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玠的长年写字使矟而成的老茧在她的软肉上搓磨着,他的手越挨越近,所过之处都是火热一片、溪水潺潺,好似要钻到她的最里面去。 不知是过了多久,孟追欢眼眶中满是泪花,李承玠也微微喘着粗气,还带着水泽的手在孟追欢胸前的一片晴雪地里打转,但却再没有什么大动作,只是将孟追欢脱得只剩件诃子拥在怀里。 孟追欢已然砸入梦乡,李承玠却眼前都是她那件劈针绣的折枝红裙。 昔年高祖皇帝李忧情初登基之时,绝奢靡、杜欲念,下令宫中不可用这靡费颇多的曳地长裙。 然而花朝之节匆匆一瞥,花鸟使寻遍长安城大小里坊,终是找到了已嫁作青衣小吏人妇的薛观音,自此后,五幅长裙扫尽宫中落梅、各色绫锦绣瞎了数百针娘的眼睛。 他轻轻吻过孟追欢的眼睛,不能怪高祖由俭入奢易,要怪只能怪这石榴裙太红了是不是。
第4章 :弹看飞鸿劝胡酒 欢娘在旁边咯咯叫地讨食,才把孟追欢从睡梦中拉出来。 想到昨日孟追欢不由得脸上一热,她出嫁的时候肚子已经两个月大了,她姨母薛观音自然不会教她什么闺房秘事,她那些有限的知识都来源于蓬莱殿内那不甚隔音的墙板,她只知道,姨母常说,“你真大,你比我那前夫大多了。”她虽然不知道说的到底是哪里大,但这话一出,姨父就会高兴。 早上她就依样画葫芦般地夸了李承玠,李承玠却不理她了,男人的心思真难猜。 孟追欢将一盘巨胜奴 巨胜奴:即油炸的黑芝麻撒子。 吃尽了,又掐着手算了算日子,“二平,怎么李忧民的大军却来得这么慢?” 二平笑了笑,“我们明光军是一等一的轻骑兵,效仿突厥,以甲胄为常服,逐水草为居室,以牛羊为军粮。” “将军只用了三日便奇袭长安城……”二平看到她神色微异,又补充道,“而辅国大将军手下都是重甲兵,自然是来得慢些。” 孟追欢感叹道,李忧情、李忧民两兄弟不愧是水贼河盗出身,是祖传的恬不知耻,前有李忧情一个泉州卖鱼翁敢自认李耳后人;后有李忧民谋大逆却还要给自己封个辅国大将军。 孟追欢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必得多转转,要让全明光军上下都知道自己这个风流浪荡的女人在李承玠帐中才好。 李承玠想来是怕她出事,又叫了嚼蕊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路中撞见一队军士,那些人只唤了杨校尉,却望着她不知该怎么开口。 “唤我荆国公夫人便是。”她将将开口,就听到杨嚼蕊在后面啐了一口。 这一路上只要逢人,她便说自己是荆国公夫人,杨嚼蕊脸就越发黑沉了下去。 她拍了拍嚼蕊的肩膀,“我知道这长安城中,对孔文质芳心暗许的人很多,但是嚼蕊你放心——我虽和他做过这七年夫妻,但其实不是很熟……” 二平瞥见嚼蕊又要拔剑,连忙把孟追欢护在身后,“夫人你这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当年哈丹巴特尔部大举进攻关内,嚼蕊曾随荆国公守城,才不存在什么男女情长。” 杨嚼蕊知今日大庭广众下怕是杀不了她,也不顾什么军令,提剑便走。 孟追欢闻此言,不由得想起了她那太液池中决然赴死的夫君,他说,“只消在坟头,祭我一碗斡难河畔的水、一捧祁连山脚的沙。” 孟追欢呆在明光军中的这几日,军士训练愈发打紧,李承玠每每都是要到了夜里才会回来。二平又为她寻了一把曲颈琵琶坐在火堆旁,打发时光。 她姨母薛观音最擅琵琶,高祖皇帝传她阿爷孟白甫为薛观音作诗,“流莺仙鹤唳明月,金铛玉铃挂白虹。卿本霓裳神仙女,琵琶一拨绝凡尘。” 可她姨母成也琵琶,也最恨琵琶,严令禁止她学琵琶。她不过是跟着乐坊的人学了首小调才弹给李承玠听,她姨母就要拿着戒尺打她屁股,打完了又要抱着她哭,“欢娘你要记住,叫女人弹琵琶的男人要不得。” 孟追欢轻轻一拨琵琶弦,只见宇文飞熊带着一个白面长须的书生也坐了过来,宇文飞熊取了好些野鸡野兔、就要剥皮拔毛火烤。言语举止之间却对那白面长须的书生很是恭顺。“外甥媳妇,这是客京华客公。” 孟追欢心想,她夫君还在孝期她却和李承玠不清不楚地,哪一个汉人听了不要呸两口,李承玠他母家鲜卑人却已经叫上了外甥媳妇儿,鲜卑人果然是没什么纲常伦理。 她也不应,只是对着那位客公点了点头。 “外甥媳妇你是不知道,这位客公料事如神、通晓天机、能呼风唤雨……”宇文飞熊小声道,“还会帮别人合姻缘八字,我说你和我外甥成亲前就要找客公算一下。” 孟追欢对着那白面长须之人上下打探两眼,想来这位客公大概是李承玠的军师,却从前在长安城中,没听过这等人物。 宇文飞熊将那野鸡野兔烤得滋滋冒油,孟追欢嘴馋不想动弹,就调弄起琵琶的琴弦,客京华眼珠子咕噜直转,与她搭话,“夫人您的父亲,似是孟白甫孟舍人?” “孟舍人一句‘疏狂意气凌九霄,追欢逐笑须年少’文名誉满天下,得高祖皇帝青睐,圣人研磨,贵妃侍笔。天下学子,谁没有读过孟舍人的诗呢?” “可是真论起琵琶诗,我最喜欢王介甫。”客京华拿出酒袋自酌了一杯,“黄金杆拨春风手,弹看飞鸿劝胡酒。汉恩自浅胡恩深,人生乐在相知心。 出自王安石《明妃曲》 ” “旁人写明妃与琵琶,或写明妃恨意幽怨、或写明妃思乡念家,可是只有王安石劝明妃——胡汉之别又有什么重要的吗,心与心相知才是最要紧的。”客京华着人拿来了杯子,斟了一杯递给孟追欢,“夫人可要饮一杯胡酒吗?” 孟追欢摆手推开,直视着客京华,“客公可知道,论及写诗,我最不喜欢王介甫的诗。” 宇文飞熊本就对写诗、琵琶、明妃什么的一窍不通,只听懂了他那外甥媳妇怕是和客公认识的这个王介甫有矛盾,他不由得大手一挥,拍拍孟追欢的肩膀,“把这个叫王介甫的喊来,吃顿肉、喝顿酒,就没有什么说不开的事儿!” 孟追欢与客京华相视一笑,却没有人愿意给这个大老粗解释两句。 孟追欢不知马奶酒的后劲十足,几杯酒下去,就已经醉得天旋地转了,李承玠来的时候,她正把手伸到火堆里取暖,他再不制止,怕是明天她就能被燎泡疼得哭天喊地。 “还能走吗,知道营帐在哪里吗?”李承玠伸出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一晃。 “当然能走,我还能骑马呢!”说着孟追欢便一个猛子想扑倒他背上,却因他着实太高,扑了个空,跌坐在地上傻笑。 李承玠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半蹲在地上,等孟追欢再次扑过来时,他便让她双手环抱住脖颈,手向后把住她的屁股,将她稳稳当当地背在了背上。 李承玠抖抖身子,“真醉了?还是装醉?知道我是谁吗?” “我当然知道啊!” 孟追欢说完便开始在李承玠的脸上乱摸,他看不到路,便只有停下来,等她摸出个所以然来。 “你是我的通房大丫鬟啊!” “你要是再胡言乱语一句,我就给你丢到护城河里喂鱼!”李承玠说完后便再叹一口气,“算了,我不和醉鬼计较。” ”你怎么不是我的通房大丫鬟,我姨母说了,李云琮和李云珈都已经纳了通房丫鬟,我也及笄了,让我在李云琮、李云珈两个人之间择一个夫婿。” 孟追欢说到这里便胸中郁结,“他们都可以找通房大丫鬟,凭什么不让我找!他们找通房丫鬟就是宫廷旧礼,凭什么我找就是不知廉耻?” 李承玠听罢便知道,这女人醉得不知今夕何夕,将这当成七年前了。只是他从来不知道,这通房丫鬟又是谁啊? “你的通房丫鬟是谁啊?赤豆还是赤茶,你们俩每天盖着被子聊天啊?” “赤豆赤茶是我身边的得力女官,谁准你口出轻狂?”孟追欢一掌就抽在李承玠的嘴巴子上,她喝多了没轻没重,打得李承玠头晕目眩,“你听好了,我的通房大丫鬟是——魏王第二子,如今的宁远将军……嘘,别大声叫他的名字,吓到小孩了可怎么办?” 李承玠竟真的背着孟追欢往护城河边走去,“我看你今天是真的想去喂鱼。” “啊——有人要害我,李承玠救我!李承玠救我!” 已经有眼尖的巡逻兵士往这边瞅来,李承玠赶紧把孟追欢放在一棵树下捂住她的嘴巴,嘘了一声,“你再这么叫,将李承玠吼来,他将小孩都吃了怎么办?” 孟追欢想了想,好像她确实有一个孩子,又好像没有。 李承玠见她抱膝而坐,甚是乖巧,决定趁此良机,对她好生盘问一番,“孟追欢,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可听明白了?” 军士巡营的火把逡巡而过,照着李承玠意味不明的一张脸,他伸手替孟追欢捋了捋额角的碎发,“李承玠为什么是你的通房大丫鬟?” “因为我在曲江池的小舟上……和他行了周公之礼……我又不能给他一个名分,就只能委屈他了。” 李承玠的哼了一声,“怎么?因为他举止粗俗,不通诗文,是从草原上来的鲜卑放羊佬,而不是你们附庸风雅的长安贵人,所以——他便不配娶你是吗?” 孟追欢摸着额头,似是真的在思索,“那确实不是因为这个。” 李承玠正想追问下去,但又觉得自己没必要特地给自己找气受,便叉开了话题,“那我再问你,孩子是李承玠的,还是孔文质的?” 孟追欢眯了眯眼睛,眼中闪过一丝清明,用双手搂住李承玠的脖子,“嘿嘿,我才不告诉你。”
第5章 :满眼娘子颜色好 雨水淅淅沥沥而下,好不容易休息了一日不必练兵,李承玠的舅舅宇文飞熊非要冒雨去山坡上打些野味儿来,李承玠却不知脑子哪里缺了一根筋,跟着宇文飞熊将长安城一周都跑遍了,终于打了一双大雁来。 打完后他也不许宇文飞熊吃,只是盯着这双大雁出神。 李承玠心里略微叹了一口气,长安城娶亲,新娘以扇掩面,新郎要赋诗以催新妇梳妆。 他在敦煌画石窟之时,曾听孔文质家中部曲说道,“我家夫人之父是百代诗人冠冕,引得长安纸贵的孟舍人,对诗句极为刁钻,国公在夫人门口硬是作了二十五首催妆诗,作得夫人满意了,这婚才礼成。” 从前在崇文馆上学时,他最为不善的却是作诗,每每就算合上了平仄,也会因为文意过白被孟追欢讥讽,他想就像孟追欢天生就挑不来斗鸡一般,这世上也要有人天生就不会作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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