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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看惯了阿诚平时神态表情的人，可能都注意不到阿诚正在笑这件事吧。 阿诚的笑容，就像是玉雕的笑容一样，优美而节制。黎锦不由得产生了这个念头。 真难以想象这孩子开怀大笑的模样啊。 阿诚望了望黎锦，然后，他微笑着说道：“这个，阿诚大概考虑好了。将军如果不在意过程的话，只要在房间里休息一下午就可以了。晚餐就由阿诚决定吧。” “嗯……那也好。就交给阿诚了。”黎锦想了想，就立刻答应了。 虽然，阿诚做菜时，在调味上比不过黎锦的，但阿诚的厨艺还是不错的。 安心交给他的话，至少能保证，今天晚餐吃的，一定是黎锦能吃的东西。 毕竟，今天午餐也是阿诚近乎一手包办的。虽然不怎么公平，但已经有了再一，就可以有再二。 想到这里，黎锦原本因为懒惰而不好意思的情绪，也渐渐消失了。 人类的脸皮厚度，都是随着自身的行为增减的。 “那么，将军回房间休息吧。”阿诚认真地说道，“等阿诚洗好餐具之后，再做晚餐。而在午餐之后，晚餐之前，阿诚还打算做一样‘餐后甜品’给将军呢。” “……等等！阿诚你说的，是‘餐后甜品’四个字，对吗？”黎锦惊讶地微微挑起眉，“连这个你都知道……阿诚你实在是很时髦的人呢，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 “时髦吗？阿诚觉得自己还好啦。不如将军时髦。”阿诚说道，“这是以前在西洋进口的书上看到的说法，觉得很有趣。对了……将军的藏书，能让阿诚在书房阅览吗？阿诚不会拿走的。” “读我的藏书吗……我怎么觉得之前聊过类似的话题……是我记错了，或者是在梦里讨论的吗？”黎锦忽然感到十分困惑，这个话题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总记得，你之前应该问过我这个问题才对。而且，我当时也是说你可以随便阅读的。并且，我现在仍然这么认为。阿诚又不是外人，是我的私人藏书的话，你当然可以随便拿来读啊，我不会介意的。” “那、那是因为……”阿诚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阿诚觉得，允诺应该是有时间限制的。以前答应过、被允许的事情，不等于现在也允许吧。当时将军觉得没问题的事情，不等于现在将军也觉得没有问题啊……所以阿诚才会再问一遍的……” “谢谢阿诚你这么想，但不会改变的。”黎锦思索片刻，坦然地说道，“我的所有藏书，除非之后更改态度，对你说不许再看了的情况，是属于改变的例外。否则，默认都是对阿诚你永久开放‘阅读资格’的。你明白了吗？只是我的藏书的话，你什么时候想看都可以看。” 说完了这番话后，黎锦又有些担心自己说的话，会不会语义的干扰部分太多，让阿诚听了不明所以。 因此，黎锦又忍不住补充了一段话，她说道：“对我来说，阿诚是非常重要的人。如果是我的物品的话，托付给阿诚，我会很放心的。” 这段话或许有些肉麻和夸张了，但确实是黎锦的真心话。 “……谢谢将军。”听了黎锦的话，阿诚竟然发呆了片刻，流露出很是感动的态度来。 甚至，阿诚还忽然对黎锦鞠了一躬，这真让她感到不知所措。 黎锦甚至产生了一种，给阿诚“鞠躬回去”的冲动。 但这么做，果然还是显得好奇怪，黎锦想了片刻便决定放弃了。 只是鞠一躬而已，又不是下跪叩首，也许应该是很普通的行为吧？ 自己用不着觉得被“折煞”了啊，当成一般的礼节看待好了。 黎锦如此想着，也劝说自己不要这么激动。 于是，原本混乱的心情，也渐渐变得平静清晰了。 “不至于这么感谢的啦。”黎锦说道，“只是允许你读我的书而已啊，阿诚为什么这么激动？口头道谢就好了，鞠一躬是怎么回事？这会吓我一大跳哦。” “听到‘永久开放’这个词，让阿诚觉得非常感动。”阿诚说道，“从没想过，将军会对阿诚说‘永久’之类的词。总觉得太梦幻了，一点也不真实。既然是身处梦中的话，对梦中的将军鞠一躬又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唉……阿诚你是这样想的吗？”黎锦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我倒是觉得‘永久’这个词很普通啊。毕竟，人生很短，就算以后的日子里我们一直都在一起，也顶天不过百年罢了。这还是建立在我们两个人的寿命，长得令普通人无法企及的前提上呢。有生之年，让你永久读我的藏书怎么了？我可完全不在意哦。” “可是，永久有多久，永远有多远呢……”阿诚颇有些唏嘘地说道，“对阿诚来说，这些词语太过于梦幻和遥远了。将军会对阿诚说这样的话，在阿诚的感觉里，就和做梦一样美好而虚无……” “一切随缘就好了啦。”黎锦淡淡地笑了笑，态度很轻松地说道，“结缘了，就当永远都不会分开；分开了，就当从来都未曾结缘就好了。” “可是……阿诚不能这么豁达。”阿诚听了黎锦的话，看起来完全没有被宽慰到的样子。 甚至，反而变得更沮丧了。 阿诚用不安沮丧的声音说道：“阿诚是那种，听到了、相信了‘永远’这种话，就真的会当真、忍受不了失落的人啊……” “这个想法……也不是豁达吧。”发现阿诚的态度有些古怪，黎锦困惑地说道，“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强求不得的。” “但阿诚是放不下将军的。”阿诚带着哭腔说道，“想到有一天，将军可能会因为什么理由或是原因，同阿诚分开的话，阿诚现在就难受得不得了。未来，将军可能会忘记阿诚的事情，但阿诚一生也不会忘记将军的。” 这……这让黎锦怎么接话才好呢？ 黎锦忽然对自己感到非常有罪恶感。 黎锦现在有种感觉，如果，因为某种缘故，自己最后没能和阿诚一直在一起，而是中途分开了的话…… 黎锦的行为性质，就像抛弃养熟多年的猫狗的行为性质一样，罪孽深重。 黎锦从来没有养过什么动物。 不养动物的理由，就是担心有朝一日养不了了，被迫丢下它们的话，那种罪过，实在太大了。 但是，黎锦在过去，却没有想明白、注意到一件事。 比起养不起猫狗甚至鸡鸭牛羊等动物，不得不抛弃它们这种事，抛弃活生生的、思考却又无比认真人类，那份罪孽，岂不是更是无比深重吗。 这样一想，黎锦收留阿诚的感觉，不就是这样的吗？ 一旦收留了阿诚，就不能再抛弃他，而应该一直都把他留在自己身边。直到生死把两人分开，这才是负责任的举动。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如果把阿诚抛下或是打发走的话，在阿诚的角度看过去，自己不就是相当于被收养又被抛弃的动物一样可怜吗？ 可是，要怎么安抚激动的、容易胡思乱想的阿诚才好呢？ 黎锦该说什么、或是怎么做，才能让阿诚相信，自己绝不会抛弃他呢？ 这么说来，“自己绝对不会与阿诚分开”这件事的真实性，就连黎锦自己也不太信任。 对黎锦来说，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太玄妙和稀薄了。 就算是相交几十年的亲密挚友，也难免会出现“因小的分歧而割席、分道扬镳”这种事件吧？不能说见得多了，但这种事情，客观来说就是存在的。 而阿诚的身份，不过是黎锦的前随从、现助手罢了。 黎锦感到很烦恼。 自己要用什么语言或方式，才能向阿诚证明，自己绝不会像抛弃宠物或旧衣服一样抛弃他，才好呢？ “阿诚……不如，我俩义结金兰，拜个把子吧？”黎锦突发奇想地说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我看到历史上和话本上的人，通常在结义之后，就永远忠诚于对方，再也没有背叛过了。你觉得怎么样？如果你觉得合适的话，我们可以考虑找个良辰吉日，再商量商量各种细节……” 黎锦脱口而出的这番话，说出来的时候，态度倒是轻松自在。 可阿诚在一边听着的时候，白皙的脸色不但没有变得红润，反而由于黎锦的话，似乎变得发青了起来。 “阿诚才不要。”阿诚又委屈、又生气地说道，“阿诚才不想和将军拜把子呢。” “为什么阿诚你不愿意啊？”黎锦疑惑地说道，“如果拜了把子的话，我们俩的关系就完全平等了，这不好吗？” 看阿诚的反应，黎锦真是感到困惑极了。 黎锦还以为，如果对阿诚说出拜把子这些话、并予以实行的话，阿诚的心情就会变得安定下来呢。 其实，黎锦也不太愿意和阿诚拜把子的。 如果，自作主张跟阿诚做出了这种事的话，父亲大概会非常生气吧。 那时要怎么跟父亲交代才好呢？黎锦实在很担心。 “这当然不好。”阿诚幽怨地说道，“阿诚才不想要这样的平等。” ----
第143章 “阿诚为什么不想要‘这样的平等’啊……”黎锦无奈地摇摇头，“真搞不懂，阿诚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黎锦的心里，产生了一种“阿诚可真难伺候诶”的无奈感。不过，她有些不忍心直接说出来。 犹豫了片刻，黎锦便决定不再提及这个冲动中生出的念头了。 “阿诚不想和将军分开。仅此而已。”阿诚的神情，带有一种疲惫而逞强的无力感，“这是阿诚唯一的愿望。” 看起来，他就像是用尽了全部心力，才能说得出这么简单的几句话似的。 “我以为，拜把子，是‘我们将永远忠诚于彼此’的终极体现。你担心的不就是我们分开吗？”黎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但是，一旦拜了把子的话，就算我们两个不得不分开，我们俩也永远是金兰之好，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的。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不高兴啊……” “阿诚才……才不是没有理由地不高兴呢。”阿诚神情疲惫而又焦急，脸颊呈现出绯红的颜色，眼角甚至已经有泪光在闪动了，“只是，这真的不是阿诚想要的结果啊。” “难道你是觉得，我比你大一两岁，所以，‘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话，你就吃亏了吗？”黎锦微皱着秀丽的细眉，试图分析出阿诚不满的原因，她茫然地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也太‘斤斤计较’了吧……” “……”阿诚沉默着没说话，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呆呆地看着黎锦。 “但是啊，根据民间流传的说法，以及日常的观察……女性的寿命，应该是比男性长个四五六七年呢。”黎锦认真地说道，“所以，‘同年同月同日死’这件事，其实是我吃亏了才对啊。所以，阿诚你就别在意这种细节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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