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步步走向温泉。 轻薄的纱衣拢着她的身子,勾勒着她的纤细的小臂若隐若现,走动间,衣袂飘起,露出她白玉般的足腕,以及上边系着的足链。 她因着还有些发热,身上透着粉红,加之水红糜丽,更衬得她容色灼灼。 她蹲下身子,将手探进池中。水是温热的,甚至有些过热,她触到水面,便缩回了手。 顺着台矶,她缓步踏进池中,泉水裹挟上来,如水洗凝脂。纱衣飘在水上,拢着落花,胜似盛绽的芙蓉。而那水面之下,又不知是怎般糜艳光景。 风吹花落,池中添了不少残瓣。 她兀自等着,却迟迟不见他的人影。 一边竹叶细碎作响,斜阳敛尽最后一丝光亮,周遭无比寂静,她听着自己的呼吸声,攀着池沿,面色愈发潮红。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热症反复,她只觉脑中昏涨,似有什么在其间搅动,叫她无法思考。她眼皮沉重得厉害,手上也渐渐失了力道。 抓着池沿的素白的手松了开,她坠入水中。水红的纱衣因着她的重量,亦被压入水下。 恍惚间,她似是看见一抹玄色身影疾步而来。 泉水争先恐后般地,涌入她口鼻中,她阖眼舒眉,似是无知无觉的白瓷偶人,安静苍白,了无生机。 姜怀央顾不得更衣,跳入水中将人捞起,斥道,“这般浅的水,你当能死成?” 她呛了好几口水,咳了几声,方才微微睁开眼,眸中有几分茫然。 他以为她是想自尽? 她喉间仍有撕裂般的痛感,她一时说不出话来,颊上的也不知是泪是水,可眼中是红的。她蒙蒙意识到,她会不适大约在池中呆久了的缘故。 可他并未想到她会一来便下了水,见她落水不挣扎,自是以为她有自尽的心思。 他何尝不知晓她近日心绪低落,也看出她一直在避着自己。 他垂首,衔住她珠玉般的耳垂,压低嗓音,“不若朕来帮你。”一字一句送入她耳中,仿佛在诱哄。
第168章 炭火 温热的泉水将阮玉仪搅得心神混乱,她身子发软,只有勾住他的脖颈,才勉强使得自己不再次滑落到水下。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久呆了。 她借着水的力道,脱离他身边,抓住池沿,意欲出水。 可姜怀央并未给她这个机会,将人一把扯了回来,扣住她的腰肢,低头覆上她的唇。他带着她往池底沉去。 她呜呜咽咽的声音,被温热的池水吞没。她呼出了几个泡,才屏住了呼吸,不消多时,窒息感便铺天盖地地裹挟上来。 她惊惧地死死扣住他肩,费力挣扎着,却被他牢牢桎梏在怀中。 他似乎尤其乐意体会这般濒临绝境的快意,要她与自己一道沉沦。他撬开她的唇齿,渡了气过去,叫她觉着好受些。 池子并没有多深,很快便抵到了池底。 两人乌发交缠,不分彼此。她神思涣散,恍惚以为自己要融入这池水中,灼热的水涌入她的身体。 几乎是触到了临界,他方才带着她起身。 她趴在他肩头,剧烈地咳嗽着,空气钻入她鼻腔中,每一下都是牵着经络般的疼。他一手托着她的身子,空出一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 他的声音在她耳边传来,“可还要如此了?” 她无暇分辨他话语的含义,闻言,只不住摇头。 他轻笑一声,温声道,“自尽会很疼,泠泠受不住的。不若好生待在朕身边,莫要想其他。”他声音冷然,如毒蛇吐信。 见她缓过些气来,他方才捉住她纤细的足腕。 木香侍立在竹林外,对里头的动静充耳不闻。不知过了多久,才被唤进去侍候。 彼时小娘子已在新帝怀中睡着了,睡梦中还蹙着眉,面色潮红,微张着唇,呼出一股股热气。姜怀央接过木香手中斗篷,为她盖上。 他注意到她像是病了的模样,沉声道,“去将宁太医唤来。”言罢,带着她往他的院子中走去。 木香也担忧自家小姐,哪里敢耽搁,垂手应下,忙回身去了。 他将小娘子放至榻上。 从宫中来的侍卫有事相禀,早候了许久,见新帝回来,上前低声说了几句,面色凝重。 他将手从她腰下抽离,挑下錾铜钩上的帘幔。帘幔在他身后飘落,掩住里边的光景。他身形颀长,负手而立,“摆驾回宫,阮婕妤等人不必相随。” 侍卫垂首称是,备车马去了。 待阮玉仪悠悠转醒,屋中便只余下木香了。 “小姐,您醒了。”木香打起帘帐,“宁太医在外头候着呢,可要唤他眼下便进来看诊?” 她喉间发痒,掩嘴咳嗽了几声,缓了口气,放轻声道,“叫宁太医进来罢。” 宁何携诊箱步入,对着落下的床幔行了一礼,神色恭敬。 自入了京中,她病得却比在婺州家中时还要频繁了,这些日子一来一回,落梅轩中的人与宁太医也算是相熟了。 宁何对她的病情自是了如指掌,隔着纱巾左右换手诊了脉,平和道,“小主还是要好生修养,不然可是要落下病根的。” 她不住咳了两声,声音虚弱,“妾记着了。” 这病情反复,也不是个办法。宁太医难得将药开得重了些,好叫她快些大好,也免得一日日受罪。 送走了宁太医,阮玉仪委实是难受得厉害,又已是夜色沉沉时,沾了枕头,昏昏沉沉又睡去了。 木香待她睡熟,减了些木炭,关好门窗,将寒风尽数挡在外边,这才去了外边守着。 倦意涌上来,她倚着堂屋中的小榻,草草睡下。 屋中静默下来。约莫一刻钟后,屋门被人轻手轻脚地推开,月凉如水,撒落一地白霜。那道瘦挑的影子打起软帘,入了内室。 月升月落,鸟雀啾鸣,不过天蒙蒙亮时,木香被接连不断拍打门的动静惊醒,那力道似乎要将门拍通了才罢休的。 木香发懵了一瞬,忽地记起小姐还睡在内室。她本就病了,身子疲乏,若是被吵醒了,更添头疼,可怎生是好。 她趿着绣鞋,趋步往门边去,去了锁,压低声音斥责,“大清早的不晓得轻些吗,吵醒了小主你来赔罪?” 她的话忽而顿住,蹙眉疑道,“你这是怎么了?” 拍门的是淑妃身边的宫婢,这会儿她抽抽噎噎满眼是泪,鬓发散乱,手还维持着拍门的动作抬在半空。 “娘娘……”那宫婢年岁不大,像是被吓坏了,话也说不明白,“我们娘娘……” 木香叹口气,回身取了茶水过来给她,要她莫着急,慢些说。 宫婢仰头将茶水饮尽,喝得急了,流出的茶水滑至颔处。“我们娘娘昨儿被宫里的侍卫带走了,求阮婕妤救救我们娘娘!”她哀声道。 她扑通便跪了下去,伏了身去。昨日,宫里忽然传来搜得容家私藏胡椒八百石的消息,胡椒本是寻常之物,不足为奇,但出问题的便在这数量上。 胡椒一物,因其味香防寒的特性,常被和了泥涂于皇城中的壁上。而寻常官员百姓家,是不允许如此做的。 这八百石的胡椒一被搜出,容家野心,便昭然若揭了。陛下为了处理此事,忙动身回宫,而作为容家女的淑妃,自然被召回了宫中,禁足重华宫。 事出突然,淑妃也是惶惶不安,情急之下,她留下身边的小宫婢,托其向唯一与她交好的阮玉仪传信。 木香听罢,面色一凛,知晓此事耽搁不得,携小宫婢进了屋中,自己则回身去了内室。 她的手按在门上,施力推开。 一股呛人的气味铺面而来,她不由得后退了几步。忽而想起什么,她心口发紧,忙往里边走去,一面高声唤着阮玉仪,一面猛地将门窗大开。 地上的炭火仍旧在滋滋燃烧着,赤红之上,冒出滚滚白烟。 小宫婢听木香急切的声音,也知晓不妙,忙去将炭火都搬了去了庭院中。 寒风呼啸着灌进来,里边的气味很快便消散了去。 阮玉仪缩在松软的锦衾缎褥中,阖着眼,似是还在睡梦中,不知身边发生了何事,也不知自己的丫鬟着急得快哭了出来。
第169章 回宫 木香打起帐幔,露出里边阮玉仪的身影,她睡相安然。木香的手顿住,忽而止住了声音——她不敢再唤了,她好怕得不到回应。 冬日里贪暖,炭火烧得过旺,因此于睡梦中逝去的人并不是个例。但她知道,小姐定然不会有事的。 她稳了稳心神,吩咐一边的小宫婢去请宁太医。 小宫婢不敢怠慢,忙碎步离去。 木香狠命抹了两把眼睛,起身,轻声道,“小主,奴婢为您去预备梳洗的物什。”她缓步走出几步,面色如常,指尖的颤抖却暴露了她的心境。 蓦地,身后传来几声微弱的咳嗽,“木香,先侍候我更衣。” 木香脚下一凝,回身,眼圈泛红,“小姐——”她唤得戚戚然,阮玉仪心口微紧,支起身子,搂过她。 “怎么了这是,大清早的哭什么,”阮玉仪温声道,一语未了,她蹙眉扶着头,轻轻抽气,“今儿头疼得紧。” 她脑中突突地疼,像是有什么在其间搅动。 木香怪自己比木灵还会胡思乱想,暗自啐了自己一口。她面上整了整神色,忙道,“宁太医片刻便来了,小主稍微再躺会儿。” “去关关窗子。”她往锦衾中躲了躲。 木香并未依言照做,而是跪下垂首,语气坚决,“请小姐责罚,奴婢一时不察,昨儿炭火烧得过多,通风不及——”一语未了,她忽地顿住。 不对,她分明记得临出去前还减了炭火。 阮玉仪探出身子,虚扶她一把,“我知道你惯是个细心的。昨儿可有旁的人进来过?” 木香抬起眼皮,眸光一动,旋即起身去检查内室的窗子。她反复看着,可并未发现有撬动的痕迹,她回首,对阮玉仪摇了摇头。 “外边呢。” 堂屋与内室是通过一软帘隔断的,因此自是无需检查。木香果真在外边的大门上找到了莫名的划痕,似是以簪子一类的细长物伸进来,挑开门轴的痕迹。 她沉着脸,垂首走进内室,将此事告与阮玉仪。 听罢,她默了几瞬,“将此事禀了陛下罢。”要他来直接处理才是最妥当的,一则无需她费心费力,二来想要将背后之人揪出来,也较她自己来更为轻省些。 “陛下昨儿便回了宫了,”木香顿了下,“小姐,淑妃娘娘出事了。” 她一怔,急声问道“什么意思?”淑妃身居高位,手握大权,母族又是钟鼎世家,轻易撼动不得,能出什么事,又有谁敢害她? 如此想着,她忽地心下一沉。旁人动淑妃不得——若是他呢?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67 首页 上一页 98 99 100 101 102 10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