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狱爬上来的浴血修罗。 他右手握着剑,剑尖还滴着血。 一步、两步、三步……血从他走过的地方,缓缓的,在地上形成一条长长的血河。 血河还在不断往前延伸。 男人往前走着,两旁颤抖的女人中,终于,那嬷嬷仿佛鼓足了毕生所有勇气,颤巍巍道:“大、大胆,这、这可是宸宸宸妃娘娘,你们不可放肆——” 架上她脖子上的刀,令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屋内所有仿佛凝固住。 唯有男人,一步步走到喜床前,站定。 漆黑的瞳捕捉到异动。红色袖子露出来那双柔荑,骤然绞紧裙子。 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男人右手忽然握紧剑柄,猛地用力—— 用金线绣着百合花的红绸轻飘飘飞至半空,又娇弱无力地,颤抖着跌下来。 藏于红盖头下的容颜猝不及防曝露出众人面前。 此刻,外头由远及近的厮杀声、惨叫声、求饶声忽然隔着山、隔着水,变得遥不可及。 唯有眼前这张面孔。 那些闯进来的士兵们骤然被夺去了视线,抽气声此起彼伏,甚至,连架在嬷嬷脖子的刀都软了几分。 美。 眼前这个女人,涵盖了世间所有最美好的词汇诗句。 她的眉眼,如远山含黛。雪肤花貌,艳丽远胜朝霞。 这凤冠霞帔的女人,光坐在这张床上,便成了一幅绝世美人图。 可惜,一道低沉的嗓音打破这片美景。 “乔楚?” 杏眼微睁,对上男人的视线,她那双眸中燃起光,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是。” 女人的声音不自觉透出几分雀跃与紧张。 然而,滴着血的剑尖来到她的下颌,然后挑起—— 她被迫抬起脸,仰望男人。 紧接着,她听到对方从喉头溢出轻笑,绝非善意的。 “此等姿色,果真祸水。” 瞳孔在这一刻缩紧。 乔楚咬住下唇,眼底所有的希冀瞬间被冻结。 他不是来救她的! 男人并没有忽略她的反应,“知道我是谁吗?” 漂亮的眼看向他铠甲左肩部分。两把交叉的剑,此乃河东节度使赵氏的图腾。 乔楚带着几分落寞,答道:“你是赵家的人。” “没错,”男人勾起嘴角,“记住了,我叫赵春芳。” 赵春芳,河东节度使赵德次子,亦是此次河东起义军主帅。 当今天子无道,苛政重税,民间早已苦不聊生。近十来,各地陆续出现不少义军,皆被镇压。可年初,皇帝为迎娶乔氏,要在皇城内修建大宸宫以悦美人。无奈国库空虚,皇帝一旨令下,竟要各地藩镇上交“感恩粮”,总数高达三百万两。 圣旨即下,犹如星火落入油桶。顷刻间,全国藩镇节度使先后揭竿而起,烽火燃遍四海九洲。日后,史书称之为“藩镇之祸。” 如今东西南北数支军队齐齐攻向神都,没料到,最先攻入皇城的,竟是河东赵家军。 乔楚怔怔望进那双漆黑的眸。 不同于周围其他男人眼中的惊艳,这双眸中沉淀着深深的……厌恶与鄙夷。 她的心彻底坠落谷底。 赵春芳手里的剑,轻轻的,由那精致漂亮的下颌,一寸寸地,划到白皙的喉间。 “知道为什么要告诉你我是谁吗?因为,总归得让你死个明白。” 剑尖已刺入白璧无瑕的肌肤,血珠冒了出来,顺着雪颈滑下。 他果然是要杀她。 乔楚因疼痛皱紧眉头,却不甘地道:“为什么?” “为什么?”赵春芳带着几分戏谑反问,手里的剑又没入美人喉间。“因为你,天下烽火四起,民不聊生,国之不国。留你这样的祸水多一日,必定为祸苍生。” 乔楚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发现一切都显得苍白无力。这些话,她早已听过无数遍,也早已麻木了。 也罢。 合上双眼,浓妆绝美的容颜勾起凄然的笑:“赵将军是当世的英雄,你既要民女的命,民女自然无话可说。” “只是,”她抬起眼帘,秋眸中盈盈漾着水光,仿佛有千言万语,“赵将军,只求您看在民女甘愿一死的份上,倘若遇到我父亲乔百阳,请您饶过他。” 萤萤烛光下,女人含泪哀求,果真我见犹怜。 美人亦如温柔刀,折煞无数英雄风骨。 赵春芳凝视着这倾城姿容,霎时,刺入她喉间的剑莫名顿住。 也就在这电光火石间,一道声音横生插/入—— “住手。” 作者有话说: 大家好~乔楚宝贝要开始营业啦,还请各位小可爱多多支持哟~比芯!
第2章 陷敌营。 “快快住手。”来人匆忙进屋,乍见被剑直指咽喉的乔楚,眼底先是掠过惊艳,随后立马伸手按住赵春芳的手。 “二弟,莫要冲动。” 乔楚眼见赵春芳见到来人后,先是挑了挑眉,随后敛起杀气,语气也变得恭谦:“大哥,你怎么来了?” 赵春芳的兄长,也就是赵传芳。 他下意识挡在乔楚面前,声音温润如玉:“二弟,这位是乔氏……宸妃娘娘吧?我等攻入皇城,首要的便是擒住昏君。至于其他人,父亲也交待过,不可伤及无辜。” 赵春芳勾起嘴角,仿佛带着几分无奈:“可是大哥你莫要忘了,她可不是普通的后宫女眷。天下战乱皆因她起,其他人不说……我们赵家又岂能留她性命?” 乔楚攥紧嫁衣,脸上透出茫然。 赵家……为何赵家一定要她死? 而她身前,赵传芳硬生生移开赵春芳的剑,端起笑道:“此言差矣。这乔——宸妃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再者说了,我还是那句话,一切皆回禀父亲后,要杀要罚,也得由他老人家决定。” 转眼间,肃杀之气消弥于无形。 赵春芳叹了口气,最终只是收回剑,妥协般道:“大哥素来仁善,既然如此,那我也只好听你的。” 说罢,他抱拳请辞。然而,临去前,乔楚对上他漆黑的瞳—— 与他和善的态度不同,那双眼里沉淀着太多她看不懂的东西。 莫名的,乔楚心中一颤。 赵春芳一走,跟着他来的亲兵也随即跟上去。余下的,只有赵传芳,以及这满屋子女人。 “宸妃娘娘,您没事吧?”赵传芳急忙想要伸出双臂扶起乔楚,后者往后缩了缩,躲开了。 男人尴尬地收回手,用着极尽温柔的声音说道:“别怕。我二弟他已经走了,我叫赵传芳,是赵家大公子。已经没事了,我不会伤害你的。” 乔楚看着这张俊美温润的脸,犹豫片刻,只是点了点头,眼底满是戒备。 那个赵春芳想杀她,这位赵大公子虽是救下她…… 可他却有着与过去那些男人同样的眼神。 可不可信,乃是未知之数。 * * * * 乔楚身上还穿着华贵的嫁衣,人却被带到一个小房间候着。期间,赵传芳唤了医者过来替她处理颈上的伤。 无人告诉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她约莫能猜出,外头已经变天了。 河东军既已攻入皇城,那裕庆帝这皇帝怕是已经做到头,甚至连性命也难保…… 但那些与她无关,她唯一挂心的便只有一人。 呆呆坐至天明,等到日光照进窗棂,外头有士兵进来,说要赵公要见她。 赵公…… 乔楚想起以前那些人口中谈论过的河东节度使赵德。 传闻赵德此人,人如其名,仁德广治。他辖下河东一带,百姓丰衣足食,实乃举世称赞的能人君子。 可提及赵德,又不得不提及他的次子赵春芳。赵春芳双武双全,弱龄带兵便已是杀敌无数,早有“战神”之名。此次起义,唯河东军一路势如破竹,战无不胜。 乔楚想起昨夜那个想要她命的男人,手不自觉抚上颈部的伤口。 赵春芳…… 那个男人是真的想要她死。他说,赵家不能留她性命? 可是,她从未见过他们赵家的人。 赵传芳出现后,他虽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可临走前他的眼神—— 实叫乔楚心怵。 还有接下来要去见的赵公。 河东节度使赵德。倘若皇城已被他们攻下,裕庆帝也落入他们手中,那么对于她这样一个“祸水”,赵德会杀她吗? 还是真如他仁德之名,能罔开一面放过她? 乔楚脑里乱轰轰的。一夜未眠,又遭遇生死大劫,此刻她虽仍是一身红色嫁衣,面上却没了血色,平添几分苍白凄美。 没多久,她便被带至挂着“金銮殿”牌子的宫殿。 金玉砌成的殿内,早已有数人在等着。 乔楚低着头跟随将士入内。 “启禀赵公,乔氏已带到。” 乔楚抬起头,入眼便是中年男子儒雅的面庞。旁边,还有一位与他年纪相若的夫人,余下的,就是赵传芳以及赵春芳。 “宸妃?”中年男子上下打量她,眸中亦掠过惊艳,但仅仅只有一瞬,快得令人看不见。他捻着胡须,叹道:“果真有倾国倾城之貌!” 他的视线落至乔楚颈部,那里缠着层层纱布,顿时皱眉:“怎么回事?不是已经传令下去,此次只是擒王,不准伤及无辜吗?” 赵传芳瞥过旁边弟弟一眼,正犹豫着该如何开口。 哪知,乔楚见状,却先跪了下来—— “赵公,民女听闻赵公素来仁德。刚才您说不准伤及无辜,是真的吗?” 赵德挑了挑眉,“当然。此次河东军只讨伐无道昏君,还天下百姓一个公道。至于无辜人等,老夫早已吩咐过,一律善待。昨夜裕庆帝已身亡,后宫中,除非反抗不从者,否则绝不会有性命之虞。” 知道裕庆帝身亡后,乔楚并未有任何悲戚之色,相反,她满面希冀仰望赵德:“既然如此,赵公,民女、民女求您饶过我父亲乔百阳!”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目光莫名变得怪异起来。 乔氏父女,对于朝野内外来说,皆不陌生。裕庆帝年少登基,在位期间并无建树,相反沉溺于丝弦游戏之乐。 乔百阳原是伶园乐师,传言他擅长各种乐器,能奏出天籁之曲。裕庆帝对他十分赞赏,不仅提拔他为伶园之首,甚至还赐他宅子,给予爵位。 百官对此早已异议。伶园乐师本是贱籍,裕庆帝竟给他封官晋爵,实属荒谬。 乔百阳原本已被百官所不齿,朝野内外皆称他以靡靡之音媚惑主上,实属侫臣。而两年前,其女乔楚更是将乔家推至风口浪尖。 那年,太子寿宴,乔百阳携其女乔楚献艺。乔楚甫一登场,其美貌霎时震慑在场众人。期间,一众世家公子更是为她争风吃醋,当场死伤者众多,酿成惨祸,也震惊朝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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