕窝放在唇边轻轻一吹,喂到穆清嘴边。 穆清面色苍白,依偎在床榻上,平时的殷桃红唇,在此刻看起来毫无血色。 “在这宫里,最惦记穆清的,便是殷姐姐了。”穆清说着,喝了一口燕窝,眼眶不禁湿润了起来。 “这后宫人人趋炎附势,能与嫔妾说上几句体己话的,也唯有娘娘了。”殷修仪唇边带笑,眼底尽是温柔。 殷修仪总像个姐姐一般照顾穆清,也是穆清在这大梁后宫感到的,仅有的温存。但其实穆清知道,萧九辰从不关心殷修仪。她接近自己对自己好,也不过是想借此机会,让萧九辰多看她几眼。真心也好,利用也罢,能做到如此情分已然是很好的。这世上的人情不就是如此吗?我与你交好,不过是你于我有用,面上过得去的情分,已然是极好的了。 “其实陛下还是很关心公主的。他知道嫔妾常来宣室殿探望公主,便常常叫嫔妾到长乐殿去,就是想问问公主的近况。” “他同我说话的时候不知有多狠毒呢,这会儿在你面前装什么好人。” 殷修仪微微而笑,又道:“你和陛下还真是一模一样,嘴上永远是半分不饶人的,其实心里都是软的。” 穆清撇了撇嘴,眼中不以为意。 就在这时,几个内侍官提了大包小包的礼盒送到殿内,一时间殿中人来人往很是嘈杂。雪鹭站在殿门前指挥着,她声音嘹亮,带着几分嗔怨,从殿门前传到了寝殿内。 “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我家公主刚刚小产,各宫就争着送补品,这是送礼呢还是道喜呢?” 带头的内侍官答道:“雪鹭姑娘,这你可是误会了,我们娘娘也是想让容贵妃快点好起来不是吗,怎么会是道喜之意。” 穆清听着殿外的嘈杂,叫过锦瑟问道:“外面是怎么了?” 锦瑟回道:“皇后娘娘听闻公主小产一事差人送来了补品,各宫娘娘知道了,也派人送了补品过来。” 穆清冷笑了一声,“她们还真的紧跟皇后的步伐,一步都不敢错呀。小产了送礼,不知道的,还以为宣室殿有喜事儿呢。” 殷修仪道:“卓国公只手遮天,陛下都要敬让三分,卓皇后又是谁敢惹的呢?皇后这么做,不过是想让陛下顺心罢了。” 穆清眼中冷漠,对着锦瑟吩咐道:“把东西都收下送到库房去吧。” “是。” 锦瑟才出去了没一会儿,便带着洛瑶进来了。 “公主,洛姑娘来了。” 洛瑶进到殿中,见殷修仪也在,便上前行了一礼。 “洛瑶给修仪娘娘请安。” 殷修仪面带微笑,说道:“洛姑娘来了,怕是有体己的话要说。那嫔妾就先告退了,我回去煮一些枸杞茶,晚些再给公主送来。” 穆清闻言浅浅而笑,点了点头,示意锦瑟送殷修仪回去。 待殷修仪走后,穆清方才注意到洛瑶的手中提着一个方盒。 “你带了什么东西给我?可是好吃的?” 洛瑶轻声叹了口气,酸声道:“你怎么就惦记着吃啊,听到你小产的消息我都快吓坏了。忙求了父亲带我进宫。你怎么回事啊,好好的怎么就小产了。” 穆清的唇边带着一抹苦笑,“没有父亲的孩子,何苦生下来受罪呢。” 洛瑶眉头轻蹙,眼中有些着急,“我真不知道你们两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本来都好好的,怎么弄成了今天这个样子。”洛瑶说着,拿过手边的方盒递给穆清,“萧辙听说我要进宫来看你,派人送了一大堆吃的,都是你爱吃的点心和小食,非要我带来。你都小产了他也不来看你,就派人送点吃的?送点吃的就好了?真是没良心。” 穆清听到萧辙二字,好似心口被剜了一刀,恍然落下一颗温热的泪珠。不知是有些感动,还是被这迟来的温存感到绝望。 “他人呢?说什么了没?”穆清问道。 洛瑶指了指殿外,“走了吧,他就说让你快点好起来,别的什么也没说。” 洛瑶顿了顿又道:“要我说,你就该吃吃,让他难受去,这是他欠你的。” 洛瑶话音才落,便看见穆清从床榻上起身朝窗边走去。 “你去哪啊?这是干什么?”洛瑶急忙上前扶住穆清。 穆清隔着雕栏映画的窗子向外望去,只是窗外空荡荡的一片,并没有萧辙的身影。 穆清就那么直直的站着,心里空落落的,突然就红了眼眶。她定了定神,对洛瑶说道:“你把东西给他送回去,你告诉他,我不要他的东西,我与他两不相欠。” 洛瑶望着穆清眼中饱满的泪水,心中一阵苦涩,却又拿这两人没有办法。只得感叹道:“你们这是何苦啊。”
第一百零九章 废妃 今年的夏日好似格外短了一些,才一晃,便没了尾巴。这日的午后,日光婆娑,树影斑驳。长风卷起树梢泛黄的枯叶在空中飘舞。葡萄架上,结出了一串儿又一串晶莹剔透的葡萄,那葡萄香甜可口,连风都夹杂着葡萄的甜味儿,风起稍动,偶有几只黄鹂停留在葡萄架上高歌起来。秋日就在这别样的丰收中,悄然而至。 长乐殿内,萧九辰龙袍加身,顶白龙衔珠为冠。他凤目冷肃,正坐在桌案前批阅奏折。 桌案边上,殷修仪正站在一旁为萧九辰砚墨。她身着淡蓝色的莲花绣文长袍,发间以金莲花钗为饰,看上去端庄温婉,秀丽风华。 “穆清这几日怎么样了?还吃不下饭吗?”萧九辰坐在龙椅上,头也不抬,只淡淡的问道。 殷修仪眉眼轻盈,柔声回道:“陛下日日唤臣妾前来询问,何不亲自到宣室殿探望?” 萧九辰闻言,笔头微微一顿,眼底仍是平淡,看不出何种情绪。“她不想见朕,朕去了只会给她添堵。”萧九辰话落,扫了一眼殷修仪的手,见她指上涂了粉粉的寇丹,便拉起她的手关切道:“这寇丹还挺好看的,怎么涂的?” 萧九辰已经许久没有碰过殷修仪了,她已经记不清上次是什么时候拉她的手。而此刻,她的手就在萧九辰的手中握着。殷修仪心头甜甜的,指尖仿佛触电了一般,唇角也不自觉的上扬起来。 “花房养了一些凤仙花,选喜欢的颜色捣出花汁,再加入一些白矾涂到手上,用花叶包上一晚,也就好了。” 萧九辰仔细看了两眼殷修仪手上的寇丹,继而开口说道:“你去把这些东西准备了,给朕送来,再好好教一下朕怎么涂的。” 殷修仪闻言,唇角的笑容微微一僵,又化作了淡淡的端庄与温婉。原来萧九辰夸自己,不过是为了学来涂给别人。殷修仪心中难免有些苦涩,不过她已经习惯了,如今萧九辰日日唤她到长乐殿砚墨,她已经很满足了。 “是,陛下。臣妾这就回去准备了,给陛下送来。” 这日的午后,日光暖洋洋的。御花园里,穆清身着浅青色兰花绣文长袍,发间以点翠花钗为饰。她面容清丽,眼底剪水盈盈,看上去泰然自若,又带着几分忧郁的样子。 锦瑟跟在穆清的身边,浅浅的笑,说道:“公主在殿中休养数月,闷了许久。如今出来走走,心情也能好了许多。” 穆清的眼中映着淡淡的云朵。她痴痴的望着南边的天空,开口说道:“记得那年秋日,我还和薛胜寒在御花园里踢毽子,玩花球。如今一晃,又是秋日了。” 锦瑟轻轻的握了握穆清的手,“公主是想家了。” 穆清眼底暗淡,悠悠的问道:“皇兄有多久没有来信了。” 锦瑟意味深长的看了穆清一眼,安慰道:“皇上国事繁忙,虽没有寄信过来,却也在心里挂念着公主。” 穆清微微叹了口气:“薛胜寒也是,自打我来了大梁,一封信都没有。怕是要将我忘了。” 锦瑟道:“公主如今是大梁的蓉贵妃,也该忘了南陈的旧事。” 就在这时,周内侍匆匆忙忙的走过来行了一礼,“贵妃娘娘,陛下在问月亭等您。” 穆清眼底一沉,开口说道:“还劳烦周内侍带路。” 问月亭内,萧九辰一袭玄色缂丝龙袍加身,顶双龙戏珠为冠。他凤目微眯,如同树梢的冷月。亭内的石桌上,摆满了瓶瓶罐罐。萧九辰冷目沉着,正摆弄着手中的小瓶子。 “穆清给陛下请安,陛下洪福齐天。” 萧九辰见穆清过来,眼中的冷光收敛,轻柔了半分。他起身拉过穆清,说道:“朕瞧着殷修仪涂的寇丹十分好看,便和殷修仪学了学寇丹的制法,今天总算是做好了,便叫你过来给你涂上。” 萧九辰拉着穆清的手,只觉得她指尖冰凉,不由得放在唇边暖了起来。 “手怎么这么凉啊,这群宫人是怎么照看的,秋日风凉,也不给你带件披风。” 锦瑟闻言急忙跪下请罪:“陛下恕罪,是奴婢疏忽了,奴婢这就回宣室殿去取。” 穆清看了锦瑟一眼,点头示意。 穆清眼底淡漠,任由萧九辰握着自己的手。她没有挣扎,也看不出半分情绪。 “寇丹虽好,我却从来不涂。” 萧九辰闻言,不以为意,拿起桌上的笔沾取染料涂在穆清的指甲上。 “那以后朕给你涂,你喜欢什么颜色?朕给你涂上。” 穆清手指纤细,就那样被萧九辰握在手中。她动了动指尖,回道:“涂了寇丹,会影响我刺绣。” 萧九辰也不抬目,仔细的在穆清的指上涂着,淡淡的说道:“你是朕的贵妃,不需要做那些刺绣的活。” 穆清回道:“我做刺绣,不为别的,只是喜欢。” 萧九辰关切道:“朕是不想让你辛苦。” 穆清眼底冷然,带着几分叹息,几分阴翳,“我只要在这大梁后宫一日,做你的蓉贵妃一日,就没有不辛苦的。我早就累了,倦了。” 萧九辰闻言,眼底的冷月凝聚,像是冬日的寒霜一般,快要将人冻结。他语气冷肃,快要将人吞噬:“这天底下哪个人可以随心而活?你以为朕不想?朕许你贵妃之位,与你同桌而食,朕想护你,尽可能如你所愿,你还是不满意。朕替你隐瞒你有孕之事,朕不计前嫌,你还想怎样?” 穆清听到萧九辰提起身孕的事,往事又浮上心头,禁不住红了眼眶。她哽咽着,言语之中句句带刺,犹如针尖一般,刺进萧九辰的心脏。 “是,人人羡慕极了我,这后宫只有我可以与你同桌而食。所以她们怨怼我,嘲讽我,你对我的好,到了后宫只会让我成为众矢之的。你护着我?你所谓的护我,便是夺他人之妻。可怜我那未出世的孩儿,亲手死在我自己的手上。你做的出杀父弑君谋权篡位之事也可以心安理得。我不能,我怀胎数月,亲手葬送我的孩儿,我的心痛,你如何解?你解不了,因为你本就是自私冷血的无心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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