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不答话,阮玉仪权当他是默认了,自顾自打开食盒。 姜怀央见里边的糕点一半缺了,一半整齐码着,有些意外。在他的印象中,太妃一向喜咸,因此甚少动绿豆糕之类的甜食。 她一手拢袖,一手拈起一块糕点,递到他的唇边。走动间,引得足腕铃铛叮当作响。 唇上抵着糕点,嗅见豆类的清香,饶是姜怀央,也被勾起了食欲。 他撇了眼跟前女子领口处细嫩的肌肤,往上,是小巧红润的唇瓣,一双清润的眼直直望着他,满满当当都写着期待。 姜怀央稳住紊乱的呼吸,扣住她的手腕往外推了推,“不必,我不喜甜食。”他向来不太用这些,不是真的厌恶,而是旁人见他甚少碰,自然以为他是不喜。 木香的手艺向来没话说,她拈着糕点思虑了片刻,想到程家那边的境况,她没多犹豫,抿住糕点,就凑上了上去。 她的耳尖很快就泛起了红,不一会儿,双颊也烧着了似的。 “殿下,”她忘进对方淡漠的眸眼,“可还合口?” 他眸色深邃得像是能将眼前人生吞了。 比之梦中女子稍加挑逗就羞红了脸,分明应是深居红楼闺阁,但她像是对这些事知之甚多,究竟又是从何处习得? 眼前人一副娇媚之态,他承认自己从不是什么君子,梦境在前,也做不到全然无动于衷。 姜怀央低低地哼笑了声,“自是合口。” 他又道,“说起来,我们是否曾在哪里见过?”这话一出,他自己也觉着不对,他常年居于宫中,若是见过,怎会对这张脸半点印象也无。 阮玉仪也是近月来才有这心思,哪里是爱慕许久才来接近,因此记忆中也没有见过他的印象。她从擦拭指尖的动作中抬眼,十分茫然,“殿下您说什么?” “罢了。” 姜怀央从衣袖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小木匣子,然后打开,“既然你费心做了糕点,我自然也得回礼。” 她收起帕子,定睛一看,是上午在玲珑阁的那对金缕嵌东珠耳坠,他也不知为何这么巧,刚好拿出了这副。 糕点和耳坠自不是等价之物,她隐隐觉得,这名贵的坠子换的不是几口点心,而是别的什么。 她不想接受。这与她的目的本质不同,她本来就不是讨要荣华来的。 于她,只会是一种折辱。 “多谢殿下,不过我不能要,”阮玉仪想了想,还是用了之前那个说辞,“我没有耳孔。您还是请收回吧。” 她跟前之人短促地笑了声,听起来像是嘲讽她装清高、不自量力,“送出去的礼从古至今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既如此,我就顺手再赏你样东西便是。” 阮玉仪一时还没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强行拽了过去,她跌入一个梆硬的怀抱。 他用小臂卡住她的下颚和脖颈,将她牢牢桎梏,并捏住她小巧的耳垂,将耳坠上的针尖,抵了上去。 她一激灵,下意识挣扎起来,可无论如何也推不开姜怀央的手,她像是一只徒劳挣扎的蝶。 直到她的耳边传来一句冷淡的威胁,温热的气喷洒在她的耳侧。 “你要是再乱动,我可不能保证这东西,会不会扎偏。”他低沉地说着,一字一句,宛若毒蛇吐信,“耳骨,脸蛋,眼睛……” 阮玉仪动作弱下来,双手无力地抵着他的小臂。被光线映衬得晶亮的耳坠,便是长钉,若是执意挣脱,后果只会是让蝶翼撕裂。 沉默中,耳坠的针就直直落了下来,狠戾准确地扎在了合适的位置。 她感到耳垂一痛,失声哼了一下,短促且隐忍。 姜怀央拨起耳坠子,东珠圆润莹白,挂在微略泛红的耳朵上,相互映衬,显得眼前人分外娇气,一点痛也受不得般。 果然合适。 他没给阮玉仪长久的喘息机会,扳过她的下巴,很快将另一边也穿好了。 感到他终于松了力道,她从姜怀央怀里挣脱出来。再转脸瞧他时,泪光点点,受了极大的欺负般,好不委屈。 她疼得连着耳侧都在发麻,隐隐意识到谪仙气韵只是遮掩用的表皮,底下包裹着的,是她从未接触过的黑暗。 现下她顾不得世子不世子的了,恨恨地瞪了一眼姜怀央。 可惜挂着泪珠,实在是没什么威胁力,更像是嗔了一眼。 “回去自行再处理下,别让它愈合了。”他抚上她的耳垂,低声道,“没我的允许,不得摘下。” 虽然总看不清梦中人的脸,他却有种感觉——觉得眼前人这般神态,与之何其相似。 那之后姜怀央没再太为难她,只让她在一边坐着,自己则翻看着书卷,不要她做什么,也不理会她。 阮玉仪则以一种从未设想过的情状待在他旁边,书页翻动间,周遭唯有偶尔略过的鸟叫响在耳侧,其余一片静谧。 她不时悄悄打量一眼姜怀央,回想前几日,发觉他丝毫没有想像中的风流不羁,反倒是透着一种沉稳,或者说是沉郁。 见他看得认真,她也会小心翼翼地问他,在看些什么。 姜怀央就和之前给人戳上耳坠时不容置疑是不同两个人,又恢复了一贯的清冷。他似乎也不恼她待在旁边,甚至偶尔心情好了,对她的问题也会回答一二。 只是世子说的书名她未曾听闻,也不似闲书。 在她移开目光望着偶然经过的小生灵发愣时,姜怀央也会不时瞟一眼她,以至于翻看的速度也比平常慢了下来。 之后,见天稍暗下来,他也便放她回去了。 程府东厢。 回了院子,阮玉仪才得以处理耳孔。 木灵听了木香陈述经过后,小声惊呼,“那得多疼啊!记得幼时,奴婢的娘是拿了豆子,将奴婢耳朵搓弄得发麻后,才穿了针的。世子殿下也太胡来了。” 东西是贵重东西,可这赠予方式—— 阮玉仪这会儿疼得厉害,恹恹地不说话。 木香备好了烈酒和一小戳茶叶,“奴婢家那边,姑娘们穿了耳孔,都是不时拿烈酒擦拭,如此便好得极快。” 她仔细着替阮玉仪取了耳坠,又拿帕子沾着酒水,一下一下轻拭。 一边擦,一边瞧她的神色,见她拧着秀气的眉,紧闭着眼,愈加放轻了动作。 “小姐,”木香斟酌着开口,“之前尚不觉得,今日见了世子之举,怕是个不好相与的。要不,我们还是换个……” 阮玉仪使劲摇头,声音闷闷的,“姨母催得紧,怕是没多少时限,你也瞧见外头的红绸了。等站稳了脚,再过些日子,待他淡忘了我的存在也就没事了。” “到时候,”她抬眼看着木香木灵,“我们就搬出府去,再也无需与程家有牵扯了。”她笑起来,眸眼明亮,像是揉碎了漫天星子,被神明贪心地尽数缀在里边一般。 木香知道她多少还是介意着程行秋的事,也不再多言,继续手上了动作,挑拣了两根稍细的茶叶梗,为她换上。
第15章 撑腰 窗棂之外,天空阴沉着,不断飘下细弱的雨丝,风刮过叶子,一片沙沙作响。 晨起后,阮玉仪便支着脑袋,望着雨景愣神,也不知在想写什么。 她忽地转头,对木灵道,“去书斋拿些纸笔来,再将《地藏经》也取来。” “小姐,您要佛经做什么?”府里的经文藏书不是摆着冲面,就是罚人抄写之用,平日里实在是没人会记起它们的。 她这会儿心情豁然,也不愿多解释,“去拿来便是。路上小心些,记得带把伞去。” 木灵应声离去。 东西备好后,阮玉仪用镇尺捋平、压好纸张,研墨提笔,一抄就是一上午。 不过因着她写得认真,蝇头小楷,秀气非常,誊写的速度也算不上快,拢共也就完成了寥寥几页。 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屋子里头静谧极了,她低头写,木香则在一边为她磨墨,墨香混杂着雨天的闷湿感,使得人不由得沉下心来。 不知多久之后,方才搁笔,她拎起纸上下瞧,觉得还算满意。 阮玉仪将东西收拾妥当,打算一并带去圣河寺。 原本心情还算愉悦,行至竹林,却见两个亲昵相拥的身影。她移开目光,正打算视若无物。 程行秋却叫住了她,“泠泠,你这是又要去何处?”在他的记忆中,她一向鲜少出门,要去也是同他一道,近日却接连两番撞见她出府。 其实那只是从前的阮玉仪希望能与他多相处一会,因此总是黏在他身边。 闻言,她没回头,只是站定,“大公子不必操心,总之与你不相干。” 程行秋眉心一蹙,昨日他都那般放下姿态哄过了,她却还是这副冷脸。于是面有不豫之色,“怎么这样说话?一年半载未相见,倒是与我生分了。” 见程行秋如此在意着她,昭容自然不能乐意,找着话挑衅,“妹妹觉得前几日那顿午膳可还合口味?那是本宫特意为你留的。” 她心中早有猜测,如今一听,也算不得有多惊讶,轻飘飘地道,“殿下费心,初次尝到宫中贵人的喜好,小女福薄,习惯不了这般的寡淡。”她转身,神色如常。 昭容听出了话中的嘲讽,火气就上来了,“谁说我们宫中吃这些了,莫要胡说!”她心中傲气,向来自得于出身,哪里容得旁人诋毁。 “什么午膳?”程行秋不明所以。 从前身在局中,看他什么都是好的,阮玉仪这才看得分明,他对女子,爱得太浅薄,是抵不上爱自己的,也就更无心去关切对方的琐事。 阮玉仪怠于纠缠,正待继续离开,却被昭容叫住了。 “等等。” 昭容几步上前,直勾勾看着她耳朵上的东珠坠子,惊道,“你缘何会有此物?”她早看上了这对坠子,无奈与掌柜相争多次,他也不肯出售。 说什么只卖给有缘人。 阮玉仪一顿,随口道,“这是我在街市摊贩处上随手卖的,它有何不妥吗?” 虽不能完全确定世子就是从玲珑阁得来,可以他的身份,想来也不会是赝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并不想惹麻烦。 “既如此,”昭容伸手就来摘取,“本宫出十两,妹妹将东西卖于本宫如何。”瞧着与之前见的十分相似,她总想着拿来把玩一二。 长公主不知轻重,上手就将一边的耳坠生生拽了下来。 阮玉仪耳垂一痛,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用手掩住伤了的耳朵。 她直视昭容,道,“还回来。”若是丢失了此物,世子问起来,她是无法解释的。 程行秋见她一个坠子也要藏着掖着,不知道的还以为程家家风如此,于是斥道,“泠泠,莫要小气。这副坠子就给了长公主又如何?你要是缺,我再给你买新的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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