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万姨松了口气:“那客人那边……” 少年手指一抬,手上的伤口还缠着纱布:“我要说的正是此事,今早天还没亮的时候,我收到了一封密信,正是契书上的内容,我和契书的残片比照过,的确对上了。” 万姨一愣:“何人所寄?” 少年摇头:“不知,这也并不是玄狐需要插手的,总之,客人那边,算是有交代了。”
第22章 靖王 另一边,戚府,致悦轩。 这些事情,已然超出了戚玦的预料,更何况,此事还关系到整个戚府,即使她对这个家并无多少感情,但毕竟是她目前背靠的大树,她还是决定将事情事无巨细告知戚卓。 包括宁夫人和何恭平的私情、何恭平散播戚卓和宁夫人的谣言、何恭平承认是纵火者、何恭平和玄狐找契书、麟台密道,以及契书上的内容。 只是……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将裴熠的那部分瞒下了,只说他和戚玫一样,是一起被无辜卷进来的。 戚卓看着戚玦交给他的鱼符,面色凝重,若有所思地摸索着拇指的扳指上镶嵌的墨玉。 戚玦心中始终有疑,她道:“爹,这份契书怎么了?” 这份契书上,有价值的信息无非两个,一是梅周两姓缔结盟约,二是有一个叫明月符的信物,被一分为二。但前者史书有载,民间更是脍炙人口,既目的不是在前者,想必就是为了明月符来的。 只是大周已覆灭百年,明月符不可能再有调动兵马的作用,若再现世,或许是一个价值连城的珍宝,但又怎么能引得那么多人争夺?甚至其中一个争夺者,还是一个有能力建立鱼符体系的盛京大族? 而且这件事和戚府又有什么关系?为何何恭平的主子要把他安插在戚府多年?企图让宁夫人成为戚卓的近身之人,又是为了打听什么消息? 戚卓不知在想什么,他走到戚玦面前,看着这个才堪堪长到他胸口位置的女儿,心绪有些复杂:“这些,都是环儿自己发现的?” “是。”她答。 戚玦手上脸上都有伤,本就瘦小,此时更是面无血色,她生得和温敏儿极像,但眼角眉梢却有几分难得的锐气,戚卓眼中露出几分疼惜:“先坐吧。” 偌大的致悦轩再无旁人,两人便这么空坐着,片刻后,戚卓道:“环儿可听过,有关麟台之约的传言?” 戚玦看着他,眉头一皱:“爹的意思是指?” 戚卓右手拇指擦拭着戒指,叙叙道:“朝代更迭,历朝皇室的陵墓在亡国后都难逃被掘毁的命运,所以未免有朝一日落得被焚尸鞭骨的下场,大周皇室陵寝的位置,自立国起就一直是个迷。” 戚玦眸色一闪:“莫不是,明月符和大周皇陵有关?” “不错。”戚卓颇为满意地点点头:“传说周氏皇陵里,有大周数百年积累的财富、典籍,以及数个矿脉的位置,无论是大周之后的凌朝,还是凌朝二世而亡后的百国乱世,甚至是当今,都有无数人想要找到大周皇陵,可都终无所获。” 戚玦道:“所以,人们推测,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除了大周皇室,就是梅氏一族,甚至觉得这件事和麟台之约有关,如果能找到麟台之约有关的东西,或许就能有一丝线索。” 戚卓嗯了一声,续道:“明月符和皇陵一样,都是两姓共同守护的秘密,如今,明月符的存在被人知晓……环儿你说,背后的人会如何联想?” 戚玦的眸光暗了下来:“会觉得,明月符上或许就记载了大周皇陵的位置……所以,接下来,他们的目标就是,寻找明月符。” 寻找明月符,而后就是找到大周皇陵,里面的财富、典籍,以及最重要的,能造万乘之兵的矿脉,这些东西的力量,足以推翻一个朝廷……何恭平的主子,以及玄狐的雇主,这两拨人想要做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戚玦语塞,父女二人默契地陷入缄默。 她发誓最开始跟踪何恭平,真的只是为了活命,哪成想……居然还牵扯到了谋朝篡位这种事,这可不是她能涉足的,属实有些太超过她的预料了。 “契书上的内容,除了你,便只有何恭平见过?”戚卓忽然道。 戚玦眼色一闪:“是。” “世子呢?”戚卓问。 戚玦抬头,和他的眼神对上,一时哑然。 戚卓叹了口气:“环儿,父亲知道你和世子走得近,若是他并非靖王之子,我定不会阻你,他或许真的心地纯善,但盛京大族中,靖王就是其中一支有能力建立鱼符体系的力量,如果这件事真的和靖王有关,靖王如今既会伤害你,有朝一日,就有可能会伤害咱们家,到那时,不光是你,只怕世子也难以自处,倒不如早些疏远,以免日后难堪。” 戚玦一时无话。 戚卓默默叹了口气,道:“你万姨给你的丫头我也安排好了,接下来,我会增强府中守卫,你只养好身上的伤,这件事,不要再深究了,剩下的交给爹吧。” “爹,我……” 戚玦还想说什么,很快被戚卓打断:“宁夫人被灭口了。” 她愕然,随后又咬着牙,冷笑了一声。 是啊,宁夫人知道的太多了,背后的人定然是不能留下她,他们去鲮山的这段时间,正是家中守备最薄弱的时候,也最容易被人趁虚而入。 本还想从宁夫人这里切入,去审出点什么,结果竟被人先下杀手了,虽说她的死也在情理之中,但终究让人遗憾。 戚卓又深深叹了口气,看着她,道:“他们会灭口宁夫人,就未必不会盯上你,环儿,你生母已经去了,我这个做父亲的绝不能再让你出事了,知道吗?” 她以为戚卓素来无情,根本没想到他会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闻言,戚玦苍白的脸上露出几分错愕,低下了头:“……是。” …… 与此同时,戚府,沉渺居。 靖王夫妇所住的客居,比别处都要华丽些,朱漆是新上的,窗上还用了上好的红罗纱幔,屋顶上的几处琉璃明瓦,使光线可以透进屋子里,即使是午后屋里也还是亮堂的。 屋内。 裴熠还没来得及休息整顿就被叫到了靖王面前,靖王遣退了旁人,独独留下他。 靖王站在桌案前,背对裴熠。 在靖王面前,裴熠总显得格外拘谨,不知是不是因为憔悴,满目星辰都黯淡了不少。 因为失血过多显得有些苍白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但看着靖王带着威压的背影,他没有说出口,只是淡淡低垂着视线。 肩膀上伤未愈,久站后,更是面色发灰。 良久,靖王才兀自道:“活着回来了?” 裴熠闻声抬头,只见靖王还是没有回身看他一眼,他的目光又暗了些:“是。” “东西可找到了?”靖王道。 在靖王身后,裴熠顿了顿,缓缓跪下来,单薄的背却挺得直直的:“孩儿办事不利,请父亲责罚。” 这时候,靖王才回过身来,那张清瘦儒雅的脸上却带着几分阴鸷,让人喘不过气:“这么说,是没找到?” 裴熠垂首:“是。” 靖王闻言,闲庭信步坐下来,端起刚泡好的茶,抿了一口,突然,一只茶碗便冲着裴熠扔过去,闷闷地砸在他的脑袋上,烫人的茶水就这么浇了一头,溽湿了额头上的纱布。 裴熠一声不吭,身子依旧笔直跪着,眼中却是黯淡无光,半分属于这个年纪的天真也没有。 茶水顺着脸颊流下来,水珠子挂在他低垂却纤长的睫毛上,倒像是在流泪一般,只是那双总含着几分笑的眼睛,此刻却空洞得捉不住一丝情绪。 “说实话。”靖王的声音冷冰冰响起。 “回父亲,我的确什么都没找到。” 裴熠抬头,声音还带着几分稚气,却似在平静的水面上咕咚一声沉下的石头。 靖王的眼神里闪过一瞬的愕然,裴熠一向顺从乖巧的眼神里,不知何时有了几分初露锋芒的倔强,像极了他那个早丧的生母…… 靖王整理了心绪,一拂袖,将一张纸丢在他面前。 裴熠捡起来,刚看清纸上的内容,眼睛里便溢满了错愕。 正是契书上的内容。 “何恭平是父亲的人?”他不可置信道。 靖王瞥了他一眼,并未回答。 在裴熠震惊的眼神里,靖王语气平缓,却不怒自威:“不错,学会撒谎了?这四年的筹谋是为了什么?你可还记得自己的母亲和舅舅一家是如何惨死的?” 裴熠的眼圈发红,声音也有些沙哑:“……崇阳十六年,和南齐的辛卯之战,六位舅舅尸骨无存,荣贤皇后自缢,阿娘难产被生生拖死,此战离奇,所以这四年父亲一直在为此奔走。” 靖王叹了口气,手指轻扣桌面:“当年你外祖南安侯李家,即使在同为我朝开国之将的三大世家里,也是独树一帜的显赫,你姨母是荣贤皇后,六位舅舅镇守南境,百战不殆,令齐人闻风丧胆,却全部埋骨奇鸣谷,我始终不信他们的死真的这么简单。” 他缓了缓,续道:“这件事牵扯诸多,我怎能放心假手旁人?这些年来我让你装病,即使三伏天也裹着帔风,就是为了让你穿上夜行衣时,无人认出你的身形。这四年来的筹谋都是为了查出真相以告慰亡亲,我看你个狼心狗肺的畜生是真的忘了自己在做什么了。” 靖王的语气始终是淡淡的,却带着格外的威压与蔑视。 裴熠只觉得身上冰冷,肩膀的血已经浸湿纱布,透过衣裳,在胸前晕染开。 光透过明瓦洒在裴熠脸上,苍白的脸让光线都显得格外冰冷,他咬牙,终于问出了那句想问的话:“父亲为何要我找契书?” 裴熠冷不防的一问,让靖王眼中闪过一丝心虚,不过也只有一瞬间,很快这点心虚就淹没在他的平静里,他从容道:“你什么意思?” 裴熠睁着眼睛凝视靖王:“是不是因为麟台之约的传言?大周皇陵里的财富可造万乘之兵……” “你以为自己在逼问谁?”靖王的声音冷冰冰响起。 裴熠的眼神往后一缩,他一向最怕他父亲的震慑,但如今,那个让他背脊发凉的猜想,却不得不问出口:“如果是查当年辛卯之战的真相,为何要找周陵?父亲其实是想篡位……” “住嘴!” 靖王的平静出现了裂缝,砰的一声,一盏茶壶在裴熠身边碎开,崩起的瓷片擦过裴熠的脸,在眼角划出一道细细的伤口,片刻后,溢出血来。 “混账东西!你还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这种话也是你敢说的?”因为激动,他没忍住咳嗽起来。 他坐下来,胸口起伏,看着裴熠近乎执拗的审视,他调整语气,道:“……你知不知道,辛卯之战的真相可能会涉及到谁?先帝,甚至是当今圣上!如果最后的证据指向他们,该当如何?我们有什么本事同他们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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