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是这一句,不会说别的了?”杨變不耐说。 缺了腿儿的椅子,以迅雷之势直奔对方面门而去,季炳成慌忙去躲,姿势狼狈得差点没摔趴在地上。椅子撞在墙上,发出轰地一声响,碎裂一地。 真是欺人太甚! 辱人太甚! “杨變!” 他涨紫着脸咆哮,手按在佩刀上。 杨變看着那刀,挑眉。 “怎么?想拔刀?来啊,快拔!” 他眼寒似冰,脸上却带着笑,环视四周。 “他想拔刀,你们要不要也陪上一起?” 无人敢言。 门外,闻风而来的禁军们纷纷讪笑,后退。 “怎么拔了半天,这刀还没拔出来?快拔,往这里砍。” 杨變歪了歪脖子,点着后颈,给对方指地方。 “可砍准了,别砍错地方,只有砍这里,才能一刀下去直接断头。” 杨變这疯狗! 哪有这样的人,指着地方让别人砍自己头的?! “你到底拔不拔?” 被人逼到南墙,季炳成却还在犹豫。 不管什么时候,下官对上官拔刀,都是大罪。以朝廷对武将的态度,是会掉脑袋的。 若只是争嘴斗殴,顶多事后各挨训斥,拔刀的性质就完全变了。 怎么就落到这一步? 他明明没想发展到这样,为何就成了眼前这副局面? 一时之间,季炳成是既悲愤又愤怒又憋屈,可脑中还有一根绳儿在拽着他。 “你若是不拔,我可就拔了。” 声音风淡云轻,旁人还只当是说笑。 万万没想那杨變竟手腕一抖,腰间的长刀已然出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重又快地直劈向前方。 “啊!” 众人皆被惊得一声大叫。 惊叫声中,泛着冷光的刀刃在季炳成鼻尖上停下,随着汗珠的滑落以及阵阵抽气声,一缕黑发缓缓飘落下来。 “我给了你机会,可是你不中用啊。” 杨變嗤笑,特意瞅了瞅对方发抖的双腿。 季炳成脸色已经是紫红了,又变白,又变青,额上青筋乱跳,脑中轰地一声,全然失去理智。 他疯狂地大喝一声,拔出刀来。 “杨變,你欺人太甚……”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徒然响起,门外围观的禁军被从中扒拉了开。 是权简来了。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禁军军袍的壮汉,显然对方是怕杨變气怒之下惹事,去搬救兵来了。 “杨變。”权简喊。 杨變没有理他,脸色森然地盯着季炳成。 “你觉得我在欺你,那就打一场。” “打不打?” 刀尖还在鼻子上,他能说什么? 权简的到来就像一盆冷水,劈头盖脸浇在季炳成头上,让他恢复了理智。 “既然不打,那我就说两句。” 杨變讽笑一声,将刀归鞘,又掸了掸身上的灰,看向众人。 “有本事就把我弄下去,没本事就受着,少给我使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若是再有下次——” 他停了停。 “我提着找事之人的头颅去见圣上,反正我蛮横不驯之名响彻整个上京,就看看是时圣上会不会砍了我的脑袋给你们报仇,又或是那些文官会帮你们叫屈。” 文官给武将说话? 别妄想了,他们巴不得武将多死几个,也免得养太多人白吃军饷。 至于圣上是否会砍了杨變? 反正不会为了个武官就去杀功臣,毕竟权少保还在那呢。 “还有你!” 杨變目光森冷,盯着季炳成。 “今日之事不管是你主使也好,还是你背后还有人也罢,都给我记住了——再来惹我,不死不休!” . 杨變离开了。 整个值院一片鸦雀无声。 掺和进去抑或是没掺和的人,皆是目光闪烁,若有所思。 见场面实在难看,李成忙从地上爬起来,把外面禁军都驱散了,又关上值房的大门,方转身去扶季炳成。 “季指挥,你没事吧。” 季炳成呸了一口血沫,脸色阴沉得吓人。 其他倒地的人,也纷纷都站了起来,一个个脸色都不好看。 “难道咱们就这么算了?”过了会儿,有人不甘道。 “那怎么办?打又打不过,这人不愧疯狗之名,居然不按常理出牌……” “要不,我们去马军司告他一状,他打了这么多人。” 几人七嘴八舌争吵不休。 季炳成阴着脸说:“行了,这事不要再提,这疯狗不管不顾胆大妄为,真告去马军司,是时若当堂分辨起来,牵扯到宫里,这事你我都兜不住。” “那怎么办?” 季炳成没有说话。 几人又见那挨了一计窝心脚的王河,躺在地上进气少出气多,忙喊人把人抬出去医治,也顾不得再说此事。 ---- 评论区有随机红包,多留评啊。明天见。
第12章 12 出来后,权简说:“你实在太冲动了。” 不由分说,一下打了这么多人,里面还有个厢都副指挥使。 “他们都惦着让我打,我不动手,岂不是辜负他们一片用心。” 非杨變说俏皮话,而是事实就是如此。 先给他设上一局,这局浅显到一眼就能看出,以他的脾气事后自然不能翻篇,必然要找事主。 而对方明知他会找来,非但不藏不躲,反而就留在值房里。 这是做什么? 这是就等着他动手。 一旦他动手,必然有人跳出来叫屈抱打不平。 季炳成就是这么个作用。 这计委实不错,先让他撞破宫里阴私,惹来圣上厌恶,他若不能忍回来动手,便可借机痛斥他随意殴打下属,让他大失人心。 他若忍下不动手,又显得没有血性,更加不能服众。 前后都是坑,一般人都得掉进去,偏偏杨變不是一般人。 他反倒其行,你让我打,我就打了,打得你们叫苦连天还手无力,还根本不给对方发挥余地,一番唱念做打,恨都泄了,还让人有苦说不出。 “就怕他们借机去马军司告你。不行,我还是先去找爹,把这事跟他说了。” 权简急着要走,被杨變一把扯住。 “告什么告,他们不敢。” 他把方才宴殿发生的事说了。 权简搓着下巴分析。 “你也是倒霉,竟会碰上这等宫闱丑事。我猜他们大概是为人所使,帮宫里某位贵人办事,正好今天你也在,就顺道把你也设计上了。” “你这样处置也好,有他们为人办事在前,谅他们也不敢继续纠缠你打人之事,也免得牵出宫里,是时谁都跑不掉。好好好,看来你动手也是有酌量的啊!” 捋清楚后,权简也放松下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杨變瞥了他一眼。 “你真当我做事不动脑?” 他下手打人,乃至当时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含义。 季炳成等人只想到设计他这一层,却没有想到从军之人素来崇武,都被打成狗了,有点血性的谁在心里会看得上他们? 都是血气方刚的汉子,谁想当猪? 没人想,都想当狼,当虎。 杨變少年成名,领兵多年,太明白下面那些军汉的脑回路。他当众打了季炳成,打完了还让他们只管来报复,要不去圣上那告状也行。 打,打不过,去上面告状,行不通。 那么余下人就只有一条路可走——臣服。 杨變来到神卫军后,观其乱象,一直无所作为。常人都以为他或是草包武夫,或是惧于局势不敢妄动,殊不知他一切在心,只待时机罢了。 今天就是时机,还是别人主动送上门的。 神卫军必然不会是铁板一块,此一番后,被季炳成那伙人压了许久又不是一路人的那群人,必然会主动跳出来附庸他。 先收拢一群,再去打另一群。 大概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彻底收拢整个神卫军。 “早就有所耳闻,宋家要跟宫里联亲,但也只是小道消息,宫里也没下旨。看今天这一出,显然是有人故意截那元贞公主的胡。”权简又说。 “这些宫里的妇人,手可伸得真长。”都伸到禁军里头了。 权简瞥了他一眼。 “那必然是外面有人帮忙,你以为那位那么受宠,就没人眼红?” 真够复杂的! “倒是这位元贞公主会帮你解围,实在让我有些出乎意料。” 杨變不自觉僵住脸。 他没跟权简提及昨晚偶遇之事,对方自然不知两人不光偶遇了,他还抓了那位公主的猫,其中还发生了一点小纠葛。 思及她非但没记恨他之前‘妄言’,反而说他是功臣,不可随意轻辱,今天又帮他解了围,而权简竟敏锐地察觉的这点,杨變竟莫名感到有些心虚,不禁蹭了蹭鼻子遮掩道:“说不定只是巧合。” 权简想了想,点点头。 “确实像巧合,毕竟都被人算计到头上了,那位也不傻,大概不想圣上的注意力被禁军分散,以至于放过罪魁祸首,才顺手帮你解了围。” 他这种说法倒也说得过去,而且还很有道理。 可莫名的,杨變心里却有点不爽。 . 另一边。 宣仁帝一脸欲言又止。 明显到遮都遮不住,自然被元贞纳入眼底。 她不禁揉了揉眉心,暗叹了口气,道:“爹爹,你可是怕圆圆难堪,所以才觉得为难?” 见女儿如此懂事,宣仁帝叹了口气,本想摸一摸她的头发,想着女儿岁数也不小了,遂改为拍了拍她的肩。 “你放心,此事爹爹定给你个交代。” 可真的有交代吗? 就不说其他人,只王贵妃和梅贤妃二个,都是陪伴爹爹多年的宠妃,都是生养有子女。 既然能当上宠妃,自然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元贞从不认为爹爹的心里只有自己这个女儿,没有其他人。 所以即使爹爹察觉背后有异,恰恰因为牵扯了太多人,最后必然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 就如同梦中那般,所有的愤怒最终还是会被宣泄在安庆一个人身上。 “爹爹要给女儿什么交代?” 她笑着故做不解状,“不过是一些流言蜚语,女儿并没有放在心上,也没有觉得谁谁谁与女儿有关,旁人沾染不得。” 宣仁帝一愣,旋即笑了。 “好!好!不过是些流言蜚语,不必放在心上!” 他又拍了拍女儿的肩,再次庆幸之前没有把此事挑明,既然没挑明,自然不为准,事后就算有异,谁能说,谁又敢说? “你放心,日后爹爹定再给你寻个好的,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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