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玦在宁婉娴的裙摆上擦发钗上的血迹。 宁婉娴眼睛通红,死死盯着戚玦,带着哭腔:“我只是想替我爹报仇而已!我有什么错!?若不是你,他还活得好好的!” “你爹的死,与我无关。”戚玦如实陈述。 宁婉娴却是冷哼一声,咬牙切齿道:“即使是无心之失,你也当付出代价!” “无心之失也不是。” 戚玦道:“你爹死的那天晚上,我被关在祠堂,我查验了他的尸体。” 闻言,宁婉娴更是激动不已,竟嚷起来:“你敢对他不敬!” 戚玦抬手晃了晃发钗,宁婉娴又缩着身子,不甘心地横眉瞪她。 戚玦道:“他脖子上有淤青,看着像是掐痕,只不过我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人放火烧了,不管你信与不信,总之,他的死和那碗药无关,更与我无关。” 宁婉娴呆在原地,张着嘴,半天没回过神来。 戚玦叹了口气:“那烧祠堂的人就是奔着毁尸灭迹来的,我查验尸体的时候被发现了,他便纵火烧死我。所以,这世界上除了你,还有一个人想杀我……那个帮你的人,和杀你父亲的人,即便不是同一个,也多半是同一批,也就是说——你的杀父仇人在利用你对我杀人灭口,懂么?” 不仅如此,戚玦隐隐觉得,这个人和梨花巷遇到的男子也有某种联系。 梨花巷大火,宁恒脖颈上的掐痕,夜闯祠堂的黑衣人,纵火,巷子里追杀她的男子,蜈蚣案…… 这些看似各自独立的事件,在戚玦脑中相互牵扯着,让人看不透其中章法。 究竟是谁?到底想做什么? 戚玦毫无头绪。 看着若有所思的宁婉娴,戚玦起身,将发钗别在发间。 “之前你对我的算计,姑且算是事出有因,我可以既往不咎,但若是今日之后你再敢犯我,我就割了你的喉咙,丢进湖里放血,听清楚了没有!”
第14章 萤火 裴熠一直在假山上替她望风。 让一个亲王世子在这替她望风,实在疯了点,而且她威胁宁婉娴时凶神恶煞的样子还让裴熠瞧见了,多少有些尴尬。 见戚玦回来,他才担心道:“姐姐可还好?” 戚玦一笑:“自然,她可伤不了我。” 她看了眼月色,道:“也不早了,耽误了你这许久,赶紧回去吧,别叫人担心了。” 裴熠却道:“我还不想回去,姐姐能陪我去个地方吗?” “现在吗?”戚玦道。 裴熠睁着黑黢黢的眼睛看着她:“不远的,就在戚府里,若不是因为今晚的事情耽搁了,我早就想同你一起去了,你就陪陪我吧?” 想到裴熠今日相助,这又算得什么请求?戚玦点点头:“既然如此,那便由你带路吧?” 得到肯定答复的裴熠粲然一笑,露出一颗小虎牙,拉着戚玦的手便小跑起来。 …… 戚府并不小,有许多地方她都没去过,裴熠带着她弯弯绕绕,半道还鬼鬼祟祟避开了值夜的人,小跑了一阵,终于到了。 却只是一处杂草丛生的偏偏矮墙。 戚玦不解。 却见裴熠松手,提着衣摆,兀自趟过了杂草丛。 戚玦提醒:“小心蛇虫!” 裴熠边扒着草丛边道:“放心吧。” 片刻后,墙角竟出现了一个狗洞,随即,就见裴熠丝毫不顾形象地猫着腰钻了进去。 这是戚玦怎么也想不到的。 裴熠钻进去后,又扭头钻出半个人来,伸手道:“姐姐,快来!” 戚玦迟疑了片刻,但隐约听见值夜人的脚步声,她也脑袋一热,穿过草丛,蹲下身,拉着裴熠的手,握着他手心的薄茧,被拉着爬进了狗洞。 她一定是是疯了,才会大晚上的出来钻狗洞…… 但一钻进来后,戚玦愣住了。 只见这是一间小小的院子,虽已陈旧,但仍可以看出此处原先朱窗白墙,庭前两个养荷花的大缸,生锈的大门两边种着绿竹,藤蔓爬了满墙。 而月色下,院子里竟是纷飞的萤火虫!都中秋了竟还有萤火虫! 戚玦惊喜:“你怎么发现这里的!” 见戚玦开心,裴熠也笑得分外明媚:“我平日无聊的时候便在戚府四处走走,也是偶然发现的,觉得姐姐定然喜欢,现在看来果然喜欢。” 看着漫天萤火虫,戚玦伸手去扑,几下都落了空,忽一回头,只见眼前是满目的明亮。 只见一个绢袋里,装满了萤火虫,而绢袋后面,就是被萤火虫的光照得雪亮的裴熠,以及他灿若星辰的一双眼睛。 “送给你。”裴熠道。 戚玦接过,一时眼底有些闪烁…… 怎么会有人待她这么好呢?会相信她,会让她开心……她分明,是那般讨人嫌的一个人…… 忽的,手心一暖。 只见裴熠拉着她的手,道:“姐姐跟我来。” 裴熠引着她,往屋子里走去。 屋内灰扑扑的,久无住人的痕迹,墙上是开裂的水痕和霉斑,墙角是青苔,屋顶破洞的漏水在崎岖的地上积成一圈圈水洼。 “你瞧。”裴熠说着,推开了窗户,却是别有洞天—— 戚玦一愣,靠近了窗户,只见窗外竟就是眉江,透过芦苇荡,视线就能一直绵延至北岸,岸上满目灯火连天,江上有夜泊的客舟和画舫,恍若不夜之城…… 戚玦忽朗声笑起来,裴熠知道她是真的开心,便也看着她笑。 笑了许久,戚玦深吸一口气,道:“多谢你,今日是我进戚府以来最开心的一日。” 这是她在这个地方最真心实意的一笑,不是做戏时的假笑,也不是威胁时的冷笑,什么都不是,只是开心,真的开心。 裴熠也不嫌窗框脏,便靠在上面,支着脑袋看她:“我想将来,有一间这样临江的屋子,就这么大就好,开窗就能看见江水,到时候邀你来玩好不好?” 戚玦也倚上去,笑道:“好啊,说好了?” 裴熠郑重其事点头:“当然,到时候你想住多久住多久。” “那可不行,”戚玦道:“那是你家,我哪能长住。” 裴熠远眺着江面,道:“我现如今不是也住在你家么?” 戚玦轻笑一声:“这哪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裴熠噘着嘴,看着江面发呆。 两人静静看了会儿江景,忽然,他用手肘拱了拱戚玦:“咱们以后一起买一个这样的宅子吧,那就也是你家了。” 少年时的话,总是这般说得有口无心,戚玦笑着拍了他一下:“别胡说,这如何能行?” …… 这个时节的暴雨说来就来,征兆短得让人来不及反应,漫天乌云翻滚,顷刻间,大雨如倾。 屋子里四处漏雨,两人便寻了一处可以避雨屋檐,就着石阶坐下。 大雨之下,月光同萤火虫都没有了,这间久无人烟的荒院陷入一片黑暗,即使两人相对,都有些模糊不清。 疾风骤雨并惊雷声,掩盖了旁杂声音,反倒显得安静了,安静到让人怀疑这间院子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孤岛。 猝不及防的闪电和惊雷击碎寂静,让戚玦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抱着自己的手臂也收紧了几分。 可笑可笑,她这个张口闭口要杀人的,居然怕雷电,每每电闪雷鸣,她便忍不住心里发虚,巴不得整个人躲在被窝里才好。 “阿玦姐姐,怎么了?”似察觉了戚玦的异样,裴熠凑近了些。 忽一个闪电,戚玦看清了裴熠的脸,一时间恐惧缓和了不少。 “没什么……”话音未落,一个惊雷吓得她又瑟缩了一下。 “你怕雷电?”裴熠问道。 看不到裴熠说这话的表情,戚玦仍是否认:“我没事的……” 但又一个闪电,裴熠却是看清楚了戚玦的表情。 “我小时候也怕的。”裴熠道:“那时候,我阿娘还在。” 听到裴熠提及往事,戚玦分了些心神,竟也缓和了不少恐惧。 “那时候夜里打雷下雨,我也怕极了,幸好阿娘还在,我害怕,就去找阿娘同睡,阿娘告诉我,夜里虽黑,但一打雷,周遭就亮如白昼,既是白昼,又有何可怕的呢?自那以后我便一点也不怕了。” 忽的,又一个闪电,戚玦看清了裴熠说话时亮闪闪的眼睛,那般清晰好看。 似乎,倒也没那么害怕了。 只是,说到这个,戚玦叹了口气。 “怎么了?”裴熠问。 “我娘是今年走的,不到两个月。”戚玦忽道。 闻言,裴熠坐直了身子。 她自嘲地笑了:“只是,她为了保护我而死,我却记不清她了,和她有关的一切都变得分外模糊,甚至,因为她没有名分,我连祭奠她也不能。” 裴熠哑然。 片刻的缄默后,裴熠忽道:“姐姐的阿娘不会责怪的,兴许……就是她不想让你因为思念难过,才将你的记忆一并带走了。” “……” 裴熠的安慰有些牵强,但看得出是真的想安慰她的。 …… 琉翠去戚珞的蓉院接人的时候扑了个空,戚玦回梅院的时候免不了被厉妈妈一阵说。 次日。 琉翠打听了消息回来,说是宁婉娴的那个贴身丫头已经畏罪自尽了。 意料之中。 但戚玦没想到的事,靖王妃竟送了些赏赐来,她清点一番,竟是不菲。 另外,戚瑶因为昧了戚玦的赏赐,被戚玉瑄禁足了一个月。 戚玦昨日在福安院跪得久了,膝盖发疼,虽请了大夫用了药,但厉妈妈秉持勤俭持家的态度,还是亲自去弄了些药材,要给戚玦泡药酒。 戚玦抱怨道:“妈妈这药酒得泡一个多月呢,等泡好,我的伤也好了,何苦忙这些?” 妈妈板着张脸:“姑娘这般多事的人,泡起来早晚使得上,不然三天两头看诊,实在太费钱了,如今便是得了赏也不能挥霍,多少得省些。” 戚玦:“……” …… 那夜雨后,裴熠受了凉,病倒了。 靖王妃说他要闭门静养,她便也没得机会亲自探望,更没有裴熠熟练的翻墙本事。 接下来的几天,她日日都独自爬到假山上,遥遥望着莺时院以盯着那处的动静。 她总觉得那个男子还会再联系宁婉娴。 只可惜,一连七日,根本没有什么可疑之人登门。 这日晚饭后,终于听说戚卓得了空闲,便又想着找他聊聊,兴许别有所获。 因齐军屡犯南境,戚卓在家的时候并不多,捡着这个难得的闲暇,她去了戚卓的书房致悦轩。 她到时,戚卓正翻看公文,见是戚玦来了,倒也和颜悦色同她闲聊了片刻。 而她虽对戚卓没有太多亲情,却总能在明面上逢迎得恰到好处,惹得戚卓心情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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