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畔儿小心翼翼在冰上溜,因鞋底光滑,一下溜出去老远。 “小心着点。”裴缜恐她栽了跌了,追上去,不料才迈开步子,自己倒先滑一跤,好在衣裳料子够厚,没什么感觉。 林畔儿溜回裴缜身边,挽着胳膊给他拽起来,“叫人家小心,自己才最应该小心。” 裴缜讪讪。 恐裴缜再次跌倒,林畔儿挽着他的胳膊在冰上溜,说:“我们溜到湖对岸,再溜回来。” 裴缜叫苦不迭:“对岸太远,到湖心折回。” “不嘛。” “好吧。” 两人且溜且聊。 “这几天诸事吵杂,不得清闲,没顾得上问你。除夕那日,大夫人扣着你,与你说了什么?” 林畔儿从头到尾复述一遍。语毕,问裴缜:“我做对了吗?” “情理上来说不对,但委实符合我心意。” 林畔儿悄悄地笑。 “二爷别光问我,也说说你,做对了没有?” “我什么做对了没有?” “这几夜,你不是和新二夫人睡一间房么?” 裴缜一度黑了脸:“这话谁同你说的?” “老夫人大夫人小姐们聊天时说的,我在旁听得一清二楚。” “她们是怎么说的?” “老夫人问玄朗和瞬仪起了没有,大夫人说还早着呢,昨夜歇的晚,小两口又是蜜里调油哪那么容易起。” “可恶!”裴缜齿冷道,“这般挑拨离间,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林畔儿怔怔望着裴缜。 “那二爷到底有没有和她蜜里调油?” “我倒想来着,不过想起你说过讨厌不信守承诺的男人,只好作罢。谁承想当初脑子一热夸下海口,倒成了束缚自己的咒语。” 林畔儿怏怏不乐丢开他。 “不高兴了?”裴缜追上去。 “分明还是动心了嘛。” “她那样的美人,任谁不动心。” 林畔儿不说话,只顾往前走,冰面之上,竟如履平地。裴缜跟她不上,反摔了好几个跟头,这次林畔儿也不来扶了。裴缜只得坐在原地等她回来。 林畔儿行动极规律,怎么走过去,怎么走回来,路线分毫不差。经过裴缜身旁,可算给他抓在手里。 “我逗你玩的,生什么气。”当下把房瞬仪的处境备细讲了。 “噢,那她确实很可怜。二爷要拿她怎么办?” “我琢磨给她寻个夫君,嫁出去。”裴缜说完这句话怎么琢磨怎么怪。 林畔儿呆呆的不讲话。 裴缜掐她脸蛋:“话说方才我的小傻猫是在吃醋吗?” “嗯,我想二爷是我一个人的,我不要和其他女人分享。” “那还把我留在她身边好几夜,害我睡短榻睡的腰酸腿疼。” “你自己都不自觉,哼!” 裴缜大爱林畔儿这副情态,搂怀里亲了又亲,直把红唇亲得露出肉色。 林畔儿哼哼唧唧。 “可恶,忘了这茬!以后有何婆六饼在家里,再不能由着性子弄了。” “咱们轻轻的。” “那样多不尽兴。”面颊紧贴着林畔儿的面颊,“好几日没沾你身子了,原指望着这次回来好好做一次。” “好办,等我回去打发他们出去一二时辰。” “以什么理由?” “就说二爷欲火攻心,等不及要和我行房了。”林畔儿讲起玩笑也是一本正经的表情。 裴缜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一巴掌打在她屁股上:“愈发调皮了!” 林畔儿还了一巴掌,随即跑开。两人追追闹闹来至岸边梅林。 梅林中坐着个男人,放声悲哭。二人听到哭声,不约而同望去。男人脸上泪水结成冰壳,哭声嘶哑难听,怀里似乎抱着什么东西。 走进细瞧,竟是浑身青紫,已经死去多时的婴孩。
第64章 .情情篇(其六)及时行乐 “阁下系何人?何故怀抱死婴在此哭泣?”裴缜在大理寺做事做久了,平常询问也带几分盘诘意味。 男人年纪不大,头上缠着鸦青色软脚幞头,一副文弱书生模样,正一肚子苦水没处吐,见人问,也不管是何来历认识不认识,一股脑儿全交待清楚了。 “小生张平,醴泉坊人,前年重阳娶妻卢氏,去年腊月诞下一子。为应付今年春闱,我日日挑灯苦读,娘子则操持家务,照料孩子。忽一日,娘子莫名失踪,小儿啼哭不止,我束手无策。邻居大娘告知可用米汤哺之,我熬来米汤哺他,谁知米汤浓稠,竟把小儿噎死。”张平说至此处痛哭失声,青鼻涕淌淌,胡乱抹一把后继续,“小生羞愧难当,生出投湖了断残生之念,熟料冰面冻结坚实,投湖也投不成,故而在此作妇人之啼。” “你说你家娘子也失踪了?” “初一那日出门便没再回来。” “没有报官吗?” 张平只是摇头。 裴缜劝他一回,做好做歹促使他打消了轻生念头,先行归家安葬好婴儿,再报官府寻妻。张平答应着去了。 “张生的娘子也失踪了,真奇怪。”林畔儿喃喃道。 “此事怕不简单。只是可怜了那小小婴孩,来世上走一遭,话还没学会说,路还没学会走,便夭折了。说起来王家孩子不知如何,你明日趁着年节过去瞧瞧。” 林畔儿点头。 隔天,林畔儿提着几条咸鱼干去拜年,王婆将其迎入屋中。 “你瞧瞧,都是邻居,过来拜个年就算看得起我这老婆子了,还带什么礼。”王婆眉开眼笑。 “应该的。”林畔儿说着话,眼睛瞅着王婆怀里的白胖婴儿,似比前几日见长,不由得问,“孩子多大了?” “八个月了。”王婆感慨,“亏得八个月了,若是刚下生的婴儿,仅靠米汤怎么养得活。” “我看他胖了。” “姜婆子家里有头奶羊,时不时得她周济一二碗。” “孩子娘亲还没音信?” “呸,那个下贱娼妇,指不定在哪快活呢!” 林畔儿不省得怎么接茬,半晌道:“瘦春湖旁有户姓张的人家,他家娘子也失踪了。” “哟,什么时候的事?” “初一。” 王婆若有所思。 “我夫君嘱他报官,王婆何不也去报官?” 王婆猛拍大腿:“哎哟,俺怎么就没想到,俺这媳妇定是给人牙子拐走了!” 当下把孩子塞林畔儿怀里,嘱她照顾,自拽上儿子去报官。 林畔儿怀抱胖大婴儿,左转一圈右转一圈,浑然无措。婴儿倒是因她的几个圈圈格格笑出声,林畔儿看着她笑,嘴角也缓缓扯出一个笑来。尽管有些僵硬,到底是笑容。 林畔儿把孩子抱回家,惹得裴缜也跟着手忙脚乱,不晓得哪里做错,孩子突然哇哇大哭。好在有何婆,只见她接过孩子,使之趴伏在肩头,轻轻拍抚背脊,不移时,孩子停止啜泣。 裴缜打鸡毛掸子上拽下一根羽毛逗她:“香香。” 香香咯咯欢笑。 林畔儿见香香笑的开心,也拽羽毛来逗弄。 正热闹着,沈浊掀帘进来,“哟,哪来这么大一孩子?” “邻居家的。”林畔儿招呼,“四娘没和你一起来?” “我没告诉她。”上前端详孩子,“这孩子生得怪好看,长大了一定是个美人胚子。” “谁告诉你是女孩?” “是男孩也差不了。” 裴缜把羽毛递给林畔儿,招呼沈浊里间说话。 “找我有事?” “大过年的,就不兴我来拜个年?” 裴缜眼睛夹他:“没见你拜年。” 沈浊嘿嘿挠头:“是有一件小事,只怕你不肯帮衬。” “说说看。” “你看我现在不在大理寺了,整日无所事事,长此以往也不是个办法。” “你有什么主意?” “我听说北衙禁军现有个空缺,禁军统领哥舒英素与令兄交厚……” “你想让我去求裴忘端?” “行吗?” “门也没有。”裴缜一口回绝。 沈浊气馁。 裴缜道:“你也不必气馁,我和他素有嫌隙,我求他他必定百般刁难,你亲自登门拜访,未必求不来。” “我登门拜访当然没问题,只是总得备一二厚礼,我现在寄人篱下,囊空如洗,哪来的钱钞孝敬他?” “无需为此发愁,我借你就是。”当即取出一叠银票递与沈浊。 沈浊愁眉大展,捧着银票道:“你哪来这许多钱,莫不是回了一趟府,老夫人周济你的?” 裴缜哼道:“我自有生财之道,用得着家里周济?” “不就是大理寺的几两俸钱,还有什么生财之道?” “你只管用就是,打听那么多干嘛。” “难不成是去给一字生香铺画春宫画去了,我听说那个东西很值钱,尤其画的好的,动辄千金。”沈浊本是随口玩笑,忽见裴缜神色有异,“不是真的吧?” “当然不是,再胡说八道钱还回来!” 沈浊分不出真假,搂住钱钞要紧。出去后与林畔儿闲聊数语,喝了两杯何婆烫的酒,正欲离开,只听房门开阖,棉帘子窣窣抖动,钻进一个披着大红斗篷的女子来。 不意会在这里遇见魏若若,沈浊一时呆在原地。 林畔儿不识得魏若若,好奇地看着他们呆望彼此。 “过年好。”沈浊小声问候。 魏若若视若无睹,美眸四下打量,“我姐夫呢?” “谁是你姐夫?” 听见这声招呼,魏若若这才转过脸来正眼打量林畔儿:“你是谁?” “我是林畔儿。” “林畔儿是谁?” “林姨娘是我们二爷的妾室,姑娘是谁?”何婆见魏若若梳着闺中少女的发髻,遂以“姑娘”相称。 沈浊这时早溜了。魏若若转着圈打量一遍,不客气道:“叫我姐夫出来。” 裴缜听见动静出来,“你怎么来了?” “他来得,我来不得?”魏若若语声里透着不快,拣把椅子坐下,“怎么还有个孩子,你生的?” “不是。” “她是你的妾室?”魏若若眼睛瞟林畔儿,“论模样,连个好丫鬟也不如,般若虽去了,你倒也不必自暴自弃成这样。” “别胡吣。”裴缜厉声斥她。 魏若若何曾被他呵斥过,眼圈立时红了,“沈浊欺负我,你也欺负我,般若不在了,你们都欺负我!” 负气而去。 裴缜少不得追出去宽慰。 “瞧这出闹的,这姑娘真不是个安生的主儿。” 忽见林畔儿有落寞之色,“你别听她胡咧咧,美人在骨不在皮,她眼皮子浅,只以皮相为美,哪里知道骨相才是最持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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