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相无奈地叹了一声,“倘若两人真有那个心思,你上门便问谁能承认?都说笔墨惹是非,可也是最容易辨明搅浑的,只消说借物拟人,你便毫无办法,再者贸然上前必定打草惊蛇,以后也没有下手机会。” 柳子邵面色涨成猪肝色,见爷爷怎么也不同意只好作罢。 这诗文入了京城便传播得极快,当日就飞进了景杉府上,听闻是表弟的诗词,他赶紧再三阅读,果真觉得云霞满纸,文采斐然,于是当天特地写了一封称赞的信件回去。 信纸传入岳东,薛林策还以为是什么要紧事务要告知,硬是读了两三遍才确信表兄只是写信夸奖,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正在屋中写回信时,唐洛瑜轻声端着甜汤进来。 她身穿一身水红和金色杂糅的海棠碎花曳地裙,身披黛青披帛,裹挟着一股阳光的温暖,一进屋,便让薛林策觉得屋中亮堂许多。 “我听说表兄写了信来,”她将甜汤搁在桌上,“是有什么事务商议吗?” 景杉要商议事情时薛林策往往会将自家娘子也叫过来,几人一起讨论,一起出主意。 薛林策瞧见她面上便不自知地露出些温和笑意,他身上还穿着绛红色官服,头戴乌纱帽,书卷气息和威严交杂,却都在看见唐洛瑜的那一刻温润起来。 “倒不是什么大事,”他勾唇浅笑,“前些日子夜晚喝到兴头上吟的诗传到了京城,表兄特地写信夸赞一番。” 唐洛瑜觉得有趣,俏皮一笑,“怎的瞧你有些不好意思?是表兄夸得不够吗?” 薛林策心头突地一下,“哪有,就是夸得太过了,兄长还想着让我再作几首,我哪有那样好的文采,说作就作。” 闻言唐洛瑜来了兴致,她很没形象地趴在书案上,像是只准备耍心眼的小猫,“莫不是我家夫君是诗仙李白的关门弟子,需要喝酒才做得出来好诗。” 知道她在调侃自己,薛林策搁下手上写信的纸笔,在她眉心轻轻弹了一下,半是自嘲半是玩笑道:“你相公既不是诗仙也不算诗鬼,什么文采都没有,喝了酒也作不出来。” 唐洛瑜赶紧遮住额头,嗔怪道:“说就好生说,动手做什么,我才画好的花钿让你给抹花了。” 夫妻二人吵闹一阵,唐洛瑜抬手从书案上将景杉的信件抽出来,“也让我这个当家的瞧瞧表兄夸了些什么,莫不是说你天赋异禀连诗仙也比不上,害得你这般推辞阻挠。” 她将信笺纸一一展开,看着看着,竟还念了出来,薛林策一惊,上手去夺,她却事先预料到一般,足尖一点,便跳到一旁,故意将那信纸上的谬赞之语念得大声,夫妻两个又打闹成一团。 “别胡闹了,”薛林策满屋子追她,却硬是连她半点衣角都碰不到,“你就会做些让相公羞人的事儿。” 唐洛瑜冲他做了个鬼脸,洋洋自得,“这只有咱俩,怎么就羞人了?我还没拿去给大伙一起看呢!” 听到她还打算拿出去给别人看,薛林策干脆上前一步将门口堵住,伸手一捞,就将满屋子乱窜的唐洛瑜扣在怀里。 唐洛瑜的脸蛋贴在他怀中,从下至上地瞧着他,因刚才跑过闹过,这会子白净的脸上已然浮现出一片明显的红晕,宛若两道霞光,甜美动人。 “得饶人处且饶人啊娘子,你让旁人看了去,我又作不出来诗句,娘子不也脸上无光吗?” 薛林策自然没有真的生气,开口时也是玩笑语气,一双浅色的眸子看向唐洛瑜时满是温润,如日光照在冰雪初融的湖面之上。 唐洛瑜用粉拳轻轻砸了一下他的胸口,又好生地将信纸叠起来,“好了好了,不闹你就是了。” 她抬起脸蛋,搂住薛林策的腰身,“那你打算如何回信?你前些日子做的那诗句我也瞧了,挺不错的呀,怎么不继续写呢?” 看着自家娘子满怀期待又疑惑的眼,薛林策顿觉惭愧,有些心虚地挠了挠后脑勺,只模棱两可地说是做梦梦见的。 “啊!我知道了!” 唐洛瑜闻言忽然一拍脑门,随后就忽然伸手扯住他的耳朵,薛林策突然遭遇娘子的家法伺候还未反应过来,只得跟着将脑袋低下,“哎哟哎哟”地求饶。 “娘子饶命!”他伸手作揖状,“有什么话好好商量。” 唐洛瑜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反而一脸神秘地前后左右张望了一圈,随后才有些生气地松开他的耳朵,柳眉微颦,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抄了别人的诗词啊?” 娘子竟然这般聪慧,薛林策捂着耳朵又是一愣,心中打起鼓来,自己如今,到底是算不算是抄? 犹豫的这一小会儿,却让唐洛瑜眉心都沁出一层细汗,抬手一记粉拳又砸在他肩头。 “哎呀!你还真抄了别人的啊!快说!到底是谁的!”她激动起来,对这种行为深恶痛绝,骂完后又拍着心口有些后怕,“难怪你推三阻四地不愿意作诗呢,还好没抄前朝大文豪的,要是当真如此,怕是脸都让你丢光了,到时候就不仅仅是脸上无光那么简单了。” 她叽叽喳喳像只麻雀似地吵闹,薛林策伸手将她两只乱挥乱敲的手捉住,将她带到书案前坐下,耐心地解释了许久才让她安静下来。 唐洛瑜脸上的怀疑神色渐渐消散,两只手捏着袖子上的花纹,睁着大眼睛仔细思索,半晌后才试探着开口,“所以,你当真是梦见的?”
第387章 柴进归来 薛林策硬着头皮承认,“确实如此。” 他低了低眉眼,从眼角瞟着自家娘子,却忽然听她轻笑出声。 “怎的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唐洛瑜却捂着嘴笑个不停,自顾自地笑了好一会后才颤抖着声音道:“那我家相公也和诗仙李白相差无几了,诗仙喝酒,你做梦,不刚好对上吗?” 她伸手捏住薛林策的手腕,收敛了些笑意,“说不定将来你当真可以靠做梦作诗呢!” “胡说什么,”薛林策将信纸都收回来,将笔蘸了墨水,“我这就写信告诉兄长不必再夸了,也不必再拿与他人品鉴了,之前便与连致说过只许在府中上下传阅,他倒好,不出三日就传得到处都是。” 唐洛瑜瞧着他公事公办的模样忍不住调侃,“哎呀,当真要告诉表兄是梦境中的诗词吗?只怕是以后也见不到相公做这样清新脱俗之词了,属实可惜。” 她扼腕叹息,迎来夫君一个无奈又宠溺地摇头。 信件很快写好,二人亲自差人送回京城,不出三日后又收到了景杉的回信,其中竟说这梦境独特,凡人即使想梦也梦不到,大有前人文豪之姿。 “你瞧,”唐洛瑜捏着那信笺眉眼弯弯,一张清丽的脸颊上写满了幸灾乐祸,“表兄也不信,说不定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上门求薛大人的墨宝了。” “你若是再胡说,夫君就要恼了。” 薛林策上前去捂她的嘴,唐洛瑜却赶紧轻巧地闪到一边,笑骂他当心弄花自己唇上的胭脂。 两人闹着闹着,唐洛瑜忽然发现包裹里还有一封信,取出来一瞧,竟是夫君的师长赵元俨的来信。 她替他拆开,扫了一眼见其中没有大事,只写了些夸赞和问好之词,便又大声地念了出来,薛林策又去拦她,两人在院子里你追我赶地跑了许久才安分下来。 才歇下不久,连致便急匆匆跑进院落,说是外面一大群商贾员外想要见薛林策,夫妻两个还以为是什么要紧的案子,赶紧叫人去接待。 紧赶慢赶来了大厅,只见其中已经坐满一堆身穿绫罗绸缎的达官显贵,众人气度从容,身边皆带着一二青衣小厮,正相互交谈,大厅中一阵嗡嗡的说话动静,瞧着不像是前来报案,倒像是统一串门。 薛林策不解,瞧向连致,却发现这厮像是做错了事一般垂着眉眼不抬头,眼睛直勾勾地瞧着地面。 心头纳闷之际,一员外忽然道:“薛大人来了!” 此话一出,众人便纷纷站起向他作揖,个个笑容可掬。 “诸位前来所谓何事?”薛林策将所有人都扫视一眼,依旧疑惑,“若是有要紧的案子要告知只用派一人过来即可。” 众人哈哈大笑一阵,随后其中一个商贾站了出来,深深行了一礼道:“大人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您作的水调歌头已经是传遍大江南北,今日大伙是想来求您一句诗文以珍藏。”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们是皆是商贾之人,不懂风雅情操,却也知晓作诗不如吃饭喝水那般简单,所以我们也备了一些礼物,以犒劳大人作诗劳苦。” 说罢,他冲身边的小厮使了个眼色,几个小厮便端着檀木盒子走上前来,掀开上面覆盖的红布,只见盒中装满了金银珠宝。 薛林策眉峰一拧,只觉头大,一员外却误会了他的意思,赶紧道:“大人莫要担心,只是要大人一幅墨宝诗文,并非行书帕之事。”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交换一个复杂的眼神,方才还在开薛林策玩笑的唐洛瑜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 “多谢诸位厚爱,”她上前一步,态度落落大方,“今日怕是要扫了诸位的雅兴了,我夫君并非什么学富五车的文豪,也并不擅长作诗,只是他微醺之时所梦之词罢了。” 众人一愣,面面相觑。 薛林策乘机接过话茬,“本官身为岳东知府,最为擅长的自然是为百姓谋福泽,这文采上次已然耗尽,再也作不出其他,诸位若是想求得诗文,还是去寻那文人墨客罢!” 大伙不解,还想坚持,得到的答案却始终没变,薛林策又拿出时间紧迫还需处理案卷的借口方才赶走这些附庸风雅的达官显贵。 瞧着众人悻悻离开的背影,夫妻两人同时舒了一口气。 薛林策在心中摇头,看来这古代消息传播的速度也极为迅速啊,好歹是将这些人送走了,免于耳朵受难。 经历过这般小插曲后日子又归于平静,往日的案卷也整理完毕,连致在庶务上也逐渐得心应手,左右无事,薛林策每日需上衙,柴进则时常外出,唐洛瑜和柯苒便成了府中上下最为空闲的两人。 二人经常搬着凳子坐在院落中晒太阳,一个抄写医术,一个帮着整理笔录,日子寡淡如水,却也让心中安宁。 这日,好友两个又像往日一样在院落中一面整理医书一面闲聊,薛林策正好回来得早,唐洛瑜正好觉得无聊,便坏心眼地故意逗他,说什么也要让他替自己把没绣完的鸳鸯拿来绣了。 薛林策的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捏着那小小的绣花针还不算吃力,可一动起来,便像是装了假肢似地,几次差点将手指刺破。 唐洛瑜教得认真,夫妻两人四只手搁在小小一方手绢上有些腾不开,看得一旁的柯苒担心两人手臂打个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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