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感觉……太羞耻了。 他会如何看待她,会不会以为是她对他有非分之想?或者认为她生性浮浪,表面的规矩知礼都是装出来的? 她总不能一直喝酒壮胆,像什么话……为今之计,只有躲着他。 岔道口,谢泠舟双手抱臂,兴致盎然望着那背影远去。 酒醒了,倒知道怕他了。 他笑了笑,旋即眼底幽寒。为何她不怕二弟?方才他们有说有笑,二弟离去时崔寄梦还望着他的背影依依不舍。 可和他相处时却只想逃。 究竟是真心喜欢二弟,还是因为有婚约牵制不得不喜欢? 但有一处不对劲,崔寄梦礼节周全,一点细微恩情都要涌泉相报,他帮了她,以她的性子,定会恭恭敬敬地与他道谢,断不可能因怕他就躲着他。 会不会有别的原因? 谢泠舟记起昨晚云鹰说表姑娘去过大房,眉间微动,莫非她今日躲着他,是因为知道了些什么? 他想到谢迎雪,转身往大房的方向走,还没到妹妹先过来了。 见到他时,谢迎雪面露内疚,犹豫了会才苦着脸走上前:“大哥哥,我昨日想去找你负荆请罪来着。” 谢泠舟目光一凛:“请什么罪?” 谢迎雪沮丧道:“我答应过大哥哥,不能将打赌的事说出去,但昨日表姐说你都告诉她了,我便也说了,可说完我就后悔了,就像表姐说的,发起打赌之人是大哥哥,你可以说,迎雪说却是违背了承诺。” 这较真的劲儿倒是和崔寄梦略像,谢泠舟语气软了下来,宽慰妹妹:“无妨,但此事只能有我们三个人知道。” 谢迎雪走后,谢泠舟回到佛堂,梳理这两日崔寄梦的异常之处。 难怪一向听话的人,昨日却不听他嘱咐,要冒险独自行动,今日见到他时更是直接不顾礼节逃走。 她在躲他。 谢泠舟指节扣了扣桌案,沉思须臾,随手拿起笔筒中的一只狼毫笔,初次梦到和她在佛堂纵情交l欢时,次日他曾恍惚地检查过这支笔可有凹陷。 牙印不可能从梦里出来,现在笔上。 笔身依旧完好如初,但这不代表一切就能了无痕迹地揭过。 她躲着自己,却和二弟依旧如初,不过是因为不知道他们共梦,才想要继续跟没事人一样,等到婚期照常出嫁,安安分分地成为他的弟妻。 但这绝无可能。 谢泠舟用力握紧笔。 * 皎梨院里。 崔寄梦坐卧难安,这两日发生的事实在太多,阿娘和爹爹的事、二舅母和二表兄对她突然疏远的态度,以及她和大表兄一同做的那些背l德的梦。 换做以前,每一件事都足以将她击溃,但这回她倒是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坚强,至少面上还能平静如初。 对此崔寄梦宽慰自己,她越来越成熟了,祖母若知道了,定也会高兴。 只是她终究年轻,即便表面上能故作坦然,心里也还是茫然。 思前想后,她决定去找师父问问,那是她现下唯一能倾诉的人了,况且师父比她大了近十岁,知道的道理定然也多一些。 崔寄梦来到了城西,嘱咐采月在马车上等着,独自一人进了琴馆。 掌柜说师父就在琴室里,她放心上了楼叩门,然而开门的,却不是师父。 望着那双清冷的眼,崔寄梦愣住了,下意识想关上门,再趁机逃走。 但门却被牢牢擎住了。 一道被擎住的,还有她放在门边的手。 “表妹为何见了我就逃?” 作者有话说: 大飞囊又要开始骗纯真小白兔了! 让我们来猜猜,大表兄会怎么哄人呢OvO
第34章 安抚 ◎虽不是在梦里,但也无妨◎ 为何要逃? 崔寄梦偏着头, 答不上来。 谢泠舟手掌包裹着她的,成年男子的手掌宽大有力,轻易把她的手裹住。 有些像梦里, 视线在佛堂上空时所见的一幕,青年高大的身躯, 似一座巍峨雪山, 将下方山峦沟壑、雪山茂林尽数压住, 只瞧见环在腰背上的纤纤四肢。 他手上的凉意传过来, 崔寄梦被激得手亦颤了颤:“表兄……” 谢泠舟似乎才留意到, 松开了手,语气坦然:“抱歉,是我一时情急, 失礼了。” 一时情急,为何情急? 崔寄梦不敢问,更不敢看他, 自从知道大表兄也在做那些令人羞耻的梦, 她每每立在他跟前, 就犹如不着寸缕。 况且大表兄还多次试探过她,如今她不确定他知道了多少, 他那般聪明的人, 又试探了好几次,会不会早已看出来了? 更不知道她做过的那些淫l靡的梦, 他是否都梦过, 还是只梦见部分? 但有一点崔寄梦可以肯定, 大表兄定还不知道她也发觉二人共梦了。 只要他不知道她已知晓的事, 不戳破此事, 她就还能掩耳盗铃。 于是崔寄梦故作自然:“师父呢?” 谢泠舟眸色微暗, 她就这么信任赵疏?更信任二弟,唯独躲着他。 他抹平心里那些褶皱,面上维持着万年不变的平静:“赵公子临时被殿下叫走了,表妹找他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师父。”崔寄梦搜寻着一切可以让她告辞的理由,但她的意图再次被谢泠舟洞察了。 “表妹似乎不乐意见到我?” “没……没有。”被扣了偌大一顶帽子,崔寄梦再羞耻,也不得不直面大表兄,低头道谢,“昨日多谢大表兄相助。” “分内之事。”谢泠舟不以为意,往一侧避让,意思显而易见。 若是再推辞,怕是会显得心里有鬼在故意疏远,她只得装着坦然进了琴室。 门被轻轻阖上,发出咔哒的动静,把崔寄梦吓得浑身一抖。 这是知道自己和大表兄同梦后,第一次和他私下相处,她本就紧张,门一关,世界被迅速收拢在一间屋子里。 崔寄梦更觉得四面八方都是谢泠舟幽深的目光和炽热的大掌,寸寸抚过她。 更何况他还特地关上门,倒显得他们之间,真有什么苟且一样。 不能再胡思乱想了,她抿了抿唇。 “渴了?”谢泠舟给她递过茶水。 崔寄梦根本不敢立即接过来,因为害怕不慎触碰到他的手,只好故意慢一步,等到他把茶杯放在桌上,才端起来小口饮着。 手上有事可做,她放松了些。 谢泠舟在对面坐下,指端漫不经心在琴弦上拂过,他的手很白净,慢慢拨捻琴弦的指法亦是优雅。 可崔寄梦却看不得这个手势。 她忍不住往别的方面想,难为情地并紧双腿,将因紧张而开始发抖的手放到膝上,藏在几案后,这才安心。 谢泠舟将她紧张的小动作收入眼底,一时怜惜又无奈。 他只不过拨弄了下琴弦,又不是别处,她就这般敏感,若是真照着梦里那般撩l拨,只怕这惊弓之鸟会吓坏。 然而她越害怕,他肆虐捉弄的心越重,谢泠舟嘴角扬了扬,指腹压住琴弦,重重往下按压,眼底愈发幽暗。 他想揉按的,并非琴弦,只是这念头是在冒犯她,谢泠舟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肃清杂念,语气尽量平静。 “昨日为何饮酒?” 崔寄梦双手不由揪住裙摆:“因为我喝了酒,气势会足一些。” 谢泠舟淡淡笑道:“的确如此,只有喝酒时,你才敢看我。” 昨日在巷子里时他就猜到了,这娇娇怯怯的姑娘酒量极好,喝完酒思路依旧清晰,但胆子会大很多。 平时她总是会瞻前顾后,待人更是谨慎甚至卑微,生怕出错了惹人不悦,但喝过酒脑子变得亢奋,顾忌的也就少了。 崔寄梦听到表兄的调侃,手抖了一下,低着头道歉:“昨日酒后失礼,还望大表兄大人不记小人过。” “无妨。”他心头蓦地一酸。 便是昨日那样,她也比大多世家子弟要谦和有礼,想来是习惯了讨好,回应给旁人对等的礼节在她看来都算失礼,总要比对方再恭敬一些心里才会踏实。 他温言宽慰:“表妹即便饮酒礼节依旧周全,故平日里,你可以再大胆些,不必总是小心翼翼。” 崔寄梦心中一暖,大表兄人真好,他没有因为同梦的事疏远她,反倒安慰起她,她又忍不住道了声谢。 谢泠舟略一颔首,又问:“昨日为何不等我回来就擅自行动?” “我……”崔寄梦心弦又被挑起,“我担心表兄公务繁忙,抽不开身。” 谢泠舟语带薄责,“你就不担心担心你自己?若非我凑巧赶去,仅仅是周遭邻里,就能把你伤着。” 其实并不凑巧,是他派了人跟着她。 他越关心,崔寄梦越无地自容:“多亏了表兄,是我冲动了,其实我原想找二表兄帮忙,但他没在,便自行去了。” 话方说完见谢泠舟放在琴弦上的手屈成拳,崔寄梦讶异抬头。 他神色如常,只是紧抿着薄唇一直没再说话,良久,才淡声发问:“为何忽然想着去找二弟,是信不过我?” “我绝无这般想法!”崔寄梦急急表明诚意,“我信得过大表兄,只是觉得总是麻烦你,实在过意不去。” 谢泠舟语气更幽淡了:“都是表兄,麻烦二弟,表妹就过意得去?” 他定定看向崔寄梦。 崔寄梦也抬眼看他,懵懵地睁大了眼,虽未回答,但眼里的诧异已说明一切,似乎在诧异他为何会问这样显而易见的事。 也是,谢泠舟兀自笑了笑,在她心里,二弟是与她定了娃娃亲的人,她生性保守,自然早就把二弟当成自己人。 即便他们二人在梦里已做过无数次夫妻,但她认定的夫婿,依旧是二弟。 指腹掠过琴弦,发出交错起伏的声音,谢泠舟沉默须臾,道:“玉朱儿的话不可信,别往心里去,我会派人继续查,至于府里人的态度,更不必在意。” 自从被祖母下药后,为防老太太再犯糊涂,他在主屋安插了自己的人,自然知道今日请安时崔寄梦受了冷落。 他顿下来,观察着崔寄梦神色,见她隐忍着委屈故作轻松,心也软了几分:“无论如何,你都是姑母的女儿、祖母的外孙女。祖母重情,不会因此冷落你,她老人家难过,纯粹是心疼姑母。” “外祖母疼我,我是知道的,我只是……”她欲言又止,眼底充满哀愁。 谢泠舟放低了声音,温声问:“怎么了,是有别的心事?” 崔寄梦原本不想说,但是大表兄安慰了她,还问起她的感受。 昨日过后,连一向对她热络的二表兄见到她都变了态度,而最是冷淡严肃的大表兄,反而在安慰她。 他才比她大三岁,却像个长辈一样令人安心,寥寥几句关心的话像冬夜里的烛台,散发着微弱的热意,但她太冷了,即便只是烛台,也还是想伸出手去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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